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却未直接回答,而是将石块放在掌心,说道:“长澜,你用剑气将其劈开。”
晏长澜微愣,但很快笑着应道:“好。”
叶殊毫无惧色。
他叫晏长澜用剑气劈开他掌心的石块,一旦晏长澜有些微控制不当,轻则他掌心受伤,重则整个手掌都将也被劈成两半。而他敢这般说,自然是对晏长澜有绝对信任。
晏长澜心知肚明,同样不会叫叶殊这份信任落空。
下一瞬,他将澜风剑擎起,轻飘飘地朝前方划过,剑气迸发而出,极快地自那石块上穿过。
叶殊掌心的石块全无变化,似乎方才那道剑气根本不曾碰到它一般,然而两三个呼吸时间后,石块平平整整地朝两边分开,切口极为平滑,下方无一丝力量残余,就此成了两半。
晏长澜的目光落在分开的石块内部,只见创面上有数缕较粗的白雾正扭曲着缠在一处,而交缠过后又互相分开,那轨迹……
他不禁看向叶殊。
叶殊仔细端详着,神情中露出一抹笃定,他之推测应当不错,不过,还要再去几处验证。
接下来,晏长澜就见叶殊大步而行,又走到一些灵花、灵药的周围,有时用上一些阵法,有时则只是观察,但不论哪种,他都要让他挖开那些灵花之间某个地方的土层,从里面捡出一两个石块,并叫他将其劈成两半。
而晏长澜也渐渐发觉,那些石块都有相同之处,便是里面有白雾生成,最少的是仅仅出现几缕,而多的则是交错起来,最多的一个已然几乎可以看出,其中那些白雾逐渐化为不同色泽的两种汁液,且它们上下交贴,居然形成“太极”之状。
到此刻,就算晏长澜再迟钝也能察觉,眼瞳倏地收缩,也不自觉地开口说道:“阿拙,你可是已知道那神石是如何得来的么?”
叶殊这时正掂着一个巴掌大的石块,冲他说道:“不止如此。”他朝晏长澜一晃这石块,淡淡说道,“我已寻到神石了。”
第618章 坏了气氛
晏长澜的视线, 登时落在叶殊手中的石块上。
叶殊也不多言,自混元珠中取出一只匕首并一个杯子,并将杯子丢给晏长澜。
晏长澜会意,眼见叶殊将匕首捅进石块之中, 立即将杯子置于匕首之下。
叶殊将匕首拔出。
刹那间, 一股碧色水流汩汩淌入杯子之内, 约莫有大半杯后, 便不再有碧水留下。
而后叶殊又拿了只杯子丢给晏长澜,同时再将匕首刺入石块、拔下,晏长澜如先前一般以杯承之, 于是再淌下的便是淡金水流, 亦是大半杯, 比之先前那碧色汁液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
叶殊唇边略带一抹淡笑, 道:“碧琼浆与暖玉光。”
晏长澜瞧着那抹笑, 心中没来由地欢喜, 自然附和他说:“因此, 阿拙手中这石块,便是那传言之中的神石。”
叶殊慢声说:“传闻中, 能得神石者不多, 但实则这神石, 却远非寥寥之数。”
而后, 叶殊往花丛里又找了找, 大大小小, 寻得了二十多个石块,大的堪比人头,小的则似拳头, 尽数被他堆在一处。
晏长澜一一打量那些石块,试图分辨其中相似之处。
叶殊任他分辨,口中已然慢慢解释:“先前我以这石块炼器,发觉其在三阳真火三分热力时所化胶质一旦冷却,即可吸取四面八方之药力。药力沉入其中后,化为丝丝白雾。而后白雾凝聚,化分阴阳,集积成液,落在那中空的石囊之内,便是碧琼浆与暖玉光了。这两种奇物彼此相斥,中间生有无形隔膜,故而第一次刺穿石块时,只能淌出一种汁液来。而若要另一种汁液,则须得再刺穿石块,自石块另一边释放这汁液,抑或是从原处再次刺入,将隔膜捅破,也能叫另一种汁液流淌出来。”
晏长澜恍然:“流光火雨溅出火雨热力不足,但每逢百年的月圆之夜,幻月芙蓉喷吐热流,与火雨结合,恰好热力足够。于是热力落下之处,若恰有石块,便会被灼烧出些微胶质来,且因着这热力不持久,那胶质很快冷却,随即吸取药力。”
叶殊微微颔首:“此处灵花灵药甚多,能释放热力之类也不少,可若是想要热力恰到好处,便很难得。且众多灵植生灭轮换时期不同,有些热力多些,有些少些,有些正合宜,有些须得有所交错、机缘巧合,而后在不同情境下再生出许多变化,就叫人难以捉摸。因此多年以来,能破除诸多阵法顺利来此之人甚少,而这些修士也轻易瞧不出端倪€€€€便是我,若非恰好对用这石块炼器生出兴致,又恰好炼制时几次试验,也不能立即想到。”
正是因着炼器时灵光一闪,叶殊先有所猜测,随即将如今正能释放热力的多种灵植一一验看,还将那些石块剖开,才真正确定那猜测为真,而既然已确定下来,再循着类似之法去找,便找到了不少神石。
晏长澜闻言,先用法力将两只杯子浮在身前,再取剑将一块最小的神石剖开,用灵一玉盘接住那漏出的两种汁液。从那剖面就能轻易瞧出,一如叶殊所言,内中汁液果真上下交错,呈“太极”之态。
再看那神石外观,乍看与寻常石块无异,可若用剑气将表皮削掉,便能察觉表皮之下若隐若现的胶质,与之前叶殊试验时那些石块十分相似。由此又可知,也正因化成神石所需时日极久,外头落下来的灰尘杂质凝聚在神石之上,便叫神识混入那些寻常石块之内,
叶殊胸有成竹,将那些神石尽数收入混元珠里。
晏长澜则将玉盘上的少许汁液分别倾进两只杯子里,便道:“阿拙辛苦一场,不如尝一尝这两种奇物的滋味?”
二人修行至今,一直以混沌水滋养自身,又是一个完美筑基、一个结成紫丹,内外剔透,寿元颇长,暂且用不上这两样奇物,不过还有二十余在混元珠里,如今尝尝滋味未尝不可。
既是品尝滋味,也不必非得依照分量服食,故而晏长澜屈指一弹,将其中一杯弹向叶殊,就想与他先各自喝上一口,随后再交换过来品尝一番。他暗中更有些念头€€€€凡人结为夫妻时共饮合卺酒,想必就是如此?他与阿拙虽不曾举办大典,但早已是道侣了,如今这般分食,也如同将那合卺酒补上一般。
然而晏长澜虽心中微烫,这“合卺酒”,却到底没能喝成。
只听得一声厉喝:“快将神石放下!”
随之一道攻击裹挟火光疾奔而来,径直攻向晏长澜。
晏长澜面色一沉。
受人偷袭原是寻常事,但此刻这一击,却生生叫他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愤怒来。
当下里,晏长澜双手擎起双剑,澜风拙雷一齐斩出,顿时化为一团极为可怖的雷暴,反向席卷,正朝那攻击来处而去!
去时汹涌呼啸,生生将那道猛烈的攻击吞噬,连一点余威都不曾残留。
来人似乎不曾料到晏长澜反应如此之快,更未想到他一击便是如此强大的雷暴,雷暴中的威力太过骇人,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抵挡了。
下一瞬,来人双手极快地交织,从他的储物戒中喷出十余种法宝,全都化为壁障护在他的身前,将他重重包裹。此还不足,又有数十张灵符也被打出,层层叠叠地挡在前方壁障上,在雷暴中疯狂炸裂开来,极力想要减少雷暴的威能。
然而,这一道雷暴并非是晏长澜平日里随手施为,而是带着他强大的怒意而来,故而即便那些灵符层层削弱,雷暴的去势竟丝毫不减,狠狠地撞在最前方的壁障上!
“轰!”
剧烈的鸣响声。
第一道壁障破碎!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从周围不断转移过来的防御,全数都被雷暴吞没,而雷暴的威力,居然削弱不到两三成。
余下那七八成,也绝非来人可以抵挡。
偷袭者满面都是惊慌,不过也还算是果断,极为肉痛地取出一只瞧着十分朴素的小草人,一口血喷了上去。
刹那间,小草人化作他的模样,正面撞上雷暴,而他则不知被何种力量裹住,瞬时落在雷暴之外,也距离晏长澜数十丈开外。
此刻,这人哪里还有抢夺神石之心?只看那雷暴便知自己奈何不得,运起最后的飞行法宝,就要逃走!然而晏长澜如何能够叫他逃脱?澜风剑踩在脚下,只眨眼工夫,就拦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更加惊慌。
晏长澜神情冷峻,一剑斩落!
第619章 清波府
剑光凛冽, 雷光轰鸣。
只见一道紫色剑芒赫然劈下,那偷袭之人双眼蓦地睁大,竟是被那一剑之威震慑在原处,任他也是个金丹修士, 却依旧无法逃脱剑气笼罩。
那剑自他天灵之处顺势往下, 只一刹那工夫, 他整个身躯已被劈成两半。
咔!
偷袭者满面惊恐, 他听见丹田之内金丹碎裂之声,然而他到底乃是金丹修士,还能撑起几分精神开口。
“你敢杀我!你敢杀我清波府之人, 你、你好大的胆€€€€”
临死咆哮, 终究无用。
晏长澜并未留手, 待此人自报家门后, 又反手一剑, 将他彻底杀死。
此刻, 他方才被扰的怒气才稍有缓解。
叶殊身形微闪, 出现在晏长澜身旁。
“长澜, 何人偷袭?”
晏长澜面向叶殊时,神情中就带着一抹温柔, 说道:“正要去翻找他的储物戒。”
叶殊略点头。
晏长澜果然在那金丹修士的尸身上搜寻起来, 除却储物戒外, 这人身上还有两只储物袋, 都装着不少物事, 被他全都倒了出来。
叶殊陪他一同翻找。
储物袋中多是灵石, 这金丹修士身家不菲,略一数,就有七八万下品灵石之多, 另外有一些品质寻常的药材,一些各类炼材€€€€至少叶殊一眼扫去,便能估出数十种法门,炼阵炼器炼符皆可用上。
最后翻找的才是那储物戒,而储物戒里,居然还有中品灵石二十余块。
于这下界中,中品灵石数目极其稀少,不为旁的,只因此界灵气稀薄,中品灵石出产不多,但凡出现,又总是被元婴老祖得去修炼,落在他人之手的自然更少。早年他们曾在元婴老祖所留遗迹中寻到一些,可这不过是个金丹修士,为何也有这些?莫非,也与他们一般,是曾经得了什么奇遇么?这也不无可能。
将这些中品灵石收好,两人又找到一些丹药,大约都是金丹修士用来修炼提升的,数目不多,但也不少。可见这修士的身家确实丰厚。
丹药之外,又有十来个匣子,里面的是各种珍稀灵药,年份多在数千载,又有三五颗堪比金丹的妖兽所出之物,兽皮兽丹、罕见珍物,应有尽有。
再有一叠灵符,十余面阵旗,还有好几样法宝,最叫人惊诧的是居然还有一粒破境丹。
破境丹与固元丹一般,皆是在金丹巅峰服用可助修士结成元婴的丹药,先前在郑家时,两人得了两粒固元丹,如今得一粒破境丹,早先他们于奇遇中也曾得到炼制破境丹的灵药,若是也能成功炼制,他们便能有至少四粒这类丹药了……然而偏偏,他们两个都无须此物。
一时间,纵然叶殊性情冷淡,也不禁挑了挑眉。
晏长澜从储物戒的杂物中,找出了一块令牌,递给叶殊,说道:“阿拙你看。”
叶殊接过来,正见那令牌上所出“清波岛”三个大字。
晏长澜亦已瞧见,便说:“方才那人临死之前,说出他之来历,乃是清波府。这清波岛,许是清波府所之处。”
叶殊若有所思。
清波岛……
在白府、郑家那些时日,除却炼器之外,他也很是翻阅了一些消息,对这海域三十六座大岛以及诸多其余岛屿皆有了解,这清波岛自然也不例外。
清波岛乃是一座中岛,由一位元婴修士杨勉占据,整座岛屿以元婴修士及其同族为尊,所建一处势力,似乎正叫作“清波府”。
这清波府也收修士,但凡是要依附之人,除非改为“杨”姓,否则皆不能入清波府,而只能住在清波岛外围。
无论是清波府内还是清波岛上,只有那一位元婴老祖,但金丹修士也有七八个之多。这金丹修士的数目远比不上那些大岛屿,可毕竟是有元婴在,哪怕只是第一境的元婴,也足以震慑外人了。而又因他们杨家独霸岛屿之故,不论内中如何,却都极为护短,一旦有人得罪他们养家落单的子弟,不论谁对谁错,杨家除却老祖之外,其余修士甚至不惧脸皮,就敢倾巢出动!
因着些缘由,许多人自然都很明白,这清波府与疯子无异,瞧见他们之后,若是能躲开的,那都是远远躲开,那等躲不开的,便莫开罪,一旦开罪了,当真是非得把人杀得一片魂魄都不能留下才是。
叶殊将令牌翻转过来,就见其背面赫然是一个“杨”字,便道:“自称清波府中人,姓杨,且他乃是金丹修士,在那清波府内应是受过精心培养的。再看他那般有底气的做派,即便对你偷袭被你觉察,还敢那般跋扈张狂,多半是那位杨老祖的亲眷。”
晏长澜道:“阿拙之意是,这厮与杨老祖乃是近亲,说不得还是那颇有可能继承清波岛?”
叶殊颔首应和,又道:“元婴修士寿元也不过八百载,那杨老祖资质寻常,成就元婴时已是四百余岁,增寿至八百后,也过了三百余年,如今算一算,他恐怕只余下二三十年可活。据传言,清波岛上有三个少岛主,皆是老祖近亲,也皆是金丹修士,杨老祖怕是要在他们之中择一人继承此岛。至于其他血脉远些的杨姓之人中虽亦有金丹修士,但并不会从他们之内挑选。”
晏长澜不由思索起来,忽地说道:“若要为自己增添一些分量,三人都要在这最后的时日里表现一番才是。既如此,他们之中有人想起安期岛上神石,意图取得两种石液回去送于杨老祖,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老祖现下所缺者正是寿元,而碧琼浆可为任何修士、凡人延寿百年,得了这等石液后,自会欢喜非常,对待献上石液之人也必定会另眼相待。在这百年中,除非有人送上比这碧琼浆更好的延寿之物,否则,都要被此人压制。
若是这猜测不错,先前晏长澜与叶殊服食石液时受到那般袭击亦在情理之中,若非是与叶殊一般看透神石来历之人,必觉神石难得,也必觉碧琼浆之难得,眼看要被旁人服食,事关自己未来命运前途,怎能不急?那人自恃是个金丹修士,自以为一旦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可惜他料错晏长澜的本事,生生将性命丢在晏长澜的手中。
叶殊点头道:“如今此人丧命,那杨老祖说不得有手段知道这消息,却不知他是否能窥见此人死在你手中……你可有所预感?”
晏长澜稍作回忆,说道:“并不曾有所预感。”
叶殊道:“既如此,你我再将所得之物仔细查看一番,若有动了手脚的物事,就将其丢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