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丽芙怀着做坏事的兴奋感,爬上邻居的围墙,抓着攀缘植物跳下来,动作轻捷如猫,丝毫没有声音。为了掩饰轮回小队成员的灵敏身手,纽特也学她抓住一根藤蔓,轻轻滑下来,悄声问:“这是你家的房子?”
“对,我们三个月前搬过来,今天要走了,我忘了件东西回来拿。”用同样仿古式样的铜钥匙打开正门,奥丽芙欢快地跑上木制楼梯,“是一盒磁带,你听见吗?我的Father唱给我的《摇篮曲》。”
“啊,是你父亲唱的?”纽特满心佩服,十夜至今仍是个走音王,虽然他的小提琴拉得公认的好。
奥丽芙自豪不已:“嗯,强尼每天晚上会放。”
“强尼是谁?”
“我的音乐布布熊,我把磁带放在它的肚兜里,一到时间就播放。”
“为什么用磁带?”对纽特来说,这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的地球工具,如果不是康诺也有收藏唱片和磁带的喜好,她连这两个名词都不知道。
“我的Father喜欢怀古的东西,我也喜欢。”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窜过去,奥丽芙非但没有惊叫,反而开心地拍了拍手:“嗨,约翰。”她蹲下戳了戳老鼠尾巴,“对不起,今后没有面包屑招待你了。”
“我带了苏打饼干。”纽特拿出的不仅有饼干,还有曲奇和松饼,香气扑鼻。奥丽芙眼神一亮:“哦也,太好了,我们一起来开茶会。”
钻进阁楼,木头的清香扑面而来。古老的钟摆有节奏地一荡一荡,奏出规律的嘀嗒嘀嗒声。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沥淅沥。奥丽芙点燃壁炉,浓郁的柴火热气弥漫,温暖宜人。
“下午这里的味道才好,真正的热乎乎。”
先从小床拿起最重要的布布熊放进背上的书包,奥丽芙利落地铺好厚厚的小地毯,摆上茶几和两个松软的椅垫,碟盘、餐巾、刀叉分门别类地放好,开始更熟练地泡红茶。小老鼠约翰就着碟子喝牛奶,奥丽芙还一视同仁给它系了餐巾。
纽特摆放点心的动作显出不亚于奥丽芙的教养,顺口道:“真的?那睡午觉肯定很棒。”十夜就喜欢在极难得的空闲时光,抱个大蒲团趴在被阳光晒得最充足的地板一角,懒洋洋地打盹。有英伦绅士风范的康诺总是对他这样的行为提出批评。
“嗯……我很少能待在家里。”奥丽芙微微浮起为难的神情,“不过礼拜天的下午,Father允许我放假。”
教会学校吗?纽特歪着头想,端起奥丽芙泡的茶。
“非常棒!”
“Father教我的。”绽开甜蜜的笑,奥丽芙尝了一口饼干,赞不绝口:“好棒!一定是手工做的!”纽特与有荣焉地点头:“我的一个家人,像我哥哥那样。”至于她的正牌兄长楚轩,她一直是当母亲看待。
奥丽芙神色不虞地朝松饼涂苹果酱:“我家里也有个人做点心很好吃,可是他很可恶,老是缠着Father不说,还多给我布置功课!”
“是后母吗?”纽特猜测。
“对,就是后母!”奥丽芙愤慨地握拳,尽管从她出生起,那个可恶的某人就待在她父亲身边了。
雨声像那首温柔而悠长的曲子,连起天空与大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奥丽芙静静吃完茶点,踮脚推开一个隐秘的夹板:“我给你看我的秘密天地。”纽特惊讶地攀上去,上面竟还有个小阁楼,天窗关闭着,使狭小的空间积蓄了灰尘,有些沉闷。奥丽芙点起一盏煤油灯,阴影和光亮同时投下,罩了布的油画板、未完成的陶土工艺品、一只只形象各异的毛绒布偶映入眼帘,零零总总,满含主人倾注的心血。纽特赞叹地环顾:“这些……你不带走?”
奥丽芙眷恋的目光流连在这个小隔间:“Father说,我每离开一个地方,最好留下些东西,就会记得当时在这里的片断,回想起重要的心情。”
她纤白的手指一一指点:“在那个位置,看星星最好了,晴朗的天气,我躺在小床上,云薄薄的,夜空像流淌的泉水,星星在云里一闪一闪。夏夜,草叶的气味最香,能听到小虫子的合唱。从这扇窗看出去,一个个矮矮的烟囱吐出一圈圈白烟,百看不厌。当夜深了,可以看到瓦片上跳跃的月光,好美好美。”
纽特着迷地听着,和新朋友一起在窗边看聚散的雨雾里,围栏上的绿色植物和大朵大朵的火红色花朵。
“奥丽芙,你经常搬家吗?”
“嗯。”女孩似乎在咽下许多的情绪,随即开朗起来,“我们去过许多地方,嘿,纽特,这宇宙有好多好多奇妙又漂亮的地方,翡翠色的云朵,深红的有知觉的海洋,橘色的光甲虫和化石森林,巨大的钻石城,像巨兽一样的星尘,它那么那么大,蔓延开来有光年那样大的距离,壮观极了。”
纽特听得两眼发直,心噗噗直跳,不住追问:“真的?真的?好大的星云?发光的甲虫?钻石的城市?会呼吸的海?”
“对!下次带你去看!”
“一言为定!”
她们畅谈聊天,怎么也舍不得分离,直到时钟敲过十一点,奥丽芙才说出要赶船,不得已收拾。
回到门口,两个女孩依依不舍地道别。
“纽特,你住在这儿吗?”
“不,明天一早我也会离开,如果我回来,第一个来看你。”
“我应该能回来,这是最后一次搬家了,下次我介绍Father和……哼,另一个可恶的家伙给你认识。”
“哈哈,好的。”纽特忍俊不禁,“我的父亲也有个很好的朋友,大概算是我的后母。”
“哇噢!我们真像!”奥丽芙认真地感叹,撑起雨伞走下台阶,“再会,纽特,你是我至今收到最好的礼物。”
“你对我也是。”纽特握着她给的大门钥匙,用力挥手,“奥丽芙,再会。”
她站在湿漉漉的门廊上,站了很久。
一离开新朋友的视线,奥丽芙就甩了甩雨伞,透明的伞面消失,精致的银手柄变成一只拖曳着光尾的黑色巨型镰刀,托着她风驰电掣地飞过荒野。
她身上繁丽古典的衣裙变为漆黑如冥夜的紧身战甲,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呼应某个来自天外的感应,苍冰色的眼珠放出意念的波纹,一道湛蓝的引力光柱从天而降,将她牵引上去。
时空翘曲的亮紫色光波中,一艘银灰色的战舰若隐若现,在下一瞬间融入深幽浩瀚的寰宇。
自动感光的全息起降甲板上,一个青年靠墙等待,银白底色的长风衣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体线,金色耀眼的短发反射着灯光,辉煌胜过宇宙中数以亿计的星辰,宽大的墨镜被修长白皙的手指取下,露出一双上层天空颜色的蓝眼眸。
“迟到了。”北海般冷静的声音。
“Father又没规定我回来的时间,你凭什么管制我!”奥丽芙的黑甲变成质料轻软的白色羽裙,镶嵌着精美银饰的黑宝石挂在胸前,叉腰和他对视。
“把你父亲和我的智商集合以后开平方乘以十吧,女士。”天神队智者俊美的脸庞浮起嘲讽的笑容,“当然是你的Father担心你,叫我来看。”奥丽芙重重哼了一声,掩不住得意之色:“你找不到我,对不对。”
亚当眼光一闪,他和小丫头平时较劲的一项内容,就是在监视和反监视上。
小鬼在技术上确实进步神速,可惜,智慧并不等同于技术。
“负数的智力,不用脑髓思考也知道你在这个星球上蹦达。”
“哼~~~”奥丽芙真的生气了,气势凌人地指着他的鼻子,吐出隐忍多年的心声,“亚当,我警告你,你这么坏心眼、嘴巴毒、自私自利、没人情味的混蛋休想对Father有非分之想!”
“哈!”亚当偏头笑出鄙视。奥丽芙气急败坏:“你别不相信!因为我将来要嫁给Fa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