淳于秀瞧着晏长澜一派坦然的神情,心里又生出一个疑惑。
这位晏师兄所言……是否太情真意切了些?若仅仅因他一问,怎会能想到这许多来?
除非,除非在晏师兄的心底深处,也正有这样一人,才会让他因此不自觉便能说出这些话来,只因这些话根本便是他真心所言……只是这些真心之言是因何而起,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而已。
淳于秀如今很是感激晏长澜,心里也在思忖,是否要点明这位晏师兄的心思,但一转念,还是暂且搁下了。
他想着,这晏师兄是个极好的男子,他所恋慕之人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尽管照道理,晏师兄所爱慕者也应值得爱慕,但人心难测,晏师兄如此耿直,未必不会被人欺骗。
淳于秀暂且放下了自己心里对那人的惦念,转而生出其他的念头来。
他这一次回去,想要见一见那位让晏师兄念念不忘之人,想要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后,淳于秀并未再继续谈论此事,而是笑了笑:“听晏师兄这番话,我心里似乎也有了许多安慰,之后不论如何,我总是盼着他好的。”
这话晏长澜听着也很舒心,便点点头:“情爱之事,不可勉强,不过愚兄也盼你能心想事成,与你所爱慕之人两情相悦。”
淳于秀由衷说道:“多谢晏师兄祝愿。”
晏长澜摆摆手。
他的确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经由这一番恳谈,两人之间比来时要亲近很多,哪怕是身着女装,在晏长澜面前时,淳于秀也不再是那般故意佯装出来的羞怯模样,而是大气爽快了很多,晏长澜也更乐意与这般性情之人相处,也真切将淳于秀当作师弟看待。
次日,两人离开天山城。
回去府城的途中,一旦经过某些雷属性天材地宝稀缺的城池,他们也会去高价售卖一些天材地宝,换成下品灵石积攒起来。
晏长澜如今对淳于秀信任许多,淳于秀因此也可以见到晏长澜这一次的收获极为丰富,不论他藏起来的品相最好的那些,只说品相较好的,售卖之后也换取了有两三千下品灵石之多。而淳于秀自己弄到的东西少很多,卖了大半后,约莫凑到差不多近千下品灵石而已。
当然,这等收获也并非常常都有,若非是晏长澜雷属性灵根极为纯净,恰好能在天雷峰上发觉许多其余人无法察觉的天材地宝,也弄不到这么多下品灵石。若是寻常前往天雷峰之人,不仅多有殒命于其中者,每每能弄到一两样,换取个几十上百下品灵石,便是很好的收获了。
过了一些时日,空中的妖禽轮番飞行,终于重新回到了府城。
落下峰头后,晏长澜先带着淳于秀去风凌奚那处报备了一番,并送上了他自天雷峰里弄到的最出色的几种天材地宝之一,作为孝敬。
风凌奚收下来自弟子的孝敬,满意颔首:“看来,你此去收获颇丰。”
晏长澜恭声道:“算是赚取了一些资源。”
风凌奚对这弟子素来满意,也无有更多吩咐,就让他自去了,而淳于秀则是留在此处,等着风凌奚将淳于有风叫来。
晏长澜告辞后,先拿一些雷属性资源去交了任务,换来不少贡献,为日后更长时间的雷池炼体做准备,而后才要离开宗门。
他自然是要去往叶殊的洞府。
待离开山门后,还未等多远,突然间便听到后面有人唤他。
顿一下后,晏长澜转过身,就见到竟是淳于秀追了过来,让他有些诧异。
晏长澜唤一声:“淳于师弟?”
淳于秀笑问:“晏师兄怎么急匆匆的?”
晏长澜道:“我许久未归,去见一见我那挚友。”
淳于秀早知晏长澜定然是要去见心上人,但此时却故作不知:“莫非是晏师兄曾提过的,要倾身相报的那一位么?”
晏长澜点了点头,神情里带一丝柔和:“正是他。”
淳于秀见晏长澜仍不知自身心意,却不自觉如此温柔,越发好奇起来,也越发担忧起来,就问道:“能叫晏师兄念念不忘的人物,定然不凡。晏师兄,你可介意为小弟说一说你二人之间所发生之事?”
晏长澜因淳于秀的坦白,对他也信任几分,加之对方要问的是他与挚友之间的深情厚谊,自然也就不吝于说一说了:“说起来,当初我与挚友相识是在极微末之际,那时我才刚遇上一桩磨难,是挚友相助,并带我走上修行之路……”
其中关于在凡人地界的种种、一些或许会暴露出叶殊特殊之处的,他都隐下不提,若是略不过的,就遮掩一番,并不细说。但叶殊为他所做之事,待他如何仗义,他却都慢慢道来,且说着说着,也越发感激,越发敬重。
淳于秀一边听晏长澜诉说,一边暗暗惊奇。
若一切真如这晏师兄所言,那他那位挚友待他可真是再真诚不过了,自打他修行以来,哪怕是父子、爱侣、兄弟姐妹之间,都不曾见过这般无私之人,甚至早年哪怕晏师兄拜入过其他宗门,大多资源也都是他那挚友赠与……这样之人,纵然是个男子,晏师兄不自觉间心中钦慕,也是理所当然罢?
只是,世上当真有如此“挚友”,着实叫他难以置信。
淳于秀自己暗暗想着,若是他对待友人,绝不会如此,莫非竟并非是只有晏师兄自己生了心思么?那位“挚友”……或许也有不一般的心思?
第174章 如此之人
但猜测归猜测, 淳于秀却不曾说出口来€€€€若是万一猜错了,那岂非是尴尬至极?
因此他也只是静静地听,从内中去体会这两人之间的情谊。
同时,淳于秀也终是明白为何晏长澜要为挚友而出生入死了, 就凭那挚友对晏长澜所作之事, 他若是没能以身相许, 可不就要粉身相报了么!
晏长澜慢慢说完了, 旋即笑道:“可是觉着很是无趣?”
淳于秀连忙摇头道:“非也,并非无趣,反叫人心生羡慕之情。”
这话倒是真的, 他心里的那人待他虽也很好, 但比起这晏师兄的挚友来, 似乎却还有所不如。而他自己待那人也是真心, 可是比起晏师兄对他挚友的心思, 似乎又有所不如。
如此一想, 他自己倒有些百味繁杂之感了。
晏长澜微微一笑。
他与挚友同生共死数次, 其中情谊, 自非是寻常人可比。
淳于秀见晏长澜如此神色,羡慕之余, 也不由笑了。
他略思忖, 问道:“不知小弟可有幸与那位相识?”
晏长澜想了一想, 回答:“我去问一问罢。”
淳于秀见他连介绍友人之事也要去问, 心里不禁又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但无论如何, 总归还是羡慕罢。
他一点头:“也好,我便在珍味楼等着,若是晏师兄的挚友肯来相见, 小弟也正好请两位用一顿酒饭,算是结交朋友,也是答谢晏师兄这些时日来的宽慰。”
晏长澜道:“淳于师弟客气了,我很快便回。”
两人说定了,淳于秀就先去珍味楼里等待。
晏长澜则是迫不及待,在僻静处变化了容貌后,就直往叶殊的洞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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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炼制完售卖的丹药,正在打坐时,倏然听得洞外的动静,又见有人传讯而入。
拾起一看,他眉目舒展,开了洞府禁制。
不多时,轻快的脚步声传入,一道高大的人影瞬息间已然到了面前,正朝着他露出笑容:“阿拙,我回来了!”
叶殊细细将他打量一番,点了点头,朝对面一指:“坐。”
€€€€这高大的人影,正是顺利归来的晏长澜。
晏长澜径直坐在叶殊的对面,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哗啦啦”都倒出来:“阿拙,我此去弄到不少资源,都交由你保管罢。”
叶殊稍一看。
地面上,灵光闪动的灵石积了一堆,粗略一估就有两三千数,另外各类的资源或者装在匣子里,或者干脆混在一起,也是一堆。
叶殊袖子一拂,先将那些下品灵石都收了起来,而后大略扫一眼那些资源,有匣子的收在一边,没匣子则大致分一分,也都收了进去。
只几个呼吸时间里,这满地的资源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晏长澜见叶殊如此自然收下,心里欢喜,就道:“此去我结识了一位友人,也想与阿拙你结识一番。他现下在珍味楼里等着,若是阿拙你愿意与他认识,便去,若不愿去,我给他传讯说一声即可。”
叶殊之前不曾听晏长澜提过友人,如今既然听他特意提起,就知道这人至少对于晏长澜而言,乃是可信之人。
略沉吟后,他点点头:“与真面目与其相见么。”
晏长澜道:“一切皆随阿拙之意。”
叶殊看他:“可信么?”
晏长澜想一想,回答:“应是可信的。”
叶殊便微一点头:“那便去罢。”
晏长澜心里也觉欢喜。
而后,叶殊随晏长澜走出,两人先仍是化作进出此地时常用的容貌,在混入人群中后,再找机会变作本来面目,去珍味楼。
珍味楼在附近的名气不小,两人不必多打听便顺利到了那处。
进去之后,晏长澜就被那小二认出来,直说有人早早定了雅间,要请两人直接上楼。
两人顺理成章被引了上去。
小二把雅间的门打开,晏长澜就带着叶殊走入其中,而当面起身相迎的,就正是那淳于秀了。如今,她依旧是女子打扮。
淳于秀在此处也等了些时间,见晏长澜一直没消息,还当是他那挚友不愿与他结识呢。不过小二突然就带了人来,就让他好奇之余,也不由露出笑容来。
他站起身,朝着门外看来,心里有掩不住的好奇。
走在前头那位身形高大,分明年岁比他还小些,却已有成年男子的风貌,英俊刚毅。而淳于秀真正注目的……则是他后面那位。
那是个,瞧着瘦削的少年郎。
其进门的刹那,淳于秀便觉出一种清冷而疏离的意韵扑面而来,他去看对方的面貌,首先注意到的却并非是对方的容颜,而是那一双寒星般的眼眸,叫人一见便铭刻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随即,淳于秀回过神,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是个俊秀的少年,眉眼间带着冷淡,使人不敢接近……瞧着,与他那位晏师兄截然不同,更不似晏师兄提起那般处处为他着想之人。
淳于秀到底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两位快快请进。”又道,“这位想必便是晏师兄的挚友罢,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晏长澜引着叶殊向前走了几步,彻底进入雅间之内。
叶殊朝淳于秀微微颔首:“叶殊。”
淳于秀也立时说道:“在下淳于秀,叔祖与晏师兄师尊风峰主交好,我二人因此结识。前些时在下与晏师兄同去历练,脾性相投,闻得叶道友大名,便有意来结识一二,还望叶道友莫要怪在下唐突了。”
叶殊便道一声:“淳于道友。”
说话间,淳于秀特意用了自己本来的嗓音,自然就是外形若女子,声音似少年,待说完后他去打量叶殊神色,发觉他听见之后仿若寻常,半点讶色也无,自己反而有些哑然了。
该如何说……果然不愧是晏师兄心心念念的“挚友”么?
淳于秀心里暗叹。
在不曾见到时,他或许还有诸多猜测,但如今见到了,那些猜测便都胎死腹中了。
此人……绝非那等虚伪狡诈之辈,虽说也瞧不出他会对晏师兄那般周到,但总归也是难得之人,能与结为友,只有好处。
这一刻淳于秀又仿佛明了为何晏长澜会在年月长久中,既对此人生出情愫,自己又迟迟不能发现这些情愫了。
如这般的人物,若是对他人尽皆疏离,只对你一人倾心相待,便同为男子,恐怕也难以不生情谊;而也是这样的人物,能与其为友便觉万幸,对其生情……在内心深处,又岂能不以为是异常亵渎?自是本能按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