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苍蓝之花
千年的石室,幽幽弥漫的深蓝氤氲,冰冷的祭坛……
“主神,复活楚轩。”
他睁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
像一把开刃的神兵,浸血的森然,黑眸深处抑压着暴戾和狂乱,野兽般的金瞳定定注视他,眼神奇异。
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一片苍绿的树林和无痛的黑暗——死亡对他也是没有痛苦的。
“对不起。”
这句话是答案,恶魔楚轩平静地推了推眼镜:“你复活了我……为什么?”
他不知道名字的男子抿了抿唇,没回答,一把将他拉下祭坛。期间恶魔楚轩注意到,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力道,又不知如何把握。
杀了他,所以产生愧疚?还是这个人本身的性格就如此,体贴好心?恶魔楚轩习惯性地分析。
“你待在这里。”那只手将他固定在一个位置,微眯的眼转向在场的另外三名男女,沉静的语气透出令人窒息的血腥残酷,又让恶魔楚轩对他的性情不确定起来,“赵缀空,别招惹他。汤姆,一会儿你把情况跟他说明。”
名叫赵缀空的俊美杀手吹了声口哨:“小果实,你不对劲啊,这么护着他。”
没有理会,恶魔队队长全神贯注地将一本金色的厚书放上祭坛,双手微微颤抖,珍重得像捧着一件宝物,又生怕在手中破碎,目光希冀中透出不安,带着浓重的属于过去的阴影。
“队长,也许我没立场说……”一直没吭声的铭煙薇突然开口,像撕裂的锦帛,凄厉地响彻一室,“她不会希望你复活她的!你们男人不懂,我却是懂的!一个女人经历了那样的事,她一辈子没办法忘记!何况你的她还是个小女孩吧,又是在你面前……她一定受不住的!”
祭坛前的背影陡然僵直,过了仿佛一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毅然弯下腰,慢慢的,跪下一边膝盖,然后是另一只……宛如祈祷般,将头倾靠在复活真经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
不为其他,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失去了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期待什么,拥有什么……
看出他的打算,铭煙薇吸了口气,偏过头:“男人怎么都这么自私呢!只为了自己舒服,不想想女人的心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会恨你的,等她复活,她就会恨你!”
空气一下子冻结了,墓室静得吓人。当跪着的人恢复呼吸能力,喘息粗重紊乱,整个人蜷缩起来,像被深深刺了一剑的伤兽,拼命想摆脱惨烈的痛楚,却是越挣扎越创痛难忍。
看到他这个样子,铭煙薇顿时心软,想到自己的话也有不当之处,轻叹了口气。
“让她安息吧,郑咤。”她柔声劝道,“那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箩丽知道后,也会原谅你的。但是她如果复活了,你们就会面对一生的耻辱难堪……这不是逃避,她活过来,你会因为赎罪而减轻罪恶感,但她却要一直背负伤口。相反,你让她安心地睡,痛苦的就是你。”
“你承担吧。”
残忍的话语撕裂早已溃烂的伤口,一刀又一刀,恶魔郑咤无神的双眼渐渐死寂,一时间,他有点恨铭煙薇,为什么要说出这席话。
箩丽……
他如今有了保护她的力量,一次次豁出命完成支线剧情,复仇,杀光那帮白人,惊喜地得知有这样的复活道具,一路患得患失,希冀又惶恐地来到这里……
被断绝所有希望。
只要伸出手就能得到,却不能这么做,他好想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就抱住那个可以失而复得的人,任狂喜淹没自己,但是内心深处,他知道铭煙薇是正确的,他已经害了箩丽一次,怎么能让那个女孩醒来,再承受自己至今为止所受的一切苦楚?
“我们走。”他埋在散发出冰寒气息的祭坛上,嘶哑地说。
荒凉的死者之都。
漫漫黄沙笼上金色的薄纱,彤红的朝阳露出半边脸,沙漠的清晨,辉煌而绮丽。铭煙薇忽然想起,在进陵墓前,郑咤明明那么焦躁迫切,还是徘徊着不进去,不时抬头看看夜空。当她奇怪地问起,他微微一笑,说:「等丽儿活过来,我想让她看见天亮了。」
心绞成一团,她含泪别开眼,不去看那个被她粉碎了希望的男人。
印着岁月斑驳的石柱旁拴着四匹骆驼,恶魔郑咤走向其中一匹,他走在最前面,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脚步很稳,背挺得笔直。恶魔楚轩默默观察他,这个男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味道很淡的小苹果啊,尝起来不知道怎么样。”清亮的嗓音在耳旁响起,他抬头,对上一双冰冷而嗜血的眸。
“赵缀空。”恶魔郑咤转过头,黑沉的眼睛有刀锋般的杀意划过,他伸手指着恶魔楚轩,一字一字说,“你过来,和我一起。”
“队长,我可以和他骑一匹骆驼。”汤姆好心地说。恶魔郑咤没出声,看起来根本没有听见。恶魔楚轩从而确定这男人是在死撑,他下意识地在队员面前表现出强势的模样。但是他刚刚为什么会回过神?一个人经历了那样的打击,还有心情关注别人?
他被带到前面,郑咤坐在他后面。
轻甩的缰绳,让骆驼站了起来,慢慢前进。
摇晃的视野中,恶魔楚轩推了推眼镜,思索眼下的处境:暂时……先跟着这三人吧,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需要他们帮忙完善。
从片断信息推测,上次还是被白人资深者饲养的郑咤完成了他的复仇,成为新队长。当时他回来的样子很不对劲,对自己的优待也有问题。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恶魔楚轩回过头,用欠缺抑扬顿挫的语气说:“我渴了。”
恶魔郑咤焦距涣散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眸许久才翻出一丝波澜,像灵魂从遥远的彼方回到躯壳,缓缓抬起手,纳戒微光一闪,掌中多了一瓶矿泉水。
镜片后的双眼灿亮,恶魔楚轩压根没管那瓶水,抓过他的手贴近观察,翻来覆去研究,到最后干脆拔下那枚戒指,仔仔细细摆弄起来,旁边的铭煙薇和汤姆看得嘴角抽。
队长你快醒一醒,有人打劫!
腹诽归腹诽,他们可不敢这个时候开口说话,楚轩是胆子大,竟敢老虎背上拔毛。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开罗。
站在尼罗河畔,恶魔郑咤遥望那座笼罩在晨曦中的城市,有些茫然,他完全是按照惯性走。
这些天他好几次想掉头返回,不顾一切复活箩丽,但终究挣扎着来到这里。
心情沉淀下来,他身上再度浮现出那种杀尽天下人又何妨的狞恶气息。
转过头……楚轩蹲在骆驼旁边,膝盖放着一块手帕,辛苦地用口红描绘着纳戒上的符文。赵缀空饶富兴味地瞅着。汤姆和铭煙薇一脸“队长你快说说他吧”的无声呐喊。
恶魔队队长张着嘴,意识有片刻的空白,那张充斥着杀气的俊脸也不那么残暴了。恶魔楚轩正好画完一笔,抬起头,眼中流露出直白的不满:“你连记事本也不带,我还是问铭煙薇借的手帕和口红。”
“我……”恶魔郑咤心想我带记事本干嘛,瞥见旁边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他放在纳戒里的补给品,一股怒气在心底汹涌澎湃,又看到楚轩干裂发白的唇,微怔下开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