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哪儿走?”箩拉六神无主地问,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在德克萨斯州经营一家小超市,本来还有个正常美满的家,然而被暴徒破坏了。
自称队长的莱文是墨西哥人的相貌,美国人大多对墨西哥人有歧视,因此她下意识地求助在场气质最稳重,又受过高等教育的伍德。
莱文看起来无所谓:“教授先生有什么意见?”
伍德微微一笑:“集合一百个伟大的头脑,就会得到一个大傻瓜,你决定吧。”
“那好,随便选扇门进去。”
如此草率的命令让伍德以外的所有人皱眉。托尼骂骂咧咧地踏出防护罩的范围,自己走开。汤姆靠近伍德,悄声问:“这部恐怖片有什么危险吗?电锯杀人狂?异形怪物?或者外星人?”
“不,都没有,但是也许更惊险。”说着,伍德走向一道白色墙壁,沿着墙上凹陷的金属梯爬上去,按住一扇门,哗!四四方方的门敞开了,这是触摸式感应门。
另一边又是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雪白的壁面和六扇方形门,一条不长的通道连接着两个房间,哗!伍德刚移开手指,门立刻关上了。
“在电影里,这些房间是移动的,如果我们不保持连贯地爬过去,就会被送到不同的房间去。”
“哦,这事太妙了。”托尼大声嚷嚷,“我们中的有些人正好不愿看到我和珂菲。”伍德瞥了眼双肩绷得死紧,握着拳头忍耐的箩拉,用恳切的语气说:“上帝让我们聚在这里,我们当感谢这个机会,共同的语言把我们紧紧连结在一起,带来相互鼓舞的力量——你带了面包和矿泉水吧。”
“难道你的重点就是后面一句吗?”黑人大叫,将露出口袋的热狗面包和矿泉水瓶塞进去,他午饭还没吃呢。
教授平静地转回去又按了一次门:“如果我们坐在周末的礼拜堂里,我很愿意竭诚为你祈祷,现在我们时间很紧,肚子也会饿。”
众人都是一阵无言,汤姆不解地看着他开了好几次门:“你在干什么?”
“找规律。电影中的超级立方体房间是根据量子混沌学和平行世界理论建立。混沌学里,发生动态演化的初始条件是在起始时刻主体对客体所作测量的结果,测量越精确,主体获得的客体的知识越多。这些信息将保留下来,加大客体系统对主体的依赖性,类似平行宇宙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每产生一个念头,每做一次抉择,就会衍生出一个对应的平行世界。比如当我们在这个房间内,面对六扇门,有六种不同的选择,六个平行世界于是形成,并且在这个时间、空间维度被扭曲的超级立方体世界延展交织。否则在这个数目无穷的量子化空间内,原剧的主人公们互相碰面的可能无限接近零,可是他们在迫切的寻找途中,发生了极小概率的多次会合。”
伍德尽量用简易的说明解释自己的推测,大家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箩拉说:“你是数学家吗?”
“我不是,我在找剧情中的物理学家。”
“不过是死的。”莱文讪笑,掏出一根雪茄咬在嘴里,用手枪点着。新人们对这个只会恐吓和冷嘲热讽的队长多有不满,但这一手又震慑住他们。
“希尔,你说我们是北美洲队,那还有其他队伍?”汤姆好奇地问,“你经历过几部电影?”伍德眼神一动,这时,每个人都感到房间震了震。
“这是电影里的一个情节,一个不知名的能量体随机从一道墙冲过来,速度不快,准备好逃生。”伍德跳下来,抓住还在傻笑,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玛丽,退出一段距离。汤姆也拉过一脸惊惶的箩拉,慢慢远离墙壁,机警地四处张望。危急关头,两位男士不约而同地表现出深入骨髓的公民道德——保护女性。
“来了。”珂菲站在正中央,突然脚下发力,朝向一扇门飞奔。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轰隆声,他背面的墙如同被折叠的纸一般波动不定,渐渐浮现出一团没有固定颜色的能量物质,挟裹着墙壁碾压过来,整座房间在轰鸣中震动,两边的墙来回乱摆,地面仿佛融化的冰激凌一样坍塌变形。箩拉被这个景象吓得张口结舌,汤姆推了她一把:“快!快上去!”
珂菲在楼梯下面停住,焦躁地等着箩拉手忙脚乱爬上去,按开门。接着是被伍德双臂举到梯子上面的玛丽,她的脚在梯级上连连打滑。
“喂!你确定她有办法爬楼梯?”
“托尼,你上去,把她拉上去!”伍德放下玛丽,对另一个黑人喊。
箩拉谨记伍德的教导,趴在通道口等待,门因而保持敞开的状态。黑人复杂地看了一眼伍德,三下两下爬了上去,一口气将吸毒少女提了上来。
“汤姆!”伍德示意金发的大学生跟上。珂菲暗自咬了咬牙。
汤姆一上去,伍德就把位子让给珂菲,回头看了看还在原位抽雪茄的队长。莱文满不在乎地笑了:“你走好了,我殿后。”
几乎在他一钻进通道,整个正方形建筑就像烤箱中的面团,被能量墙的威力揉得稀烂。更可怕的,莱文一跳下墙,这道墙壁也出现能量的律动,震颤的频率蔓延过来。伍德提醒:“快走,它会追大约十个房间。”
“上帝啊!上帝保佑!”跑在前面的箩拉尖叫着划十字。珂菲越过她,抓住一格楼梯跳上去,一把按开门,窜进通道,转头把箩拉拽了进来,拖着她往另一边爬。
“不!我们要等他们!”箩拉挣开他的钳制,她本能地厌恶这个男人,比托尼更讨厌。
“珂菲,你拉这小妞!”托尼将玛丽举了上来。
箩拉出手帮助玛丽,珂菲犹豫了一下,也抓着少女的红外套将她拖了进来。
“谢谢。”见托尼让出梯子,汤姆匆匆道了声谢,爬上楼梯。伍德没有过去,微笑摇头:“我应该比你大。”托尼瞪眼:“闭嘴!我最讨厌白人!所以我不欠白人的情!”
时间紧急,伍德不再推辞,爬过通道,对前面的人说:“向右!”
箩拉如梦初醒,赶紧朝右边转,爬上梯子打开右墙的门。珂菲拖着玛丽紧跟其后,然后是伍德等人。托尼强撑着跑在最后,钻进通道时,被能量墙卷下一只鞋子,钻心的刺痛令他透骨冰寒。
“妈的!我受伤了!”他挂在通道口,歇斯底里地叫喊。
速度变快了!一直在心中数秒的伍德回过身,将他拽下来。墙壁被能量光液包裹,剧烈抖动,像一只只饥饿的嘴,嘶吼出令人心寒的咆哮。
“箩拉,下面!”
每个房间都有六扇门,上下左右前后,而地板上的方形门是唯一不需要梯子的。
汤姆反应最快,扑向地面,敞开的门洞吞没了他的身子。箩拉抓住他的一条腿,玛丽没有跟着珂菲玩接龙,笑嘻嘻地趴在通道边缘。
“帅哥,有药吗?我听到火车的声音了,我们一起做夕阳旅行。”
“噢,玛丽。”伍德架着托尼跑过来,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好吧女孩,进列车隧道。”玛丽欢呼着钻下去,伍德把翻白眼的托尼往里头一扔,在通道关闭前的一刻跳下。
当莱文也下来后,众人清晰地看到上方的天花板如水波荡漾,能量体掠过的波纹从门框两边划开,隆隆地推移过去,一直到与墙根重合。
确定那催命的巨响远去后,放松的喘息才此起彼伏响起。汤姆腿一软,差点栽倒。箩拉更是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地双手合十:“感谢主,阿门。”
托尼趴在玛丽身上哼哼:“我诅咒毒品,我诅咒好莱坞电影。”伍德蹲下,抬起他受伤的左脚察看:“只是擦破点皮,你很幸运。但是伤口非常凌乱细密,出血的话会很难治。从那道能量扭曲空间的性质看,人被卷进去会粉身碎骨。”托尼听得头皮发麻,一身冷汗这时化为迟来的疯狂恐惧。
不!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么?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出去!
汤姆注意到伍德的呼吸还保持着平常的速率,眉间虽有隐忧,却没有绝望的阴影,忍不住猜测:“教授,你早就想到了吧,我们可以往下逃,在第二个房间你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不确定能量体是不是沿着所有垂直面的立方体房间前进,如果判断错误,我们下来了,从房间中央到墙面,时间会来不及。还有个可能,它是否依据我们下意识的惯性行进?人受到来自后方的威胁时,会直线逃跑;转弯时,大多习惯向左,我观察过,我们当中没有左撇子,不会有反过来的情况,但它再一次从我们后面过来,也就是说,它是根据初始条件的X、Y轴持续发生,不包括Z轴的因素。总之,是单个房间的攻击。”
“我听懂了,谢谢你教授。”汤姆呻吟,他有种回到课堂上的感觉。莱文又点起一根雪茄,懒洋洋地说:“你是教数学的?”
伍德将格格直笑的玛丽从托尼身下拉出来,无力地耸耸肩:“我每看过一部让我犯疑的电影,都会找些相关的资料研究。”
托尼双手捧脸,全身不住打颤:“太可怕了……我们快走,离开这个地方……它就那么穿过墙壁,朝我咬了过来,像条饿狗……我感觉到它了,我现在闭上眼还看到它,它叫着,越来越近……你们没有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