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雷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傅回鹤的嘀咕,气得在半空中扭曲了一瞬, 但又怕劈下去再度被人拽住, 色厉内荏地在云层中闪了半天, 最后悻悻而退。
€€€€它再也不要来劈这两个人了呜呜呜,身为理应被惧怕敬畏的天劫,走这一趟简直面子里子丢得一点都不剩!
花满楼后退一步, 抬手戳了一下傅回鹤的后腰。
傅回鹤自然而然地抬头:“嗯?”
正正对上毛毛烧焦得秃一片焦一块,脸上黢黑神色幽怨的尔书。
原本白生生毛绒绒的大团子现在不仅看上去缩水了三圈,整只兽都显得十分狼狈,比起刚回来的两人,反倒是尔书更像是去天劫下面晃了一圈, 惊险逃生。
傅回鹤:“呃……”
被雷劫劈的好像是他和七童吧?
尔书幽幽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说他不好惹了。”
傅回鹤看了看长盛君的房间, 注意到被炸出一个尔书形状的门, 忽然懂了什么:“你进去……”
傅老板手上做了一个骚扰的姿势,用一种小家伙命挺大的眼神赞叹地看向尔书。
尔书狠狠瞪了傅回鹤一眼,两只前爪来回跺了跺,没好气道:“不然呢!你们两个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他的梦困住你们了,就想着靠近他一点再次入梦,没想到他人虽然没醒,手上的东西凶得要命,我差点就把小命留在那里面了!!”
花满楼怜爱地过去摸了摸可怜的毛绒绒,顺手用灵力将尔书身上的毛发捋了捋,一伸手才发现手背的地方隐隐闪动着金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像是麒麟鳞片一样的痕迹。
傅回鹤探头看了眼,酸溜溜道:“这应该就是泽一师叔的麒麟甲片,墨玉麒麟的防护世间少有,这片鳞甲应该能抵御一次致命伤。”
傅回鹤酸的不是花满楼得到的见面礼,而是对比自己手里轻飘飘的小荷包,顿时有一种沧桑的委屈感。
很显然,泽一对花满楼的温和是来源于对长盛君的爱屋及乌,对傅回鹤的嫌弃则是来源于对傅逸洲的嫌屋及乌。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眼眶微微泛红,脸上第一次去掉面具的长盛君站在门边,正皱眉看着自己睡前还好好的,醒来就被砸了一个洞的门板。
被炸成大黑脸的尔书看见长盛君就害怕,蹭着爪爪躲到了傅回鹤和花满楼的身后,就连尾巴都缩到了爪子前面垫着,整只兽乖巧成一团。
长盛君的视线掠过尔书,落在傅回鹤身上,开口就是一句:“赔钱。”
傅回鹤:“?”
傅老板不敢置信地看着理直气壮的长盛君:“这明明是你炸的!!”
长盛君伸手比划了一下门板上洞口的形状,然后原原本本框在了尔书的身上,无声挑眉。
傅回鹤:“……”
真的,要不是因为面前的是老祖宗,背后还有人撑腰€€€€我忍!
傅老板忍气吞声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依依不舍地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瞥了眼门框,而后小气吧啦地将银元宝掰开,丢了一半给长盛君。
坑来的银子没有没有嫌少的道理,长盛君坦然将银两收进袖子,心情很是愉悦。
傅回鹤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回头我就告诉盛崖余你藏私房钱……”
长盛君根本不带怕的,轻飘飘道:“你当我是你?”
顿了一下,长盛君走到傅回鹤身前,抬了抬下巴:“他给你的锦囊呢?”
嗯?
傅回鹤依言从袖子里将那撮黑色绒毛化成的锦囊拿出来,递到长盛君面前。
长盛君并没有接,而是垂眸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怀念,而后道:“别让其他人碰到这个锦囊。当你面临选择犹豫迟疑的时候,不妨打开锦囊看一眼,里面会是泽哥的一次占卜。”
泽一给两位晚辈的见面礼并没有轻重之分,而是在看到未来无限变化的情况下,给了两人最需要的帮助。
……
因为长盛君的婚事,傅回鹤和花满楼在这个小世界还需要停留一阵子。
就在当晚,傅回鹤坐在屋顶上,披着月光纠结犹豫了好一阵,最终打开了泽一给出的锦囊。
锦囊里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上面用金色的字迹写着笔画银钩的三个字。
€€€€离断斋。
第114章 发表【一更】
关于亲事, 起初长盛君其实是犹豫的,但是在他同盛崖余私下谈过一次之后,再出现在傅回鹤面前, 就已经切换成了满面春光的样子。
€€€€看得傅回鹤牙痒痒又眼睛红。
虽然傅回鹤之前说过希望长盛君成亲在前好给他打个样, 但是当长盛君真正抢先一步时,傅老板心里着实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花满楼作为长盛君唯一的亲传弟子, 理所当然为老师操持婚事。
最开始傅回鹤还粘着跟在花满楼的身后, 然而跟了没两天, 花满楼就觉得这么大一只的傅老板实在有些碍事, 便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将傅回鹤推去陪长盛君, 而后继续同神侯府的其他人操办这场亲事。
傅回鹤被丢来和仙人球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完全没什么话讲。
长盛君瞥了眼傅回鹤, 低下头继续摆弄桌子上零零碎碎的零件€€€€神侯府在亲事的操办上和花满楼的态度出奇地一致,坚决拒绝了长盛君和盛崖余的插手。盛大捕头想了两天,索性接了个京郊的案子出门去了。
傅回鹤端着一碗从厨房顺来的酒酿圆子坐在窗边上, 吃着吃着忽然道:“拜堂时候一定很多人, 你行么?”
长盛君的脸一僵, 手上用来磨机关的搓条都动不下去了。
傅回鹤挑眉,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上,当即将手里的酒酿圆子放到一边, 晃着腿悠悠道:“这可是一辈子就一次的拜堂成亲,对了,某个仙人球好像还没追到大捕头吧?这万一成亲时候表现地不得劲,啧……嘶~”
长盛君的手指指腹开始紧张地摩挲,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空白。
傅回鹤见状, 站起身活动着筋骨, 感叹了一句外面的阳光真好, 就准备往外走。
长盛君:“等等。”
傅回鹤眼中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转身看向长盛君。
长盛君纠结了一下,小声道:“……你有办法?”
傅回鹤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手指指节勾了勾,露出一抹微笑。
长盛君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前两天赚来还没捂热的半锭银子,没好气地朝着傅回鹤丢过去。
傅回鹤将回家的银子接在手里,笑吟吟地朝着院子外高声喊道:“尔书,来生意啦!”
“哪呢哪呢哪呢?”
一只长盛君十分眼熟的毛绒绒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兴冲冲的跑过来,张嘴就和傅回鹤谈条件:“两串糖葫芦!”
“我是那么小气的老板么?”傅回鹤十分大气,“给你三串。”
尔书的眼睛都亮了,一屁股坐在傅回鹤腿边,两只前爪谄媚地互相搓着:“咱们谁跟谁,谈几串这种事多生分呢……不过既然你说三串那就三串,有事直接吩咐,保管到位!”
长盛君板着脸看着面前奸商搭配店小二的一大一小,顿时有种被骗财的感觉。
还有,这破莲花奸商的气息是真的越发浓厚,那半锭银子都能买上三四十串糖葫芦了,这耳鼠简直白长这么大个头,聪明劲儿是一点都没有!
傅回鹤抬手指了下坐在不远处的长盛君,对尔书道:“还是老熟人,编几个梦给他。”
尔书这才看见那边一声不吭黑着脸的长盛君,爪爪连同毛茸茸的屁股都往傅回鹤的腿后挪了挪,讷讷出声:“……其、其实,咱们也不用什么钱都挣的……”
它上次被这人炸秃烧焦的毛毛虽然被老傅恢复了,但是那种比削毛还要惨烈的毁容对刚进入成熟期的一只小耳鼠来说,伤害显然是刻骨铭心的。
傅回鹤弯腰,揪着尔书的大耳朵贴过去悄悄道:“多好的报仇机会呢?他怕人,越多越怕,你还记得咱们上元节去看过的花灯集市吗?就把他扔去那里面。”
尔书疯狂心动,但还是很谨慎地再三确定:“他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炸我,对吧?”
“绝对不会,这次有我看着呢。”傅回鹤摸着尔书的大脑袋,笑得温柔又可靠。
尔书咽了口唾沫,看向长盛君的小眼神顿时迸射出复仇的光芒。
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恶寒的长盛君:“……!”
尔书仍旧是不放心,索性将自己缩小了挤进傅回鹤怀里,然后怂唧唧地开口:“你跟我一起过去呗。”
傅回鹤好笑地撸着尔书的大尾巴,而后走到长盛君身边坐下,神态自若道:“我的办法很简单,毕竟你这毛病都千年多了,就得下虎狼之药才能见效。反正是在梦里,好歹比真正把你扔进人堆里强,要不要试试?”
长盛君眯着眼打量一肚子坏水的傅回鹤。
傅回鹤又道:“反正这是你的梦,就算小家伙编织了梦,你实在忍受不了还能出来不是?外面哪来的这么合适的条件?”
长盛君心下意动,左想右想也没觉得傅回鹤的话有什么陷阱,终究是想要成亲时候万无一失的欲望占了上风,压过了不断狂跳示警的眼皮。
***
一个月后
诸葛神侯面对来来往往贺喜送礼的宾客笑得十分开怀,他虽膝下弟子有四,但唯有盛崖余是幼时跟在他身边长大,与其说是师徒情谊,倒是更贴合父子之情。
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操持崖余的婚事,看着他与心悦之人同结连理,此情此景怎能不觉老怀大慰?
大宋虽在婚事之上颇为开放,就连皇后都有几任是二嫁帝王,但对于男子结契到底私下仍有议论。
神侯府势大,盛崖余本身作为大捕头更是声名赫赫,江湖朝廷中人有与之存在间隙却不敢明说,便像是找到把柄一样纷纷将矛头指向突然冒出来,背后无势无权的傅长盛。
长盛君是什么人,几千年来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对这些闲言碎语哪里会有半点在意,但盛崖余却做了一个让长盛君惊诧,甚至令诸葛神侯和盛崖余的三个师弟都分外震惊的举动€€€€
盛崖余竟然进宫面圣,用曾经陛下亲赐的免死金牌换了一份赐婚圣旨。
这样坦荡且毫不掩饰的态度与当今圣上的亲笔赐婚,堵住了天下泱泱之口,更让有幸前来观礼的宾客与有荣焉。
花满楼今日穿了身松柏绿的锦衣,头戴玉冠手持折扇,身边的傅回鹤也被花满楼精心收拾了一番,大清早的便换了几套衣裳,最后还是选定了魏紫色的长袍。两人并肩而立,一身气度更是替长盛君撑足了场面。
花满楼看着从早上到现在礼节半点没有出过错,甚至在脱掉斗篷和面具之后仍旧神色温柔的长盛君,犹疑着压低声音问傅回鹤:“这是……用了幻境?”
在场能用出这样手段瞒过他且瞒过所有人眼睛的,也就只有傅回鹤了。
傅回鹤笑眯眯道:“哪能呢,这可是成亲,今日用幻境蒙混过关,日后被盛捕头知道了,咱家的仙人球不得被关在门外头?”
话是这么问,但花满楼也觉得是幻境的可能不大,但€€€€
老师的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在这样人多热闹喧嚣的场合,长盛君不仅能完成典礼,甚至还能同盛崖余一起推杯换盏,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变化大得让花满楼觉得甚至有些诡异。
傅回鹤云淡风轻道:“任是再如何恐惧面对他人,在梦境中接连半个月徜徉元宵灯市,又紧接着连续半个月日日成亲之后,也会多少看那些宾客宛如白菜的。”
“唔,不过为了保证长盛君的成亲当日的惊喜,我特意让尔书在成亲的梦境中模糊掉了所有关于盛崖余的影子,所以今天的长盛君,大概眼睛里只能看得到旁边的情郎吧。”
花满楼:“……”
傅回鹤没等来花满楼的夸奖,侧首盯着表情微妙的花满楼看,面上透着些疑问之色。
花满楼顿了顿,低声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姓傅的人,做事似乎都带着些野劲儿。”
想起前段时间小莲花还在感叹泽一师叔和逸洲师叔行事不拘一格,现在看看傅老板,多少能称赞一声青出于蓝,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