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奚沉声道:“先去打探一番, 随即便知。”
淳于有风自无异议。
风凌奚身形微晃, 已化为一道流光, 直朝海上而去。
淳于有风原本还想让他取出灵舟来驱使, 可眼见风凌奚如此急切, 摇了摇头, 也运转法力, 极快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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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婴老祖与寻常修士自然不同,风凌奚掠行上千里后, 也见到了好些岛屿, 也无须太多打探, 随意听一听下方修士口中言语, 他便已确定下来, 最终停在一座小岛之上。
淳于有风落在他的身边, 说道:“方才有人提起什么东岛西岛,看来果真是无垠海不错了。现下要如何去寻晏师侄?单是你我纵然元婴也势单力薄,还是与本地势力交易, 发布悬赏,如此更便利些?”
风凌奚微微沉吟,言道:“法子不错,但我已多年不来,不知哪个势力能信守承诺、寻人能更快些。”他思索片刻,又道,“数十年前我曾来此历练,当时结识几位同行的修士,其中有一位当时便是金丹巅峰,又奇遇得了保命之物,如今应当已然顺利结婴。我知晓她所居何处,不如去她那处询问一番,再去发布悬赏。”
淳于有风听他这般说,眉头微挑,好奇道:“你倒是对那个同行修士颇为信任。”
风凌奚道:“我曾救她一命,她欠我这人情,想必不会为举手之劳而欺瞒于我。”
淳于有风暗忖,风小弟这般说,其中更有故事了。
风凌奚瞧他眸光闪动,就知道他又在心中胡思乱想,抬手放出一缕剑气。
淳于有风被这缕剑气一激,回过神来,讪笑两声,道:“风小弟莫恼,我陪你去。”
风凌奚再不理他,纵身于空中瞧了瞧方向,先行一步,直往东北面而去。
淳于有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再次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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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凤岛,林氏宫苑。
林彤羽盘膝坐在静室中,周身一阵阵火气鼓荡,而身前则上下悬浮着一只流光溢彩的凤钗,四道天然禁制里,神通与她呼应,威力引而不发,着实非凡。
半晌,她收了法门,凤钗则化为一道华光,翩然没入她高耸的发髻之中。
凤羽微垂,竟然将她平平面貌也衬出了几分艳丽来。
今日修炼已毕,林彤羽往往在此刻出去倒一杯寒茶饮下,祛除多余的火气,凝练功法。
因此她起身出门,而在门口处,一名俏丽的女婢正好捧来一杯茶水奉上。
林彤羽将茶盏接过喝下,而侧面的长廊中,则极快跑来一名面貌平庸的女修。
此女平日里神情总很坚毅,此刻却带有一丝慌张。
林彤羽见状,细长的眉毛蹙起,眼角吊起,就露出有些刻薄的神态来。
“为师平日里如何教你?你慌个什么?”
这女修正是她收下的亲传弟子,随她姓林,名灵汐,资质比她好许多,性情她也合意,而这弟子生得面貌寻常也免了被许多男子纠缠,更能将心思放在修行上,更是叫她满意的。
已来到林彤羽的身前,连忙说道:“禀师尊,门外有两位元婴老祖前来拜访,其中一位说,他与老祖乃是旧识。”
林彤羽神情稍霁,她这岛上只有她一个元婴,灵汐同时见着两位元婴,有些心慌倒也不是她的过错。于心中思索过后,林彤羽淡淡问道:“可有自报家门?”
林灵汐忙道:“那位说他是大陆上来的,姓风。”
林彤羽本在垂头喝茶,听闻这话,手指轻颤,茶盏也发出一声轻响。
“姓风?”她喃喃道,“……大陆来的?”
林灵汐察觉师尊心思有些动摇,也不敢多说,只轻声应道:“是。”
林彤羽的面上陡然生出一丝喜意,将茶盏随手交给旁边女婢手中,步履匆匆,极快地朝门口走去。她心中暗想:莫非当真是他?他……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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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元婴老祖立在宫苑前等候通报,着实叫人心惊胆战,那守门的筑基女修勉力镇定,还是有些惧怕,唯恐一个不慎,就遭了大殃。
幸而须臾之后,就有一道火浪般的威压袭来,正是林氏宫苑中的唯一元婴老祖林老祖出得门来,直接面向这两位,将他们请入宫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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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堂。
林彤羽请两位贵客入座,却是看向其中那位青袍的剑修,眼中透着一抹微光,口中则道:“果然是你,你竟已结成元婴了。”
风凌奚朝她微微点头,道:“林道友,别来无恙,你果然也已结婴。”
林彤羽叹道:“当年我比你高出两个大境界,却若非是你相助,也无法得到那物,必然死在劫雷之下。你助我良多,我当年没能回报,如今你来了,若有我可出力之处,纵有再多难处,我也必尽全力。”
风凌奚道:“林道友言重。”
林彤羽看着风凌奚,心中百味繁杂。
那年她已是金丹巅峰,此人还未入二转,但一身剑法、真意都极为可怕。他们意外相识,她见他气质不俗,灵根颇佳,就将他引荐给自己的几个时常同行的好友,一起历练了几日。后来她偶然得到消息,要去一处遗府寻找一件抵挡雷劫的宝物。
因遗府中颇有危险,她请几个好友相助,孰料最后关头她好容易取得宝物,却被从前的好友暗算。她原以为当日必死,却是被她瞒住的风凌奚现身,一人一剑将所谓“好友”尽数杀死,救了她的性命。
她原以为风凌奚跟来也是为了夺她的宝物,不料风凌奚却未贪图宝物,只是来救她一命罢了。原来风凌奚练剑时意外发觉她几个“好友”秘密相会,隐含算计。一番观察后,他才循着蛛丝马迹而来,出手相救。
那一日,她才见识到真正剑修是何等的光彩,即便他的底蕴分明还有不少欠缺,甚至身上还带着暗伤,却依旧凌然不可侵犯,横推同境界……也因此,她对他心存爱慕,只是自己年岁大他不止百岁,并不敢稍有表露。
后来她回去养伤,待伤势好转,又要准备结婴之物。
风凌奚独自历练,并未显出多少名声,但她却看出他身上气势一日日增强,正是越发强大了。
没多久,风凌奚同她告别,从此不见踪影。
林彤羽将这份情愫压在心中,也不再与人结交,更日渐刻薄,但她却始终记得风凌奚,不自觉间也隐约学了他一些气势,偶尔于镜中瞧见,便忍不住回想起来。
本以为从此天各一方,不承想,居然还能再见风凌奚。
而现下的风凌奚与她境界相当,她不能看出许多,却能看出,风凌奚如今底蕴早已补足,根基雄厚,比之当年风采更胜……也更不可攀交了。
心念百转,林彤羽面上却在仔细听着风凌奚的话语。
风凌奚道:“我有个亲传弟子,意外来到无垠海,如今不知去向。故而我想问林道友打听一番,若要寻人,用何种法子最佳。”
第631章 去白府
林彤羽闻言一怔:“你已收了弟子?”
风凌奚道:“不错。”
林彤羽一笑, 叫林灵汐过来拜见风凌奚,道:“我也收了一位弟子,你看如何?”
风凌奚瞧了林灵汐一眼,见她眸光清正, 有筑基三重修为, 便道:“不错。”
说话间, 他给了一粒于筑基修士颇有好处的丹药, 为见面礼。
林灵汐双手接过。
林彤羽视线落在淳于有风身上,又问:“不知这位是?”
风凌奚道:“此为我至交好友淳于有风,亦是同门长老。”
林彤羽一眼看出淳于有风乃是个性情散漫之人, 与风凌奚截然相反, 不知风凌奚为何与他会是至交, 但终究不便多言, 只好对淳于有风略颔首, 招呼一声。
淳于有风自也能瞧出林彤羽是个何许人也, 亦不喜这等性情者, 也懒懒回个招呼。
二人对彼此都无好感, 却也都不会在风凌奚面前刻意表现出来。
林彤羽寒暄过后,又与风凌奚说起正事, 沉吟道:“如今海域上有三十六大岛, 每一座大岛上都有长于打探消息的势力, 不过彼此之间也多有纠葛, 偶尔会多出些是非来, 不如挑选那等由众多中岛、小岛合力组成的探听联盟, 消息灵通,各方都有关系,反而能更快将消息传来……”说到此, 她询问道,“不知风道友的弟子姓甚名谁,是什么形貌,又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且多说些,也便于寻找。”
风凌奚也觉有理,便回答道:“我那弟子名叫晏长澜,不过历练在外,许是用上化名也未可知。他身具风雷双灵根,根基十分扎实,远在我当年之上。另其身形高大,至少八尺有余,相貌英俊,乃是一名已然悟出风雷真意的剑修。”说到此,他想起一人,补充道,“若无意外,于他身边应有其道侣相伴,为面冷心热的少年修士,长于阵器之道,相貌也很俊秀。”
在听闻风凌奚说起“风雷双灵根”“高大英俊”云云时,林彤羽面色已有些古怪,忽而便想起那日在白府中所见剑修,分明是天之骄子,却因情孽做了一名炼器大师的随从,其形容可不正与风凌奚所言一般无二?再听后半句,又能同那位炼器大师的面貌大致对上。
当时林彤羽见两个男子于一处纠缠,颇有些看不上眼,如今一听……若他们真是风凌奚所言之人,居然还是得了风凌奚承认的同修道侣?
这一瞬,林彤羽情绪繁杂,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风凌奚敏锐察觉林彤羽神色有异,便道:“林道友有话要说?”
林彤羽收拾心情,虽仍旧不认同两个男修结成道侣之事,但她也明白,若她提出,必然让风凌奚对她不喜,于是斟酌一番言辞,才道:“我倒曾经见过两个与风道友描述一般的小辈。”说到此,她稍作犹豫,将发髻上的凤钗取下,递到风凌奚手中,“当日有年轻炼器大师声名鹊起,我听闻此事后,前往求取炼制一件法宝,见到两个小辈,其中有风雷灵根的天之骄子自认为炼器大师的随从,而那位炼器大师技艺不俗,替我炼制出这支凤钗。风道友且看,此钗的技艺可是出自……你那弟子的道侣之手?”
风凌奚接过凤钗,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其品质比之上次他在许家瞧见的更胜一筹,但炼制手法却是一脉相承,果然是叶殊炼制。
他面上难免露出一抹笑,说道:“确是无疑。”
林彤羽心下有些怅然,明白如今已不必再多去打听了,而风凌奚要去寻他的弟子,自然也不会在此处久留……她瞧风凌奚颇为急切,竟连开口邀他留下用一顿酒席也是不能。
风凌奚不知林彤羽心中所想,又问:“不知林道友在何处瞧见他们?”
林彤羽收拾心情,答道:“那日他们在东三岛的西街白府中为客卿,由白府中人出面为其接下炼器的单子,少有现身。如今他们是否还在那处,我并不知晓。”
风凌奚颔首道:“既如此,我先告辞,多谢林道友相助。”
林彤羽暗叹一声,还是起身相送,笑道:“我不曾帮什么忙,只能祝你尽早寻到晏师侄了。”
风凌奚再道一声“多谢”,随她送到林氏宫苑门口,再一闪身,循着林彤羽所指东三岛所在方向掠去。
淳于有风一直不曾多言,这时腾空而起时,才似笑非笑地回头瞧了瞧。
他心中暗暗啧了一声,风小弟不解风情,瞧不出这位林道友的心意,他却是一眼看穿……不过也不奇怪,若他是林道友,也必然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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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三岛,西街白府。
因升脉成功,又与花家、郑家有了姻亲关系后,这一原本的支脉在整个白家中地位提升极快,分配下来的资源也大有提升,叫族中的子弟们修为皆有不小进境,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今的白家主意气风发,其嫡女白凤瑶手中也颇有权势,许多事务,皆由她一手掌握。而家族里的下一辈中,也都处处以她为尊,待她很是尊敬。
自然,当这西街白府有客人来时,也多是要先通报她的。
这一日也是如此。
白凤瑶正在翻阅账本,听得来人禀报,有些诧异,问道:“你说有两位深不可测的前辈叫你通报,要见我?”
通报之人此刻后背俱是冷汗,苦笑着说道:“正是。那两位前辈至少也是金丹修士,其气息极为、极为骇人,日前祭祖时,我曾远远见过我们白府中的老祖,居然、居然有些相似……”
白凤瑶顿时站起身来,匆匆就往外走,连声说道:“既然大有可能是两位老祖,如何能让他在外等待?应当先请进来才是。”
通报之人也连忙说道:“哪里敢不请?先请那两位在前院的厅堂之内歇息了,也叫人取了最好的茶水奉上。”
白凤瑶闻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错,正是要懂得变通,否则一个不慎,便要得罪了人。”
虽说那两位多半是老祖的前辈不曾直接在她面前现身,应是极有善意的,但他们到底只是些后辈,可不能“恃宠而骄”。
于是白凤瑶脚步一转,就往前院厅堂内走去。
在那处,她赫然瞧见一位气势无比凌厉的恐怖剑修,以及其深不可测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