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殊临死之前,望向他的那个眼神中,有嫌恶,有怨恨,亦有疏离……晏长澜被那一眼看入心中,竟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只想与叶殊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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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澜被叶殊唤醒后,眼里自然是泄露出那种种情绪来,自身也一时沉浸在先前的绝望自责与爱慕之内,无法自拔。
好在叶殊将他唤醒,他瞧见叶殊真人,心里方有一股暖流涌入,慢慢安抚了他先前那无法磨灭的……锥心之痛。
因此,待叶殊同他说起“万勿多思”时,他虽明知这是叶殊安慰于他,待他颇有情谊,心中却是生出一种极为煎熬的情感来。
道途且长,他与阿拙之间……他永远也不愿自己与阿拙变得如他幻象中一般模样。
收拾了心中情绪后,晏长澜朝叶殊露出个笑容:“阿拙,方才我着实丢脸了些,如今想再去试一试,如何?”
叶殊见晏长澜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波动,但思忖之下又想不出什么,便只对他点了点头:“去罢,我在一旁等你。”
晏长澜又笑了笑:“好。”
随后,晏长澜果然再攀爬起那登仙壁来。
在前面数丈之内,他仍是颇为顺利,待逐渐攀爬到他先前跌落下来那处时,他却仍旧是顿住不动,直至手指都仿佛要插|入山壁一样。
好在尽管他面上神色依旧痛苦,却是忍着这痛苦,仍旧朝上攀爬,待再爬了一丈余,他才再支持不住,又跌落下来。
叶殊因先前之事,如今也是仔细瞧着,眼见晏长澜掉下,便迅速过去,将他接住。
晏长澜这次回神快些,只是在看清叶殊时,仍旧是有些恍惚,眼神深处也依旧涌动着许多情绪,被他迅速压下。
而后,晏长澜要去第三次。
叶殊依旧应了,看他攀爬,看他跌落,再去接住。
如此四次、五次、六次……
晏长澜一次比一次攀得更高,但是每一次总是要熬上好一会儿,再朝下跌落。
叶殊瞧了许久,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一次复一次,纵然晏长澜越发快地回过神,可他依旧能够看出,晏长澜那因幻象而生出的痛苦,半分不曾减少。
叶殊不解,究竟那心结为何,能叫原本意志极为坚定的晏长澜多次尝试,也始终无法淡化这心结?若真是这般长久下去,待晏长澜筑基之后,心结便必然会变成心障,到那时再来解决,比之如今还要困难无数倍了。
他从不曾知晓,晏长澜的心里还有这般难熬之事,只是……到底是何事?他又该如何,才能助长澜消除这苦痛呢?
第310章 开园之日
一直到了傍晚, 晏长澜仍在攀爬登仙壁,待其再落下一次时,叶殊将他接住,却是在他自行起身后, 将他拉住。
晏长澜心头微震, 定了定神, 方开了口:“阿拙?”
叶殊道:“随我回去。”
晏长澜垂下眼:“如今我攀得太低了些, 恐怕之后争夺无力。”
叶殊定定看了晏长澜一眼,复道:“随我回去。”
晏长澜手指微微蜷曲,似乎有挣开之意, 但终究还是不曾有任何动作, 只点了点头:“好。”
而后, 叶殊便带着晏长澜回到了客栈之内。
晏长澜如今回过神, 思及今日在那登仙壁上连番跌落, 虽看似是在淬炼心境, 但究竟是什么缘由, 再无人比他自己清楚。
他不过是, 想要借此慢慢消磨那妄念罢了,只是越是经历, 那份情意反而更深, 让他半点也不能忘怀, 反而叫那幻象越发真实了。
晏长澜的意志刚强一丝, 妄念也更多一丝, 情意更深一丝。
他心中很是明白, 即便他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斩断情丝,但他却仍不能不多次尝试……多年以来, 即便他愿为叶殊赴死,愿意将一切尽付于叶殊,可相较于叶殊待他的好处,仍有不足。他自认对叶殊之心意定然比叶殊待他更深,然而他能力有限,再如何想要回馈,仍旧远远不足。
晏长澜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叶殊有所需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而这攀爬登仙壁,为叶殊取得采摘石杏资格,就正是他出力的时候。
偏偏,他因情而生心结,却是连这出力也做不到了,这叫他如何能不惭愧,如何能不拼命尝试?一次次经受幻象拷问,也只是想要竭尽全力罢了。
只是……
晏长澜心下微叹。
他先前做得太过,而叶殊心思敏锐,也不知是否……
只盼望,叶殊不曾看出他的妄念罢。
否则,他晏长澜当真无颜再留在叶殊身边了。
……万千企盼,愿还能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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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之后,叶殊示意晏长澜坐在他的对面。
晏长澜自然是坐了。
叶殊既然察觉出晏长澜心结极深,自不会放任,便直言道:“长澜,你于登仙壁上见到了什么幻象,竟让你煎熬至此?”
晏长澜神情一顿,微微垂目:“只是一些心中一时不能想通之事,待到天长日久之后,想来终有可以解决的一日。”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凡是心结,自然都是想不通之事,而若是想不通,强求也是无用,自也只能靠着时日长久,慢慢磨灭。
叶殊见晏长澜心里有数,也稍微放心些许。
他略顿了顿,还是说道:“既你这般想,我便不追问了。不过,修士遇上心结,实属寻常,你也莫要太过挂心……天长日久,我与你一同修行,你若着实不能想通,日后与我说上一说,我总能替你想一想法子,纵然想不出法子,心结一旦说出,总可松缓几分。”
晏长澜越是听叶殊如此为他着想,心中之情越是炽烈,如心火焚烧,不能自已。
他这般痛楚,面上则并不显露,只是笑了笑,道:“我知。阿拙放心,此事虽在我心里,也成心结,我却绝不后悔的,慢慢也就能平复下来。”
叶殊略点头:“之后那登仙壁你便莫要去了,既然那许多次都不能想通,怕是去得越多,心结越盛。石杏虽好,也无须你拿日后的道途去拼。于我而言,我看重于你,更盛石杏万倍。”说到此处,他也无藏掖,“我知你总想回报于我,然而你我修行还有那般长久岁月,何愁不能助我?实不必只争一朝一夕。”
晏长澜听了这些,心里微微震动。
他爱慕之人性情寡淡,与他相伴修行也总是淡淡,然而如今他方知道,即便叶殊对他并无爱慕之意,也比他所想更在意他许多€€€€不仅只是资源上那般大方,也不仅是待他十分信任,更有许多看重,内外皆有。
晏长澜的心结忽然松动了一丝。
并非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妄念,也并非是减少了自己的情意,而是即便妄念始终是妄念,叶殊却定是值得他生出情意,甚至为此而成心结的。
这一刻,叶殊隐约也察觉到,晏长澜似乎有些微变化,整个人虽还是有些压抑之感,但这压抑却不如先前那阴郁,而是略有放开。
如此甚好。
晏长澜朝他一笑:“阿拙放心,我自会量力而为。”
叶殊颔首,却仍提点一句:“勿要多思,修行为上。”
晏长澜目光温和:“是。”
叶殊心中微定,不再多言。
但他却也有打算,决意日后修行之余,总要多留意晏长澜一番。
再不能让他生出更多心结来了……而那石杏,他更是势在必得。
为免日后生出变故,自即日起,他当多备下些七心丹的。
晏长澜却不知叶殊心中所想,见叶殊不再追问,他也松了口气。
这份心思,终究是他最大的隐秘,他一人独自品尝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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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看起来叶殊不再追问晏长澜心结之事,且叫晏长澜为他出力不必只争一朝一夕,但晏长澜仍旧是每日都去攀爬登仙壁。
叶殊见他如此,也不多劝,只是每次也去研究那登仙壁上的阵纹,待晏长澜跌落下来时,就将他接住而已。
数日下来,这登仙壁周遭的修士们也识得了两人,都觉得晏长澜实在是不惧挑战,而叶殊也着实是晏长澜的至交好友。
陈族的兄妹、族人等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并非是攀爬登仙壁,故而在瞧过之后,也就各自离去。
只是陈银彤说道:“兄长,我算是知晓为何他们为何年纪不大,实力却那样高明了,竟是这般努力磨砺自身。”
陈青铜也是感慨:“如何不是?先前我陈族与他们结了个善缘,之后便也要尽力保住这一份善缘……旁的地方我等也帮不了什么,但是在这些古城里,我们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若是他们二人有何需要我陈族的,便全力相助罢。”
陈银彤与其他陈族人自都是应了。
而陈银彤更是笑道:“怕是我等能相助的,也挚友那些许小事而已。”
陈青铜哑然,旋即失笑:“似乎的确如此。”
不过话是这般说,因着叶殊与晏长澜瞧着修炼极为认真,陈族人有意和他们交好,却也不曾前去打扰,只是偶尔留意着,随时准备着罢了。
大约三日后,开园之日到了。
晏长澜这日起身,同叶殊说道:“练了几日,我也算爬得更高些,想去再试一试,若是运道不错,说不得能为你争个名额回来。”
叶殊倒也不介意:“你若想去便去,只尽力即可,勿要勉强。”
晏长澜道:“阿拙放心,我这条命且留着给你,必不会随意浪费了的。”
叶殊听得,唇边带上一抹极浅的笑,颔首道:“好。”
晏长澜见叶殊心情不错,自己也有些愉悦。
他暗暗想着,情爱一事,果真是为所爱之人喜而喜,为其悲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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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来到登仙壁。
如今与前几日不同,到此处者多出了数倍,有些是时常来的,有些是初来乍到,但大约是以往就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故而无人捣乱,都各自静立。
叶殊与晏长澜自也是如此。
他们立在一旁,而陈族兄妹见到他们,连忙招呼他们过去。
两人虽来得早,但许多人来得更早,既然陈族兄妹招呼,他们也就走到了他们的身旁,顿时视野更为开阔。
此刻,已然有三十人一同攀爬登仙壁。
陈银彤快声说道:“开园之日修士攀爬登仙壁,都是同去,有意者须得交纳一块下品灵石,用作参比资费。”
叶殊听得,倒也了然。
若是胡乱上去,恐怕会出乱子,而若是先报了名,此地散修大能便可派遣人手,维持秩序。
晏长澜直接去交了一块,而后便得了块牌子。
大约再过一炷香时间,所有修士就要一起攀爬了。
一炷香转瞬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