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人面蛛这类凶虫,于万虫谱上排位在金邪榜第一百,素来群居。若只论单只,对修士威胁倒是不大,不过若是一同出动,纵然元婴以上大能也要退避三舍。
人面蛛蛛群之中,通常有一名蛛后,少数雌虫,其余俱是雄虫。其中蛛后为雌虫首领,其次为雌虫,再次为雄虫。每逢雌虫和雄虫交|配产卵之后,皆会吞吃雄虫为其滋养,且雌虫一次将跟三五只雄虫交|配,产卵的数目多达上百,而孵化出来的小人面蛛互相吞噬,最后成活大多在十只左右,便是族群新蛛。但只有蛛后方能孕育雌虫,人面蛛究竟能繁衍出如何庞大的族群,便要看蛛后的实力有多强,能诞出多少体魄强大的雌虫。
凶虫慕强,人面蛛也是如此,在少之又少的情形之下,有新生的蛛后资质极强,族中雄虫无一能与其匹配,便不愿交|配繁衍,而将当时所有雌虫咬死吞吃,又将所有雄虫也尽数吞吃,这般吃空全族,发生变异€€€€寻常人面蛛成熟前形如寻常蜘蛛,只在背壳上有人面花纹,那么成熟后人面总社人而起,就形成半人半蛛之态,若如此变异,其身体俯下,重新化为寻常蜘蛛形态,体型却会变得极为庞大,如山如岳。
这等变异人面蛛,正是人面蛛母。
人面蛛蛛后天性繁衍,人面蛛母也是如此,且其原本便是嫌弃凶虫而如此变异,变异之后便四海奔波,寻找能看得上的凶虫交|配生产。
叶殊推测,想来是有无法天蝎成熟不久之后,身形尚未变得巨不可攀,人面蛛母却正在不断追寻强悍凶虫,二者相遇,方有此交集。不过人面蛛母要生下无法天蝎之卵必被吸干,而凶面既然顺利诞下,想来是无法天蝎迫于天性将蝎尾喂食于人面蛛母,方能成功。但无法天蝎自愿脱落蝎尾必死,人面蛛母同样必死,蝎卵诞出后便沦落四方,不知辗转多少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手。它为杂血所生,想来天生受限,无法孵化,虽有慧眼识人者能看出它之不凡,然而孵化不出,也不过压箱底或是再被脱手罢了。直至被他所得,用混沌水滋养,弥补天生不足,打破桎梏,这才能破壳而出。
转瞬间,叶殊已想清楚凶面蛛蝎的来历,但晏长澜却未有许多想法,他见叶殊似乎有些神游之意,便将他揽住,极快地离开山谷。
叶殊被他一揽之间骤然醒转,也不多言,只等两人已然远离那山谷,才轻轻将他臂膀拍了一拍,道:“长澜,且待。”
晏长澜将手臂松开,关切说道:“阿拙无事罢?”
叶殊道:“无事。”凶面之事无须对长澜隐瞒,他就几句说明。
晏长澜恍然:“难怪凶面这般厉害,竟是闻所未闻。”
叶殊微微点头:“无法天蝎之子,自然厉害得很,那人面蛛母吞噬同族,亦是凶悍无比。因此凶面极为凶暴,若不仔细压制,待我稍一松它,它必会反噬。”
于刚刚相识不久时,晏长澜也曾听叶殊提及凶面善于反噬之事,那时他忧心忡忡,很是担忧,现下倒是不同于先前那般。
他肃然言道:“左右它要反噬,定是要趁虚而入方可,阿拙放心,我定然好生磨砺自身,定不叫阿拙有虚弱之时。”不过他也不是个说大话的,自然明白修行路上无绝对,又言,“即便是非要阿拙出力不可之事,我也定然挡在阿拙之前,但我不死,凶面便休想动阿拙分毫。”
叶殊没料想晏长澜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却明白此为他肺腑之言,便道:“我自然深信长澜,不过若真有危及性命时,长澜还须保住自身,之后方能救我。”他眸光微柔,“与其共死,不如同生。长澜不欲我出事,我亦不愿长澜受伤。”
晏长澜一怔,旋即笑道:“阿拙所言甚是。”
愿与阿拙同生,比日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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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陨落不少人后,异象也早就没了,再赶来的修士已经晚了许多,只能察觉到此处有数场大战死伤无数,却再不知其中有何宝物。
此刻,相距秘境关闭,只余五六日光景。
叶殊与晏长澜依照地图在秘境之中行探险,有些去处确有天材地宝,但早已被他人所得,两人一笑置之,复又去另一处所在;而有些去处的好物尚在,两人便将其取出,由叶殊去取,晏长澜则与同来寻宝的修士抑或守着宝物的妖兽战过,自然每每胜出,宝物也都能顺利取得。
如此又是两三日过去。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短,叶、晏二人便更显随意些。
不过,在这点时间里,两人却倏地遇上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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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那个小娘皮!”
“快!符令就在她手中!快些过去,若是让她跑了,公子非杀了咱们不可!”
“前面的姑娘听着,只要你将符令送给公子,公子定会给你一个名分,你为何要这般不识抬举呢?符令在你手中,你也不能保住,何苦来哉!”
“老三你同这小娘皮废什么话,赶紧的抓她!”
在一片蓬草之间,有个容颜姣美的少女身形翩跹,极快飞掠。在其身后约莫十余丈外,有数名男修紧紧追来,与她不断接近。
第596章 传承符令
且说叶殊与晏长澜正并肩走在山中, 就见侧面蓬草中有不少沙沙之声,接着便有一名少女飞奔而出,姿态翩然,面色却很苍白, 似乎正在逃命。其后方不少追杀之声传来, 仔细听去, 那话中之意竟叫人有些发笑€€€€夺人符令实属机缘争夺, 也就罢了,竟还要将人纳入家中,若单单是强取豪夺也算少女技不如人, 偏还口口声声将给个名分当作赏赐, 当真是脸皮厚似城墙, 世间罕见。
原本这等机缘争夺与叶、晏二人无关, 倒不必非要插手, 不过那少女显然并非只是与人相争, 她一旦被擒, 恐怕有被□□之难€€€€却不可视而不见。
更何况, 那被追杀的少女,他们恰好认得。
那少女跑过来时, 已见前方有人, 她一咬牙, 便提醒道:“快跑!”
叶殊闻言, 眉头微挑, 此女自己遇难, 倒不愿连累他人,那位花公子的家教不坏。随即他淡淡开口,道:“花四姑娘, 怎不见你兄嫂?”
花颜月没料想遇见的乃是熟人,这才看清眼前一位青衫少年立在侧面,面相冷淡,于其身侧守着位高大剑修,不是叶前辈与天狼前辈又是何人?她深知入秘境来,天狼前辈已然结丹,而叶前辈亦是修为高深,他们在此,倒不必畏惧身后几人了。
当是时,她身形一闪,来到两人身边,才道:“晚辈与兄嫂失散了。”
下一瞬,那些追击的男修也冲出来,正见到叶、晏二人。
当即就有个鲁莽的男修喝道:“此女乃是我家公子看中,你等休要多管闲事!”
不过同来的几名男修里,倒不是人人都与此人一般糊涂,有个稍后些的认出晏长澜乃是金丹修士,当即制止同伴呵斥,出声时,恭敬却也带有一丝威胁之意。
“前辈,我家公子乃是吴大师第三子,被此女抢夺机缘,如今遣我等前来追击,还望前辈行个方便。我家公子,定然感激前辈。”
叶殊看向花颜月,问:“吴大师?”
此言一出,那几名男修面上登时露出愤怒之色。于他们看来,诸岛之间不该有不识得吴大师者,叶殊这般发问,分明便是故意为之,乃是藐视吴大师。
花颜月显然也未料到叶殊竟不识得吴大师,但她却能瞧出几分这位叶前辈的性情,知他此刻确是不知,便小声回答:“吴大师乃是三十六大岛中,少数能炼制出中品法宝的炼器大师,他如今乃是金丹三转修为,虽非元婴,却比寻常元婴更受人敬重,许多元婴老祖俱是与他交好。”说到此,她声音更轻,几不可闻,“前辈应还记得嫂子曾请您相助一事,那名被青禾白府请来的炼器大师便是吴大师亲传弟子吴远峰,因曾经故旧之情被东四岛定海帮供奉。那位吴远峰大师只是偶尔能炼制出法宝,而这位吴大师对于下品法宝炼制却很是拿手,对于中品法宝炼制成功的次数不多,不过在所有能炼制中品法宝的炼器大师中,其已属中上,且长于炼制攻击法宝,故而在三十六岛中甚受追捧……”
几句之后,叶殊便也明白,原来这位吴大师在炼器一道上造诣不俗,而海域之中远不及大陆上炼器大师多,他的身份便显得更重了几分,面子也是极大的。这也就难怪他的儿子竟然将给哪个女子名分当作赏赐一般,想来是平日里许多人瞧着吴大师面子对其多有追捧,才叫他有这般作态。
只不过,花颜月家中虽无元婴老祖,却有半步元婴,论及身份也算是嫡系的子女,其亲生兄长更是家族中颇受重视的后辈,岂能给人做个填充后宅的妾室?炼器大师之子终究并非炼器大师本人,且炼器大师也非是只有独子,那位所谓的三公子也自视过高了。
叶殊看得明白,却也没在意,左右他们受花自然情分入得秘境,自不能瞧着他的亲妹子被人掳走就是。便是那什么机缘符令,既然花颜月以炼气境界在筑基修士追杀之下逃了这么远,还能恰好碰上他们二人,可见花颜月命不该绝,这机缘符令原本也该是她的。
于是,叶殊摆摆手道:“你们走罢。”
那几人原已因叶殊对吴大师的“藐视”生怒,眼下见他不给面子,更觉恼怒,当即那故作恭敬的也不再恭敬,开口说道:“前辈,你可要想明白了!当真要与吴大师为敌?”
叶殊道:“只因你们几个家仆,恐怕还谈不上为敌。”
几个男修一滞,旋即恼羞成怒,直想出手,但他们终究并非愚蠢之辈,有金丹修士在此,他们纵然出手又有何用?最终只是将叶、晏二人面容牢牢记住,只待回去三公子身边,就要好好告上一状。
之后,几名修士很快离开。
叶殊收回视线,并未阻拦他们离去。
然而隐约之间,他那发髻之下却有一只极小的蝎子簌簌爬入蓬草之中,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悄然无声地隐没消失了。
随即,叶殊看向花颜月,问了一句:“无事罢?”
花颜月忙道:“无事,多谢两位前辈搭救。”
叶殊道:“无妨。”
他并未询问那符令为何物,亦无意夺取花颜月所得机缘。
花颜月却是心中不安,有些忐忑道:“叶前辈,那符令……”
叶殊微微抬手,将她余下话语打断,说道:“不必多言,你自去即可。”
花颜月不由一怔,却还是将机缘和盘托出:“不瞒两位前辈,这符令乃是一处前人传承的通行信符,以此物祭入那座大墓,便有机会获取前人传承功法。据闻那功法直指大乘,得其传承后,日后修行所用功法便不必再频繁换过了……”
叶殊略点头:“既如此,四姑娘自便。”
花颜月听到此处,哪里还不知晓,即便是直指大乘的功法,两位前辈皆无兴趣,心中不禁对两人来历更有猜测,但她心中又想,两位前辈便是原本便有传承,并不以这功法为意,对她也有大恩,若她当真有幸得到传承,墓中若还有其他宝物,她便该将其送给两位前辈才是。
想定后,花颜月也是果断之人,立即同两人告辞,旋即从另一方向去了,想要绕过先前遇见那吴三公子之处,去取传承。
叶殊并无动作,待目送她远去后,才看向晏长澜。
晏长澜冲他一笑。
两人便并肩去往另一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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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小蝎子离开叶殊发髻后,紧紧跟在那几名男修身后。
第597章 斩草除根
那几个男修追杀时遇见苦主识得之人, 心中也十分紧张,故而离开时自然用了最快的身法,唯恐那个金丹修士忽然后悔,又追来将他们除去。
待离开得颇远了, 几名修士迟迟不见后面有动静, 这才停下来, 神情难看。
“糟了, 此番没法对公子交代。”
“我等也没法子,毕竟是遇见金丹修士,即便我们不走, 也绝不能再夺回符令了。”
“话虽如此, 可公子恐怕……”
众修士面上露出一丝苦意。
即便有再多缘由, 那位公子却并非讲理之人, 他们回去这一通禀报, 公子必然会重重责罚。而若只是责罚也罢了, 确是他们办事不利, 然而, 倘若公子心里不爽快,那说不得责罚会要了他们的命!
……无论如何, 总还是有熬过的可能罢。
这般想着, 修士们身法却慢了下来。
能捱一刻是一刻罢。
但不论怎么捱, 终究还是渐渐见到了那位吴三公子。
吴三公子正坐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摇着扇子不快地等着, 在他身旁还有几个长相俊俏的男女修士, 男修戒备四周,女修则时不时就与他娇嗔调笑一番。
然而几个女修讨好也无用处,吴三公子依旧很是焦急, 何况他见方才那名少女姿容更胜如今他身边的这几个美妾,自然想要尽快将人擒来,也好一亲芳泽。于他看来,有父亲撑腰,只要他肯给个名分,纵然强迫了美人又如何?美人终究还是只能从了他。而且美人不止的美人,手中还有传承的符令,待他将传承得到手,就更是春风得意了。
等了一阵,就在吴三公子极不耐烦时,不远处终于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他派去抓人的。他眼中一亮,还以为已然手到擒来,可当人走近之后,他却并未看见美人身影。
霎时间,吴三公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喝道:“你们这几个废物,本公子让你们抓的人呢?真是废物!”
几名男修心中更苦,却还是只能期期艾艾地禀报:“求公子宽恕,并非属下等人不尽力抓人,而是那姑娘遇上了熟人,还是位金丹修士,属下等人实在不是对手……”
吴三公子直接将话打断:“不曾拼过命,你等怎知不是对手?分明是见而怯之不战而逃,平日里本公子白赏了丹药!半点危险不敢沾,不是废物是什么?回去后去领八百杖,能活就滚,不能活就去死!哼!”
男修们面色惨白。
八、八百杖!那岂不是必死无疑?纵然能活下来,也定是筋骨俱断,还能不能修炼都未可知了!只是……他们也不敢反驳,只因早已被吴大师用了禁制之法,公子若是出事,他们也必死无疑!也只好、只好忍了。
吴三公子犹在不满,劈头盖脸训斥不断,直将他们都说得面无人色,也始终不能消气。
“废物就是废物,去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胆敢自本公子手中夺人,待本公子出了秘境,非叫他们老老实实将美人和传承都送到本公子的面前!”
众修士听得,哪敢有所不从?纷纷说道:“是,请公子放心,我等这就去查。”
话是这般说,可此事做来却不容易。
须知能进这秘境的令牌遍撒各处,真进来的修士究竟是出自何处,岂是这般容易查清的?只能先将那美人的相貌绘出,之后再去打探了。
几个美妾眼中闪过嫉妒,娇笑着依偎过来哄着吴三公子,而吴三公子发泄一通后,到底还是气顺了些,才有心思接受这些讨好之情,抚慰先前生出的那些不痛快。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
谁也不曾察觉,有一只小蝎子始终趴在一旁的草丛之内,待几名男修与那吴三公子会合后,片刻不见人来,才悄无声息地,骤然化为一头庞大巨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