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找到了!”在宴会上假扮做舞娘混进来的孔雀王妃惊
喜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宋问草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狰狞的怜悯:“那就要说再见了……”
“哦?”陆小凤的眉毛一挑,“你就没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什么人吗?”
宋问草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惊慌,他猛然转身,就见身后阴影处缓缓走出执剑的青年,身长如玉,列松如翠。
“花满楼!你怎么会在这边!!”
陆小凤的声音带着笑:“机关落下的速度的确让我们来不及反应,但是有一个人,他的反应不需要眼睛看到,只需要机关启动时候的那一点细微的声音。”
宋问草放低声音,阴狠道:“那又如何呢?如果是在场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我都会忌惮,但唯独你€€€€花满楼,你敢出剑吗?你会用剑吗?你敢听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感受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温热……哦,对了,就像是当年你的眼睛被刺瞎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触感,你和我€€€€我们,都将成为同样的人!”
铁鞋大盗从来都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也正因为如此,铁鞋大盗才能死而复生,因为十几年前死在花如令剑下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花满楼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唇角紧抿,众人这才发现,当那张平日里温和俊秀的脸庞带着冰冷怒意的时候,也可以显得决绝冷然。
“我不会成为你。”花满楼冷冷道,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执剑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我的确不赞同随意夺取他人的性命,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是吗?”宋问草笑了,带着有恃无恐的猖狂,“那就来啊,出剑,杀了我啊!杀了我,你的心病就荡然无存;杀了我,你就报了眼瞎之仇……忘了说,十几年前提议刺瞎你的眼睛放你一条生路的,就是我!花满楼,你的敌人就在你的面前,你敢出剑吗?!”
花家众人与陆小凤齐齐皱了下眉,眼中带着对花满楼的担忧,但却都默契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什么意见。
这是花满楼的心魔,只能他自己跨过去。
花满楼握剑的手指收紧,心脏与脉搏因为情绪而剧烈跳动着,用力之大甚至手背处的青筋都隐隐鼓动起来。
“唉,怎么用剑都这么温柔?”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自身后传来。
花满楼只觉得身后一凉,一只手搭上了他执剑的右手,包着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剑柄。
冰凉的温度让花满楼的心神顿时一片清明,而左手手腕处的种子也突然开始萌发出灼热的温度。
突然,他的身体中好似拥有了一股力量,一种勇气,一份决绝。
“挥剑远比你想象的容易,毕竟不论是什么样的利器,握在你的手里,它就只能随着你的心意所动。”
“驾驭它。你想要他死,他便绝不会活;你想要他生不如死,那就偏一寸,斩了他作恶的手臂……我保证,这把剑会如臂所指,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傅回鹤的手握在花满楼的手上,花满楼却并没有感觉到傅回鹤的力道。
就像是傅回鹤所言,这把剑,完完全全握在他的手中。
€€€€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支持他,并且绝对控制事态局势的人。
宋问草见到花满楼身周的气势变化,眼神慌了一瞬,大声呵道:“不过就算是我死了,也永远不会改变,你是一个瞎子,你一辈子都是个瞎子的事实!”
花满楼眼帘微微一颤,手中的剑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啊€€€€!!”
一剑被划破气海,倒地不起的宋问草蜷缩在地上惨叫出声,但他仍旧活着。
血腥气在密室中蔓延开来,花满楼的情绪却比之方才更加平和冷静。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瞎子。”他轻轻淡淡道,“那又如何呢?”
花家众人面色一松,正要上前一步说什么,就听见咯吱一声,顿时面色大变后退两步。
花满楼:“!”
意识到什么的傅回鹤:“……唔。”
横亘在两方人中间的铁牢栏杆被齐齐斩断,轰然倒塌,断口处光滑平整,可想而知方才那股剑气有多么可怖!
蹲下来检查断口的陆小凤:“这是……传闻中千锤百炼,寸铁寸金的南海玄铁?”
想来也是,江南首富花家用来建造地下密室的材料,怎么也不可能是寻常物件。
“嘶€€€€”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用一种全新的、既然不同的眼神看向执剑的花满楼。
“从前只知花公子身法卓绝,耳目聪敏,没想到剑法竟然精妙如厮!”
“是啊是啊,这一剑力道惊人却又只控制未曾伤及铁鞋大盗性命,只怕是武当木道人在场也要惊叹一二啊!”
身形有些僵硬花满楼:“……”
表情古怪的花家众人:“……”
陆小凤的视线在花满楼手中的剑上来回绕了两圈,眼底涌上了些许兴致勃勃。
众人都看不见的某人收回手,站直身子,啃了一口还拿在手里的梨,小声嘟囔:“这可不怪我,你们人类的东西怎么这么脆……”
语气带着理直气壮的无辜。
第18章 心病难消
这一番响动让一直等在外面的花夫人满面焦急地迎上来,花家的小厮侍卫和姗姗来迟的朝廷众人自然也开始清扫密室捉拿贼人。
花满楼将方才随手捡来的剑放到一边,顶着自家父母兄长欲言又止的眼神,表情温和自然,微微侧着头时还带着些许询问之意。
花如令按下想要说什么的六子,压低声音沉稳道:“先招待受惊的客人,别的事之后再说。”
花月楼顿时明白过来,去到一边帮着招呼处理善后了。
家里的事花满楼向来是不太参与的,此番事关铁鞋大盗,众人也都知道花家七子当年意外是为何故,便都有意无意让开了去路,让花满楼顺利从一番乱糟糟中脱身离开。
直到回去自己的院子,花满楼才稍稍松了口气,侧首对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道:“陆兄跟着我作甚?”
陆小凤凑上来笑道:“因为我想请花兄为我引荐一二,见一见方才助花兄一剑之力的高人。”
花满楼眉梢一动。
“虽说那一剑的确是花兄所出,但是我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那种锋锐的剑气是出自花兄之手。”陆小凤自认了解花满楼,并且如果这个世上让陆小凤选择最后一个生死托付的挚友,那无疑就是花满楼。
“况且从方才开始,花兄就有意无意靠左边走,偶尔会向右边微微侧身,就像是避开什么一样……”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空空如也的右侧看了好半天,突然伸出手朝着花满楼的右手边抓了一把。
从花满楼右侧施施然走到左侧,傅回鹤看了眼陆小凤,嘴角一抽,语气平平:“他总是这样么?”
花满楼的表情带了些苦恼。
陆小凤是个脑袋十分聪明,但同时也十分执着的人,只要是他感兴趣较了真的事,哪怕再难他也要弄个水落石出才睡得着。
果然。
抓了个寂寞的陆小凤丝毫不灰心,他眯着眼盯着花满楼的衣角和地上落花的动静,开始绕着花满楼转圈圈,时不时就是伸手一抓。
傅回鹤不吭声也不现身,轻飘飘地哼了一声,脚步微动也开始绕着花满楼转,稳稳地躲开陆小凤每一次抓过来的爪子。
甚至到了第二圈的时候,还拿出了烟斗一边慢慢悠悠地吐云吐雾,一边饶有兴致地溜着陆小凤转圈圈。
被围在中间的花满楼被耳边的声音弄的头晕,不由得抬手捏了捏鼻梁,无声叹气。
陆小凤却是越转眼睛越亮,逐渐上头。
终于,傅回鹤在第五圈的时候先玩腻了,脚下一个刹车,反手一烟斗抽在了陆小凤伸出来的手背上。
“嗷!”
陆小凤抱着冷不丁被抽出一条红肿的右手,站在原地表情愣愣。
“花兄,你身边难道……真的跟着一个精怪鬼魂吗?”
刚才手被打的那一瞬间,陆小凤反应极快地想要反手去抓却再一次捞了个空,这绝对不是什么轻功身法能做到的。
陆小凤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身周刮的风都带了些阴冷。
这世上,原来真的、真的有鬼吗!
傅回鹤站在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闻言也看向花满楼,眉梢一挑。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花满楼:“……”
想到晚些时候还要想个由头同父兄解释,花满楼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下意识抬手覆上左手腕间的种子,手指缓缓摩挲。
也不知怎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一直看着花满楼的傅回鹤动作一顿。
视线落在花满楼摸种子的手指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傅回鹤隐约觉得那原本灰扑扑的种子都被盘出了些光亮。
那光亮的模样看得傅回鹤捏紧了烟杆,只觉得说不出的尴尬。
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人究竟平日里摸了多少次?
傅回鹤想让花满楼别摸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之前让花满楼多摸种子的也是他,一时间眼神纠结变幻了好几番,硬生生憋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花兄?花兄?”
陆小凤唤了好几声才让花满楼回过神。
花满楼歉意地笑笑,道:“抱歉,我只是有些……”
陆小凤当然理解花满楼的心神不宁,但是同样的,他也有点不太放心花满楼这个时候独处,他跟过来闹也是因为花老爷走的时候冲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傅回鹤本来是不想见与离断斋无关之人的,但看到花满楼略带为难的面色,傅回鹤抿了抿唇,周遭白色的雾气逐渐浓郁起来,包裹住了站在原地的花满楼,也遮挡住了陆小凤的视线。
白雾散去,素衣白发的男人站在花满楼身侧,抬起手碰了下花满楼的手背,低声道:“你就说皆我所为便是。”
见到凭空出现的人,陆小凤的眸子瞠大,瞳孔震颤。
花满楼其实之前就隐隐感觉到傅回鹤的性子十分独,他对“人类”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排斥,但要说厌恶倒也并没有,所以在方才明明可以开口说是友人相助,花满楼却选择了沉默不言,瞒下了傅回鹤的存在。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没关系的,其实我并非只是因为这个……”
陆小凤这时候都要好奇死了,心里就像是几百只蚂蚁抓着挠。
但他看了看花满楼面上有些勉强的笑容,又看了看身周气场不似普通,从出现开始就没朝他这边施舍哪怕一个眼神的白发男人,想了想,十分识趣地离开了院子。
直觉告诉陆小凤,这个时候的花满楼,比起他这个挚友,好像更需要另一个人。
在外面守着的花五哥见陆小凤就这么出来了,当即快步上前:“陆小凤!七童怎么样了?”
说着便伸长脖子朝院子里面看。
“发生这种事,七童一个人待着又要钻牛角尖了!不行,我放心不下,我得去看看!”
花五哥心里挂念着弟弟,当即就想进去瞅两眼,却被陆小凤硬生生架着从院子前面拽走了。
“花兄真的没事!对了花五哥,商队之前打探消息欠我的酒,我可还记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