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次回答的是楚轩,他清冷透彻的嗓音恍若承载了时空的苍穹,“那是假性的转变,符文科技强制扭曲空间、降低时间流速之类。反噬用修真器物吸收,现在是凭借圣人储存的能量支撑。一旦超负荷或道具损毁,累积的规则之力会成倍反馈。简单的说,时间和空间存在可变量,但是在这个多元宇宙,众平行宇宙有相同的起源,彼此之间的物理常数可能有所不同,但基本的物理定律一定相同。这是不可逆的。”
十夜竖起一根指头:“要克服这种限制,一,扩充本身的质量,变成超·超·超巨大的质量兵器。”他心里咕哝,像那个索拉恩,“要么就是转化成纯能量态,当然最好是量子态,那就能超越各晶壁系的规则。不过这样的生命,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宇宙里。就拿郑吒的复制体和我来说吧,我们都被神的力量侵蚀,从细胞到基因都改变了,一旦侵蚀达到100%,就会被整个多元宇宙排斥,我们会不由自主被拉到神所在的高次元。我的改造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全靠楚轩的戒律锁拉着我。”
郑吒等人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紧张地看着他。十夜摆摆手:“放心,我死活都不会跟我那个大姐头去的,虽然她当真是个大美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程啸涎着脸说:“真的!这么美?比你还美?”
“闭嘴!我劈了你!老子是硬汉帅哥!肌肉多得堪比施瓦辛格!”
大家不予置评,反正事实摆在眼前。
十夜大概也晓得吹牛替代不了真相,咬牙切齿一番,说:“唯一能抗衡物理法则的是精神能量,四种心念之力,‘规则与裁决’、‘自然与构造’、‘力量与交战’、‘神音与传达’。我家儿子是前两种,我是第三种,芙娅——虫之歌透露,我们未来的敌人是第四种。”
众人面面相觑,郑吒代表发问:“什么意思?是指我的复制体吗?”从字面理解,“神音和传达”就是神侍者。
“听芙娅的口气,不是。”十夜摸着下巴说。詹岚和萧宏律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伍德在梦境世界的装束,是一件雪白长衣,笔挺的立领,胸前的黑色十字架吊坠象征他圣职者的身份,下摆的黑焰图腾仿佛上天降下审判人世的黑色劫火,在收拢了夕照的夜色中凝练出的雪色长刀恍若一缕令人心悸的残光。
“那四种心念之力,遵循什么进化方式?”詹岚压抑内心的激荡,冷静地问。十夜沉吟了一下:“我的进化方式请容我保密,那不是好的回忆。其他三种我不知道,我感觉那是一种心境,你必须放弃人世的某些东西,或许是太深刻地体会到人性的底层内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但是你必须战胜它,超越它。”
“是神性吗?”詹岚猜测,“当我明白了‘领域’,那种深层次的感悟也同时流进我心里,人能达到神的境界,通过挖掘自己内在的力量。”
“哈哈,神。”十夜放声大笑,眼中涌出浩瀚美丽的光芒,“也许吧,但那样的‘神’一定是残缺的,失去凡人的软弱,失去后退的机会。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凡事必有代价。当我准备对抗残酷的命运,我知道我必须先残酷的对待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变得残酷。”
突然,他若有所悟,看了看身旁的爱人,目光沉入坚固的重量。
“如果神音和传达是信仰之力,那绝对不是信仰神。”
这是一座宫殿,像是用一块巨大无比的冰石雕刻出来,屹立在时光的终点上,穹顶无限延伸,毁灭应有的界限。祭坛一样的平台上,燃烧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晦暗不定地变幻着光度。
银灰镶边的猩红地毯尽头,走来一个身影,如霜的苍银短发在暗色中格外显眼,左手捧着一本镌刻银色拉丁文的黑色典籍。
他单膝跪地,浮腾着黑焰的白色衣摆拂展开来:“陛下。”磁性的音律像有生命一般,在虚无的空间平缓的悠扬。
祭坛上的蓝色火焰跳动了一下,无声的波动,却比世间的任何声音更清晰地传入他的意识深处:【你对‘穿越者’有什么看法?】“每个人都不知道命运之神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角色。”伍德淡淡地说。
潮汐般恢弘的思绪荡漾出笑意:【从‘观棋者’变成了棋子,这落差就意味着平衡的打破。盖亚意志那边,你让亚当去给它们一个教训。】“请等一等,陛下,真理也许喜欢开玩笑。”银发教授微微一笑,“恐怖片世界同样有人加入轮回小队,但是对两个世界的构造而言,什么都不改变。”
那思波进入了漫长的沉寂,由于体积过于庞大和独立的细胞生物智慧,在得出综合答案以前,他需要长久的演算。
当他再度连接上使徒的思维,一系列完整的推测罗列了出来:【是维度的区别,SLG中枢对轮回世界是掌棋者的位置,但恐怖片世界和主神空间是一条平行线,少数人的离开只是点的位移,并没有跳出那根线。维度的设立掌握在界外生物手里,所以盒子无限。】“是的,我的陛下。”伍德保持稳定的跪姿,遥望那道灵魂火焰。
索拉恩是多重人格者。
这对一个妄想重新整合世界,目标专一,心志纯粹,行动疯狂的人来说,实在不可思议,却是伍德观察相处下来的实际结论。也许他本来就如此,历史上有少数高智商人格分裂的例子,也可能是GOD细胞独立系统造成的集群意识。无论如何,把握索拉恩的性格基本难以办到,他的思维方式随时在变,也因此没有任何死角。他随兴而起的一个念头,就能把另一个人格遗漏的岔子补上,不断铺展备案,从而使得历时两个宇宙纪元的补完计划周密、完善、不可破解。
但他终归要归纳出一个总体方向,每当一个新提案产生,他就要单独建立一个模块,排列优先顺序。如果有冲突就延后,连带里面的不安定因素也被暂时留下,比如此刻——
【维度的事你不必管,穿越者对我的主要计划还有用。】索拉恩的口气轻轻一变,【那只小猫最近很活跃,跑到大地意识那边去了。】伍德垂下眼:“如果您希望我把他变成一堆泡沫,和您融合……”
【不,修曼,你提醒了我,复制体楚轩的行为,你认为本质上什么?我很有兴趣看他搭建一个舞台,再奉送一群观众。你可以看完了戏把他赶下台,我已经给了他因果率线路做他玩耍的毛线团,他还不晓得安分。】“您的意思,是让天神队出战?”
【对,我不想看到你随便出手。】
这又是伍德心底一个不解之谜,索拉恩对他异乎寻常的掌控欲。
他似乎只要求他捧着《默示录》,在最后一刻拉下旧世界的幕布,执行毁灭。这之前什么都不用做,甚至纵容他解开天神队的精神控制。伍德可不相信亚当转述的,罪恶容器这种说法。信徒成千上万,他既不是最特别,也不是最聪明,索拉恩的精神进化得离超越这个宇宙仅一线之隔,不会真有这等低级嗜好,一切外在表现的喜好,都是假象。
一旦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剩下的,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生生不息,繁荣昌盛。”银发青年吟诵《星际迷航》中瓦肯人的名言,眼神像冰山下的深海,平静却无法探知暗涌的潮水,“我的陛下,您了解人类的心智和感情吗?”
【哦,我明白了,好奇是受鼓励的罪。可是修曼,这真的没有什么新奇的趣味,历代教训告诉我,人类这种生物你可以说他生生不息,也可以说他是让宇宙满目疮痍的溃烂伤口。】“我活得远没有您悠久。”
【你真固执。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假如我往一个有重力的星球扔一把锤子,无须见证就知道它会坠落。人类是有特性的,就像无机物都有自己的特性。比如你,我也知道你的小脾气。】一枚晶莹透亮的黑色方晶石飞出蓝色光焰,落在伍德抬起的手心间。
“世界基石。”这不是问句。
【真正的世界基石。】索拉恩大笑,【我清楚盖亚意志的手段,重启,重启,再重启。只要它们玩不过人,就会撒手不玩。虽然上个世纪是我在萨瑞他们的背后推了一把,但我可不希望盖亚意志来妨碍我。而现在,我亲爱的修曼,世上最安全的保管者,莫过于你。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按下它,就像……】他的思绪几不可察地涤荡了一下,宛如大海深处一缕悄然滑过的暗流。
复制体楚轩会遭殃。伍德立刻想通其中的重重算计,默默收下世界基石。
索拉恩的谋划虽极尽细节,本质还是力与势的完美组合。这样的心态下,他根本不会出于浪漫主义培养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那么本体楚轩对他……
“现实不同于棋局,不能重新来过。”
【是的,这是我想告诉曾经一些聪明人和世界之主们的事实。】伍德露出嘲讽的冷笑:“那么杀光他们吧,只是一群蝼蚁而已……我不明白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您要一再阻止我。”
传递过来的思波虽然微弱,但确实有了一股苦恼之意,谁让他自己洗净了对方大部分感情,使得人家的生活乐趣都没有了。
【好吧,我的孩子。】这个称呼让伍德震了震,【你可以保留终战的指挥权,我知道,你相当信任亚当。】“事实上,是很喜欢。”银发青年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说,“这样的礼物可不常有。”
【是的,我可不希望再有一个智者扰乱你的脑子。】
伍德孔雀蓝的眸子穿透时光的距离,穿过虚幻的投影,探入对方的灵魂深处:“最终的末日洪水,是抹杀正确与错误,高贵与卑劣,伟大与弱小之间的差别,让这不公平的世界变得更不公平的浪潮吧。”
【你说的完全正确。】来自远古的毁灭者第一次真真正正露出内心的情绪,【这是完美世界的谎言。】“那么为什么呢?”伍德低下头,他银色的头发飘荡着,闪耀出星星碎片一般的光泽。
厚重的漆黑古籍放在他的膝上,扉页的银色字迹刺痛双目。
强者的力量结合意志与观念,是走向与世界的共存还是破坏,只取决于当事者的道德人格。如果缺乏这种道德人格,没有一种说教与质询能够提供它或取而代之。
但他还是问了,因为这个人是他的……
巨大的神威几乎把他压倒,伍德死死撑住,整个殿堂在摇撼中震颤,地面层层破裂,膝盖被碎片扎出了金黄色的血液,他全身湿透,白衣像水里捞出来一样贴着身体,双手虚弱地撑地,点点汗珠从下颌坠落。
黑如午夜的柔软和雪银般的光芒沿着背脊中央分割开来,一黑一白的羽翼,从他的两肩垂落,剧痛将他撕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