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咳了,你不能让我单独欣赏一场演唱会吗?”楚轩身姿笔挺地坐在他的专属沙发上,握着玻璃杯,指尖与鲜红的饮料微妙地映衬,敛眉品茗的姿态就像一位高贵的帝王。
十夜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当然是这种场合拉了,你为什么要独占?”
“好吧。”楚轩挥手准许,“凡人的虚荣心。”
没听见他说什么,十夜开开心心地去房里取了小提琴。
见队里最可爱的十夜宝宝要演奏,大伙起劲地鼓掌。箩丽有感而发:“我和大色狼也学过钢琴呢,一会儿我弹给大家听。”坐在附近的詹岚兴致勃勃地问:“郑咤会弹钢琴?”怎么看也不像啊。
“呃,我全还给老师了。”中州队长挠挠头。他家小LOLI狠狠拧他的后背。
血族少年调试完毕,拉动琴弦,他确实不是胡吹,动听的旋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那不是纯粹给人感官享受的音乐,震撼人心的回音激昂迸出,辽阔,奔放,狂野,像苍茫原野上的滚滚雷声,带着无目的的奔啸,顷刻间洒下盛大回响。
豪雨中潜藏着低回不尽的沉闷巨响,仿佛被深埋在地底的炽热岩浆,即将喷发的火山,远处巨浪滔天,海下激流汹涌,云端低垂,海天连成无尽的狂肆闪电。
这更像一场宣泄,却太惊人,太令人无法抗拒,好像要把天地冲毁,又像要把地上的一切带去云的彼端。
啪!张恒掉了汤勺,这个举动拯救了大部分人。琴声中止,十夜神色冷冽地静止了良久,绽开如梦初醒的笑容:“啊哈哈哈,拉得怎么样?”
“……拉得太好了。”郑咤吐气似的说,他是唯一还说得出话的人。其他人按着狂跳的心脏,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真看不出。铭煙薇和詹岚惊疑不定地端详笑得春光烂漫的少年,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有心事的家伙,竟然拉得出那么疯狂的音乐。
对,疯狂,像个人的独舞,又狂烈地席卷所有,仿佛风、雷、雨、天和地的奏鸣曲。
“其实我以前没这么投入。”咕哝了一声,十夜拉了两首轻快的曲子,调节气氛,然后又应纽特的要求,吹口琴给她听。
一如既往尽兴而散,赵樱空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犹豫了一下,十夜向儿子和管家打了声招呼,追了上去。
赵樱空肯定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并没有阻止他跟上来。
昏暗,冷寂,像一个没有栏杆的牢房,这就是赵樱空的房间。
瞥了眼中间几个像是刑具,人形的木靶,十夜挥去一把冷汗,劝道:“樱空啊,你可以摆些花嘛,女孩子不都喜欢花吗?改天我给你拿些康诺做的香草蜡烛来,清神帮助好眠。”
“他,是怎么样的人?”赵樱空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低声问。
十夜的表情冷静下来,靠着墙,与她斜对面。
“为什么问我?”
“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记忆了。”少女清雅的嗓音含着一丝寥落和迷惘,“不是你告诉楚轩的吗,我是另一个人格,我的记忆……全是虚假的。”
即使信任伙伴,此刻她的语气,也透出了质疑。因为……太难相信了啊,她是另一个人创造的虚拟人格,她珍惜的过去,是伪造的。
“如果记忆不能确立自己,就用心情确立。”十夜平静地看着她,他并不是会被诘问动摇的人,有什么考验,比自我更残酷?而他早已与“自己”交战了无数回,“樱空,问问你的心,你自然知道要怎么做,如何看待自己和她。”
“是吗,所以你本来要杀他?”
“是的。”
简短的回答,没有下文,少年还是如金刚钻一般刚硬无情。平常冷淡自制的刺客却忍不住了:“十夜……”抿了抿唇,她轻声说:“如果另一个我选择和他一起死,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我…我喜欢他,但是我也喜欢你们,终战……不是我和他了结私事的舞台,我想和你们一起战斗,一起回现实世界,可是……你该告诉我一声的。”
十夜轻轻动了一下,脸上浮起微澜,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抱歉,既然你这么说,我是太欠考虑了。我是想,告诉你真相的话,一方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另一方面……你的里人格可能会醒来。”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预言能力,我不能完全相信它,也无法不参考它。樱空,你是我的伙伴,我不能让你莫名其妙死掉。即使你要死,也必须是在自己的意志下,终战你被控制的情景总是在我脑子里徘徊不去……”
“不。”顿了顿,他眼神一冷,坚定地吐露,“即使你要死,我也不允许。别人我不管,但是你和楚轩,就是不行。”
赵樱空笑了,意外地打量他:“十夜,你很任性。”十夜抓乱了刘海,有些困扰的样子:“好像是吧,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以前我的生活圈很单纯……总之,除死无大事,这点我坚持。”
“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他低问,带着孩子般的执拗和困惑。
他是真不明白这些人世间的情爱牵扯。
惑乱心神,湮灭生的欲望。
看到他的神情,赵樱空明净的瞳滤去惶然,重拾日月清辉,几乎是温和地说:“不管怎样,谢谢你。我会答应楚轩那个实验,另一个我吗……我很期待呢。”
“这么一来,赵缀空不是要在两个小苹果当中选择了?”十夜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
难道……要分一个给东美洲队的本体吗?
“哼。”赵樱空语义不明地哼了声,问起先前的问题,“在你的预言里,我的表哥……赵缀空,是什么样的人?”
十夜看着她,语出肺腑地高度概括:“变态加情圣。”
打开门走进室内,赵缀空听到了钢琴声。
这是个空荡荡的客厅,木拼地板刻着岁月的纹路,被阳光铺上闪闪发亮的金色绒毯,落地窗外有个小小的花园,翠绿的草坪延伸开去,榕树下,一只陈旧的秋千记载着逝去的时光。
坐在窗前的男子弹着琴,象牙色的琴键在苍劲有力的手指下流淌出纯净优美的旋律,半身背光,灿金的微粒跳跃在他的肩头,长发像亮丽的黑金,墨色风衣勾勒出紧致修长的体线。
他微微眯眼,神色是经过抑压的不悦,凌厉的气魄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大型猛兽。
“赵缀空,你很闲吗?”
那是空寂深幽,和他的琴声一样安静的嗓音。
俊美的刺客微一恍惚,随即挂起笑容走过去,不忘关门:“啊啦啦,队长,你会弹琴吗?”
恶魔郑咤冷凝的视线在他脸上略一停顿,似乎看出了什么,注意力回到手上的曲子。
翻过曲目表,泛黄的纸页蕴涵着沉香,静澜般的气息中传来干燥的脆响。
“你怎么进来?”他问,“这是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