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下仆抖开一件红衣，身子一侧，让他扑了个空。十夜气咻咻地扒下罩在头顶的衣服：“你当是斗牛吗？”
康诺毫不留情地奚落：“从某个角度，您是挺像小牛犊的。”十夜嘟嘟囔囔地展开手里的红色附帽大衣，先覆上超传导分子服，再套外衣，随后坐在床沿穿系鞋带的黑色小牛皮靴。康诺不动声色地观察默默扣上领扣的楚轩，心想面瘫真是占便宜。看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想像不出刚才干了什么。
“少爷，纽特这几天都在外面，请您接收自己捡来的包袱。”
“咦！”少年内疚地跑了出去。房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做多余的试探。
十夜的回归让冷清的主神空间多了一分生机与活力，然而齐腾一和苗若泠开心了，十夜却惊得遍体冰凉：“我们…我们只剩这么点人？”
“如你所见。”楚轩从他身后走来，恢复军师的冷峻姿态，“齐腾一是复活的。”
“郑咤也死了！？”十夜难以置信。楚轩点点头：“我让他把重生十字章给齐腾一。十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的推论没错，从下一部恐怖片起，我们会回到张杰当初在的那样，即不正常的任务和难度提升，还有持续的团战可能。这次我们零分，恶魔队估计是负一分（楚轩不知道那两名傀儡队员），我们胜利了，主神对我们的评价超出了它原本特别培育的最强潜力小队——恶魔队。但是我们死的人多，这也算在它的难度指标里。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类平衡手段，人死了团队实力下降，同时主神的评价降低。所以我的意见是，不必急于复活团队成员，我们的奖励也不充裕。”
“为什么？”十夜一呆，指着自己，“我有很多奖励啊！”算算他杀了七个人，其中三个没开基因锁，但也有一个A，两个B了，足够复活五个队员。
楚轩鄙夷地看他：“你去问问主神。”十夜不信邪地查询自己的清单，一看晴天霹雳。
“不带这样的！还我分数！你这个奸商！”看他激动的样子，几乎要和主神拼命。齐腾一、苗若泠和康诺赶紧拦住他。
“冷静点，少爷，开动你的脑筋想想，如果它有的话。”
“显然他没有。”楚轩嘲了一句，给气昏头的父亲解惑，“根据我搜集的信息表明，在团战中死亡的人应当不得分，无论是正的还是负的奖励。这样一来，太阳金经之类的道具才不会丧失意义。否则的话，团队成员一复生，如果还是负分状态，立刻会被抹杀。不过用重生十字章复活应该不包括在内，前提是回去参加了团战。”
十夜颓丧到极点：“我辛辛苦苦赚的奖励……”楚轩看着他说：“只要你和我活着，中州队就可以东山再起，变得更强大。”
“哦？”十夜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只道，“郑咤的重要性比我高吧。”
淡淡扫了他一眼，楚轩不置可否：“我建议优先复活郑咤，他有队长权限。因为他的死，我们可能要重新选拔队长，找到新的引导者。另外，之后让新人全部死亡吧，这会稍微降低我们的实力评价，至少不会让主神对我们的评价上升了。”
十夜无意识地抚摸怀中女孩柔软的金发，沉浸在严峻的形势和军师的分析中：“你之前说持续团战，是指主神把我们当成第一潜力小队，不再顾惜其他小队？”
“是的。”楚轩推了推眼镜，“还有个潜力小队天神队，从主神的进化规律看，我们先和恶魔小队打，代表天神队战胜了恶魔队。虽然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想不通，以郑咤复制体的强度，我的复制体最低能确保平局以上的局面……这方面资料不足，无法继续推论下去。但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主神的目的是为了筛选出唯一一个小队出去，带动全人类的进化，只要我们打赢天神队，主神就能基本确定人选。到时，它不会在意其他轮回小队的生死，加速碰撞提高各队的人员消耗。在此期间，用团战甚或多队团战刺激我们成长也是个可行的方法。”
“哼。”十夜冷嘲一笑，“果然只有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过楚轩，这次在实力上，是我们输了。我打不过恶魔郑咤，他是我生平所见最强的对手。一般队员的潜力也胜过我们大多数人，有这次场面上的输做动力，想必发展势头不可限量。”
楚轩的黑眸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看进他心底：“天神队不强吗？”十夜一震，冷冷睇视他。
“你们怎么了？”苗若泠直截了当地问。十夜抿了抿唇，压抑内心的不快。以楚轩的性格，在确认了他穿越者的身份后，自然会从他这里打探情报，只是……
“我可以说，但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被识破是他自己口风不紧，活该被探问。但是他不想让郑咤他们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物的事实，伤害他们的自尊心。
“好。”楚轩答应下来。十夜没好气地说：“天神队有个和你一样欠扁的智者亚当，一个愣头青的修真者，他的女朋友，一个刀法很厉害的家伙，其余记不清了。”
楚轩默默整合这份资料。齐腾一和苗若泠暗暗纳闷十夜怎么知道敌人的情况，乖觉地没有吭声。
“啊——好累，康诺，烧点好吃的吧。”十夜放下纽特，伸了个懒腰，微眯的眼却射出锐光，“等小叮当帮我们制定好复活名单，就去神鬼传奇的世界吧。苗若泠和齐腾一大概点数不够，楚轩，我和你一起触发支线剧情。”
饱餐了一顿，十夜看着自家儿子欲言又止。康诺会意地说：“纽特，我带你回房间。”
十夜歉意地看了看收养的女孩，尽管纽特外表没有异样，但他可以想像自己的死带给她多大的打击。
不过他确实有话想单独对楚轩说。
同席的苗若泠和齐腾一识趣地离开。十夜随便洗了个澡，换上一件蓝格子呢绒睡衣走进卧室。楚轩穿着同样款式的睡衣坐在床边打手提电脑，静静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好冷清啊。”没有接口，想起餐桌上的情景，十夜不禁感慨。
“我说过了，比较好的情况是四分之一的人活到终战，其他的都要复活或失去复活机会。”楚轩说，语气淡得听不出是安慰。
十夜默然，想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个被机械电脑统治的世界，基因锁是唯一的衡量标准，而残存下来的人，为抢夺生的希望，一路踏过重重尸身，直到自己留下尸体。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活着。”十夜笑了笑，轻快地说，“这次我不算辜负你的信任吧，恶魔郑咤那种强人属于不可抗力。”
楚轩冷冷回视，不作回答。
十夜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工作适可而止。楚轩顺从地关闭电脑，准备睡觉。
拥着他躺下时，十夜略一迟疑，凝视他的双眼：“楚轩，你怎么看待郑咤？”
“郑咤？”明白正题来了，楚轩推了推眼镜。十夜拿下放在床头柜上。
“你是指我的复制体对他的特别在意？”
“咳……你知道啊？”十夜呛了一下，紧张之情不可抑制地漫出，抓住对方的肩膀，“你喜欢他吗？”楚轩平静地迎视他不自知的慌乱目光：“在此之前，你需要搞清楚我和我的复制体是两个个体的事实。”
心口漫溢的焦灼被一股清流平息，十夜抓抓乌亮的短发，思路还有点混乱。
“楚轩，我不瞒你，你的复制体本来会遇到一个叫张小雪的女孩……”
楚轩冷笑打断：“这就是你绞尽脑汁把我往喜欢女人的选择上推的原因？”十夜气恼地瞪他：“你以为我愿意把你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我也知道那是你的复制体，不代表你，可是——”楚轩镇定下来：“我对郑咤没有兴趣。”
十夜松了口长气，放下心后，他终于可以客观地思考。
“郑咤的复制体变化好大。”敌人的一言一行鲜明浮现，心底涌出难言的感触，“楚轩，我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不管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只要你过得好，我都觉得很欣慰。”
“你又搞混了。”楚轩冷淡提醒。
“你别老是挑刺行不行？”十夜无奈地看向他，忽而怔忡，淡淡的灯光下，那双幽深的黑瞳异常清晰冷亮，定定注视他。
一只手放在他颈后，在肌肤上引起细小而深刻的战栗，十夜发着抖，却没有躲开，任那只手平稳坚定地压下，彼此接近到鼻息相闻的距离。
一阵天旋地转，他闻到了清甜又醉人的味道，楚轩晚餐时喝了点苹果酒，此刻浅浅的呼吸拂在他脸上，热气蒸腾，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
离得近了，才发觉平日没注意到的变化，他的睫毛很长，柔软微翘却有着尖利的锐角，掩映下的黑眸澄澈得不染尘埃，令人联想到最高远的深邃天穹，绝非俊逸的面容在成为半血族后有了精致的韵味，原就是凌驾苍生的奇迹而被创造，平常刻意隐藏的锋芒眼下毫无保留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