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破开,喧腾惊嚣的浪花浮现出无数生灵的长鸣,一座巨大的蓝色珊瑚礁岛屿升起,湿淋淋的白发少年被青年拎着后颈,从海里捞出来。
“真是只小豹子啊。”
“修曼,快放开我!”小里的四肢软软垂下,只能动口。他不是不想挣扎,可是锢住他颈子的手使他一点反抗意识都生不出来。
伍德一笑,将这只凶悍的动物抛了出去。小里一个翻身落下,警戒地瞪着他。
那张英俊温文的脸庞绽开更让他警惕的笑靥:“愿赌服输。”
小里下意识地想按住脑袋,可是他的速度怎么快得过伍德,大手多了一顶贝雷帽,运用身高优势压在少年蓬松如羊毛的纯白发丝上,还按着头揉了好几下。
“可恶!修曼,你有给人戴帽子的嗜好吗!”
伍德又递给他两包糖:“下回我们再下西洋棋怎么样?别介意老是输给我,我也经常输给另一个人,平均三局有两局。”
小里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高兴,很明显那个人是亚当,而三局里赢一局,伍德已经是远超常人的智慧了。
“既然你拿巧克力夹心糖来,难道不能换巧克力酒糖吗?”小里不快地拆开一包。
“你还未成年,孩子。”
小里差点咆吼,看到对方眼中恶作剧的笑意,才忍住了这波冲动,看清包装上的英文字母后,更是愉快地轻扬眉梢——是威士忌夹心巧克力。
伍德柔和地看着他,宁静的眸子浮起温煦之情,倒映着眼前的少年。
每个黑暗的灵魂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神有多么温柔,有如此多的温暖和幸福藏在里头,构成了他正直高贵的人格。他的人生一定是他不能想象的幸福。小里想,完美无缺。
“你大概没有过放弃自己的念头吧。”
“确实。”伍德深深看了他一眼,信步走开,“我的一生,除了朝前走,别无其他选择。”
步履印在新雪般洁白的沙滩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银发青年转过头,脸上是宛如破晓之光的明亮笑容:“嗨,潘,只要活下来总会有好事情。”
“因为你碰到了你的亚当?”小里嘲讽,“对了,你还把他从寂静岭救出来,难道他因此以身相许?”
“没这回事。”伍德笑了,像听见孩子气的话,“我只是帮了他一点忙,他也帮了我,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拯救谁。即使没有我他也会找到他生命的曙光,顶多就是时间上晚一些而已。就像没有我你也会慢慢学会怎么去爱人一样……孩子,没有谁能真正救赎谁,你要自己寻找人生的出路,让你的心灵平静。”
他柔软的发丝微微飘荡,闪耀出银子碎片一般的光泽。小里凝视他,想起刚才划过那双孔雀蓝眼眸的一丝伤感。
“你是怎样超越的,那些让你软弱疲惫的东西?”
“用意志背负他们。”
白发少年冷哼一声:“愚蠢。”伍德柔声道:“记住,潘,你可以爱上那些让你烦恼和心疼的东西,但是千万别因为痛苦爱上死亡和憎恨,它们是麻药,可以让你忘醉一时的苦难,但最终承受万劫不复的是你自己。”
“灵魂是最高昂的代价,决不能交出。”
伍德望着黑暗的尽头,无数盏灯在海中飘浮荡漾,那是生命的灵魂之火,他浮起微笑,静谧而久远。
因为种种羁绊和背负而无法放下的人生,无从选择的命运,为了活下去,他们都犯下了七宗罪啊。
“也许下一次我带些女孩的照片来?”伍德突发奇想,为这个好主意打了个响指,“这会对你找到生活的目标有帮助的。”小里抽了抽嘴角:“你开征婚所吗,修曼?”
做老师的严肃地道:“你过得太封闭了,男孩,如果不走出去找点乐子,你会被闷死的。怎么样,考虑一下,酒吧对你太早了,或许你已经有了重要的人?”
“如果你是指爱人的话,我没有。”
小里聚焦的目光只映着眼前一个人:“修曼,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打败你。”
伍德回以开怀的大笑:“如果轻易输给学生,老师就没饭吃了。”
白发少年看着银发青年站在海滩边的身影,他的背脊始终挺拔,长长的黑色倒影却有些寥落,好象怀抱着什么常人看不见的重担。
“你的命是我的。”小里皱起眉,一字一字道,“我不允许你死。”
伍德略带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绽开宁馨的笑容:
“不,我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
那个银发男子朝他挥挥手,留给他一个无法超越的背影。
“我走了,潘,下次,我期待你打败我。”
小里久久注视师长消失的地方。
明日,就是战斗之时。
——赋格曲·平行调——
副题:没有终点的剧场
当舰桥传来集合命令以前,朱雯正在房间里用塔罗牌占卜。
身为预言师,她知道占卜结果不仅会对被占卜者产生作用,对占卜者也有影响。干涉命运的反噬,越高级别越严重。可以说,占卜师为被占卜者承担了负面的结果,所以朱雯一直谨慎使用与生俱来的天赋。
强化了预言师血统后,除了偶尔感到的征兆,她也没有积极做出明确的预言,只是用塔罗牌为队友们做一些生活上的指导,给予小小的谏言。可是今天,一股强烈的“预感”冲击了她。
那么深,那么广,她好像陡然站在万丈悬崖上,四周全是撞击的命运激流。
深呼吸镇定,她下意识摆出圣三角的图案,一一揭开。
过去——愚者。
现在——审判。
未来——世界。
“世界”由“愚者”来“审判”,预定好的过去和未来。愚者是塔罗牌中最难理解的一张牌,没有号码,本身象徵了开始,也代表不确定,可是如此清晰的牌义,这样的位置排列……最稳定的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