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者,既冷且博,好似水之真意,却又有新意象,绝不简单,可怕无比。
这时他将真意散发出来,仿佛滔滔水光天上来,便形成一道极为强悍的防御,流动不休,浩瀚无边,这一时半刻的,还真叫他们不能立即将之突破€€€€若是同下杀手倒是能强行破开,可这剑修游刃有余,分明也并非只能出这一剑,纠缠起来,麻烦得很。
再者此地乃是他们天潇宗的山门,两个元婴激烈交战已对护宗大阵有所影响,若是一群元婴都放肆对战,恐怕毁去的就不单单只是一座外门的大殿了。
见这个似乎是个掠阵的,为首的元婴修士€€€€天潇宗宗主硬生生按下杀意,待其回答。
而掠阵的剑修也确是回答了。
“你天潇宗既能以元婴欺筑基,我天剑宗的风剑主来为亲传弟子讨个公道,又何足怪也?顶级大宗做出那等事来,莫非还有什么面皮不成?”
此言一出,众元婴皆是一怔。
原来他们这些元婴老祖平日里都在为修行闭关,除非大事少有出门,那昌洪本也是如此,只是他玄孙昌天杰留下的魂灯倏然微弱,叫他在休整时察觉,才提前出关而已。此后昌洪下达诸多指令,皆由昌氏一脉行使,并未惊动宗内其他元婴修士,而那些处理事务的金丹修士们平日里十分忙碌,岂会去探查元婴老祖的行踪?也是因此,宗门上下知晓此事者寥寥,他们更不敢多言,便叫顶层的人物都蒙在鼓里。
直至今日有人打上门来,众元婴才从恶客口中听说些许。
还是天潇宗宗主肃然开口:“道友此话何解?”
掠阵剑修一扬眉,做出个微妙的笑容来,他怪声说道:“还当真不知晓?啧,天潇宗,顶级宗门,真叫在下长了见识。”
天潇宗宗主面皮涨红,道:“道友何必如此说话?”
掠阵剑修面上的笑意加深,缓缓说道:“天潇宗养出来好一个天之骄子,有好大的本事,先有在百战台上百般算计我天剑宗亲传,后有败北后回去寻长辈告状。天潇宗又有好一位元婴长老,堂堂老祖纡尊降贵去找我那筑基师侄的麻烦,害我师侄就此失踪,不知下落,也不知生死。”他说着,神情渐渐嘲讽,“回想我与风剑主知晓时,当真是万分难以置信,以为是个天大的笑话,百般地询问。孰料,竟是真事。”
这一席话出口,天潇宗众元婴已不是面皮涨红,而是紫涨,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元婴欺筑基,这、这何止是个天大的笑话?分明就是将脸丢到地上踩。若是不被揭露出来,尚可遮掩一二,如今被人打上门,且不论此战胜败如何,他们天潇宗都将是个流传千古的笑柄了!
而后,天潇宗宗主眼里却怒意更重。
虽说此事是那昌洪行事太过,可天剑宗这两个元婴非要将此事闹大,也实在可恶得很。若是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吃,还当是他们天潇宗山门可以随意践踏了。
其余几个元婴在初时的羞愧之后,也越发愤怒。
天剑宗的人太不讲规矩,倘若他们私下过来,难道还会少了他们的赔偿不成?就这般将脸皮扯破在外,可真是不讲道理,不知礼数。
几个元婴修士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之意。
€€€€今日非得将这两个天剑宗元婴留下不可,否则,那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不过刚被责问一通,众元婴倒不好立刻当众动手,便要先等昌洪与那风凌奚打过后,再遮蔽了此处,一齐将两个恶客“请”去宗内做客才好。
他们料想,风凌奚才是个初入元婴的,昌洪则早已元婴三境,纵然剑修杀伤力强,昌洪经验丰富,也当可手到擒来。
然而这些元婴们才刚看向那边交战的两人,却只见到一道剑光好似一道极光,居然一瞬斩落昌洪的发冠,叫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随即一剑更快,隐约有雷霆呼啸之声,洞穿昌洪的肩胛。
仅仅须臾工夫,昌洪就好似落尽了下风?
紧接着,雷光乍现于昌洪面前,风凌奚面容冷峻,转眼绕那昌洪脖颈一周。
剑光与金铁交鸣之间,有一道金光将昌洪的周身裹住,发出极为尖锐的碰撞声,昌洪面色惨白,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通身迸血地退避数丈之外,而他的脖颈之处,明晃晃出现一圈鲜艳的血痕。
可以想见,若非昌洪有压箱底的防御手段,他的整颗头颅都会被这削落下去。
这一刻,天潇宗众元婴赫然发现,这风凌奚竟不止是来落他们天潇宗的面皮,更是身怀杀机,想要斩杀昌洪!
€€€€叫他们脊背之上,陡生寒意。
眼见风凌奚周身再现雷光,就要拔剑再朝昌洪斩去,天潇宗其他元婴修士下意识动手,分别朝风凌奚两人攻击。
第627章 打完就跑
为能尽快拿下风凌奚, 天潇宗宗主因修为最高,便先攻向了他,而昌洪惊魂甫定,面色铁青地遁到最后方€€€€他如今已很明白, 自己绝非风凌奚对手, 体内法力也消耗大半, 再争执下去, 恐怕肉身就难以保全,至于丢不丢面子,倒不在他考虑之内了。
其余几个元婴修士境界相对都不很高, 就以那个元婴三境的修士为首, 四面包抄, 来擒拿掠阵的另一剑修。
那三境修士眸中光华闪动, 头顶之上, 赫然出现了一道鸣鹿虚影。
鸣鹿一声轻吟, 就有一道无形威压好似涟漪般扩散开去, 他要以法相镇压那沧澜真意的剑修€€€€元婴法相, 能在一境时凝聚者极少,即便凝聚, 必不如他这打磨了数十载的修士凝实。
虽有以大欺小之嫌, 可为宗门面皮, 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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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凌奚与淳于有风自然都很明白, 若是“懂规矩”, 他们本该私下拜访天潇宗问责, 叫天潇宗给个交代、多要些赔偿。奈何两人从不是什么被所谓“规矩”束缚之人,风凌奚好容易得了个亲传弟子,又孝顺非常, 却因与同辈中人堂堂正正对战胜出后惨遭对方亲长打压,他做人师尊的,还讲什么“规矩”?
何况天潇宗并无化神修士,既如此,他风凌奚更无所忧。
尤其来到此处后,风凌奚察觉那昌洪居然还是个三境的元婴,若不是他那弟子机灵,早早先脱身了,一旦被其发觉,只消举手间,他的弟子就定然没了性命!而昌洪都要杀他弟子了,风凌奚也轻易动了杀机。
只可惜,那姓昌的老鬼太狡诈,一时未能将其宰杀。
€€€€不过天潇宗众元婴一齐动手,倒是在风凌奚意料之内,不论是为遮羞还是什么旁的缘故,他们总是要护着昌老鬼的。
于是风凌奚拔出长剑,直面天潇宗宗主。
他结成紫丹再蓄结威能而后结婴,绝不是只想做个寻常元婴修士,前些时日争夺神变果时,他凭借身法能自元婴巅峰修士之间跻身而出、顺利夺取,也正因为他根基无比雄浑之故。
如今多个元婴巅峰变得只剩一个,他甚至不必如何躲避,就可以奋力与其先争斗一场再说。
另一头,淳于有风则四面都被堵上了人,正前方,那鹿鸣声起,法相威压瞬时将他先前释放而出的沧澜真意冲击破碎,化为一道道力量余威,朝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淳于有风也没什么可惧怕,他为能与风凌奚长久结交,当年也是铆足力气结了紫丹,虽说险些没成,幸而最后一刻勉强成功。不过之后他被风凌奚好一通嘲笑,自此才端正心性,平日里看似不羁,在修行之上,却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了。
如今,淳于有风随意朝四面扫了一眼,勾起嘴角道:“有什么可炫耀的,同为元婴修士,莫非谁还无有法相么?”
话音落下,在他的头顶之上,赫然出现了一片沧澜。
浩浩荡荡,自其身后蔓延铺展,不知何其浩瀚,冷寂无边,又雍容博大。
沧澜之水翻涌震荡,那冲击而来的鹿鸣声所化涟漪入得其中,当真就只掀起了微澜,就被扑灭在那无边无际的沧澜法相之中了。
淳于有风,偏生就是那不仅在一境时就已凝聚法相的天才剑修,其法相更是强悍。
刹那间,那名鸣鹿法相的修士脸色,便极为难看。
€€€€也不怪他这般作态,堂堂三境修士的法相去袭击一境修士的,却是一触即溃,好似鸡子撞巨石,如何能不尴尬?如何能不憋闷?
淳于有风哈哈一笑,长剑朝下一划。
在沧澜法相促发之下,沧澜真意朝四面八方涌去,迅速将那些元婴一二境的修士笼罩其中,而那三个元婴修士还未炼成法相,抵挡不得,居然只能苦苦支撑。
而这三境修士愤怒之极,终于禁不住看向缩在后方调息的昌洪,冷声道:“昌兄,此时便莫再藏掖了,你我合力罢。”
几近须臾工夫,昌洪哪里能调息完成,只是他深知此次宗门没脸皆因他故,这时眼见同门长老拿不下人,已近乎恼羞成怒,他也不敢再有迟疑,忍着肉疼取出一颗宝丹吞服,化为滚滚热流,尽快补了几成法力进去。
然后,他也放出自己的元婴法相,乃是半虚半实的一尊火焰巨人,此刻举起拳来,狠狠砸向那浩荡沧澜!
此刻,堂堂天潇宗,居然有五名元婴围攻淳于有风。
淳于有风一边动手,一边面上带笑,那笑意中的嘲讽清晰之极,叫天潇宗众元婴既是羞窘,又是愤怒€€€€甚至已是骑虎难下了。
与此同时,风凌奚肆意泼洒惊天之意,道道剑痕破开长空,纵横于天潇宗上空,直叫数百里外的修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天潇宗宗主施展雷霆手段,然而,依旧无法如他所愿、迅速将风凌奚擒下。
更可怕的是,风凌奚面对他这巅峰元婴,半点也不曾落在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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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潇宗外发生如此大事,岂会无人注意?不仅是被惊动的天潇宗内外之人,还有许多与天潇宗相邻宗门、附近坊市山脉等地的修士,尽数将视线投了过来。
那些与天潇宗不对付的自是都看起热闹来,散修们平日里不敢招惹大宗大派,可如今法不责众,胆子大些的也来看笑话。便是与天潇宗亲近的,都须得打听其中缘由,也好做出应对。
因此,风凌奚的喝骂、淳于有风的责问,天潇宗那些元婴现身以及对两人群起攻之、境界压之都不能奏效等事,也全都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自然,也少不得议论纷纷:
“天潇宗这般顶级宗门,竟做以大欺小之事?同辈分的骄子败北后被凡人出身的女修毁去丹田一事,我原以为是个小道消息,竟也是真的?”
“元婴欺压筑基,这、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两个剑修何种来历?”
“听说是宣明府远道而来,为亲传弟子要一个公道的。”
“惊天剑主风凌奚,原来是他!这可不是寻常人物,他的弟子自然出类拔萃,能压制天潇宗的骄子也不奇怪。”
“各宗骄子之间对战互有胜败乃是常事,偏偏天潇宗这个……呸,丢人!”
“莫说天潇宗的那位骄子了,你们瞧,与风剑主对战的正是天潇宗的宗主,他堂堂元婴四境的修士竟连一境的风剑主也不能制服,可见天潇宗不过是个顶级宗门的名头糊弄人,实则没什么大本事!”
随着议论之声,宗外无数修士的视线又落在那些天潇宗内外的弟子身上,直看得他们面红耳赤,羞惭到衣袖掩面。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皮被踩了又踩,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与之相反,天剑宗来的两个剑修着实不凡,一个以一己之力牵制好几个元婴,另一个与四境的宗主旗鼓相当€€€€诚然他们的法力也非无止无尽,可他们身形极快,在法力消耗甚多时,就不知从何处摸出个瓶儿饮上几口,之后便是精神焕发,又能战得无比酣畅。
不过,天潇宗的修士们奈何不了这两个恶客,两个恶客毕竟也只是刚入元婴不久,同样奈何不得这些浸淫已久的老元婴。大约战过半个时辰,好生惊动了八方来客之后,风凌奚与淳于有风狠狠践踏了天潇宗的威风,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而后,两人默契极佳,各自使出个幌子,已各自施展法门,脱身而出,又瞬间遁走。
淳于有风看那昌洪不惯,遁走时趁其不备,又将其头发削掉一层,再然后,两人身形杳杳,叫天潇宗的元婴们追也追不上去。
第628章 去许家
眼见那在天潇宗胡作非为一番的两个剑修转瞬无影无踪, 天潇宗众多元婴几乎忍不住要摧动大法力前去追赶,但天潇宗宗主很快冷静下来,老祖们一扫下方,再一扫四周, 面色乍青乍白, 再也无法在宗门外久留。
饶是诸多老祖修行数百年, 已算是经历丰富, 在这一刻,依旧是前所未有的难堪。
尤其天潇宗宗主,视线扫向昌洪时充满怒意, 更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胸狭隘难成大器!
之后, 这位宗主一拂袖, 厉声喝道:“还不回宗?”
昌洪这时气得浑身发抖, 即便他先前在头发被削去的刹那就已立时运转法力, 将之再度催生出来, 可那副难看的模样也早已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里。自修行以来, 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而如今他堂堂三境修士, 被宗主当众呵斥, 偏生因着他犯下大过, 只能受之……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满腔愤懑、那风凌奚给他留下的诸多暗伤、还有先前的后怕惊悸, 全都淤堵在心头, 若非他强自调节,恐怕已然忍不住要一口血喷将出来!
最终,他脑中嗡嗡作响, 已不知自己如何开口地应了一声。
“是,宗主。”
再一刹那,众多元婴都极快地回到了宗门之内,天潇宗的长老们也纷纷开始动作,束缚内外门的弟子也都赶紧回去宗门里,并勒令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论是要历练抑或是其他皆要暂停,都莫要离开宗门,等待宗门下令……
至于外界而来的其他视线,也都被关在了天潇宗外。
约莫在颇长的一段时日里,天潇宗都将紧闭门户,不会搭理那些怪异的眼神。
而天潇宗这番遭遇的来龙去脉、所有细节,也都被围观之人尽数宣扬出去,不断扩散,成为无数修士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因此事,天潇宗颜面扫地,同时,也成就了惊天剑主风凌奚与沧澜剑主淳于有风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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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缘府府城,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