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同样荒凉而残酷，这是杀人者的眼睛。
伍德微微一笑，温和而包容：“既然是不抓住什么就无法保持清醒的痛苦，祈祷本身已经是一种救赎。十夜，我们都应该原谅我们自己。”
“修曼队长也曾祈祷？”十夜想起过去在病房里的自己，对没有选择的命运诚实地祷告，为了内心的平静，为了坚强的面对。
“是的，曾经是宗教，后来是信仰。”银发青年回忆着自己的一生，眼里广袤和静穆的神情让人不禁想遥望他的精神世界。
“基督教让人活剖良心和自钉十字架，我通过宗教成立信念，成为了人类，它拥有毒品和镇定剂的效果，像天使和魔鬼，让人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使人在疲惫虚弱的时刻不得不依赖，把一切反对情绪转化成内心的焦虑和苦恼；但是它也让真正的强者意识到我们的病症在哪儿，挖掘最高贵的本能。”
“尼采说‘上帝死了’，是要我们推翻自己树立的‘神’，让人类得以解脱，重新正视生命的价值吗？”十夜深思地说。
“哦，我不喜欢尼采，他不相信人类有自发的爱，高洁和自豪。不过尼采心目中的超人，原义是‘走过去的人’（uebermensch），而不是‘superman’。超人不是为了胜过别人，而是要胜过自己。”伍德笑起来，“我们都有掠食者的本性，都可能为了自我的欲望而猎杀弱小——只是一些人努力去控制它，就可以说战胜了人性。”
十夜自嘲又略带轻松地扬起唇：“通过了道德检定？”天神队队长耸了耸肩：“什么才是良好德行的标尺，高尚完美的修养么，一丝不苟的道德品格么？是清澈善良的心地，循规蹈矩的举止，高深智慧的闪亮，还是功高盖世的显赫？也许，这些都只是其中一小撮较为耀眼的火花。”
“它们不露端倪，像追随夜空的繁星一般，又如毫无怨言的微弱萤火虫，在黑夜里暗暗闪烁，火花与巨浪让它们难以识别，却能在死寂的灵魂消散前，至少触动一下心灵之弦。”
“这种浓血的德行，不吝形式，却以心底珍藏的情感为铭誓，以不屈的灵魄为居所，以真挚的心怀为开始，以挚爱的幸福为终结。”
伍德闭上眼，仿佛又感到爱人贴近的呼吸，在怀里的温度。
命运的巨舟不可能一直顺流而下，也不会永远遇到湍急的逆流，应该清醒地相信，只要心灵足够坚毅，困苦不会永远是阻挡。
十夜看着这个人，他的肩膀并不很宽，看不出扛下了怎样的重担，但是那背脊没有一点弯曲，像他很久很久以前，还是那个未经人世风雨，善良又虔诚的灵魂一样，仍然这么挺拔而优雅，从不像能经得起什么，却又什么责任和痛苦都禁得住。
他为他热冷掉的可可，孔雀蓝的眼眸泛着光，如同最坚定的信仰，柔软，也深沉。
“亚当还想不开的话，真是叫人无奈。”十夜喝着热可可，心想再深的自责，再不堪回首的回忆都应该烟消云散了。不是那样深的仇恨不重要，也不是那么长的过去能够一笔勾销，只是因为这个人，有拥抱一切的力量。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下。
“家，温馨幸福的地方，有爱有欢笑有阳光，是困倦时唯一可以休憩的港湾。我希望亚当有一天，会累到寻找归途。”
伍德微笑着说：“那时他还坚持逃家，抓回来打屁股。”
十夜：“……”
不止是“打”吧，他不纯良地想。
第11章 （二）万圣节
“噢，上帝，万圣节要到了。”银发的男人掀开日历，呻吟着仿佛看见家里两个小孩令人头痛的情景，“天使将变成恶魔在人间作乱。”
“他们本来就是恶魔，伍德。”
All Hallow's Day，万圣节，西方的鬼节。孩子们会在街上游行，遵循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的原则挨家挨户讨糖果。
大人们也会扮演成各色各样的鬼怪和异形生物，用南瓜灯、白网黑蜘蛛等道具妆点节日气氛。
通常万圣节的扮相有吸血鬼、巫婆、僵尸、木乃伊、科学怪人、半人马等等，总之美国人的想象力会让万圣节前夜变成群魔乱舞的鬼哭之夜。
对于伍德一家来说，当天的烦恼不是给不给糖果，而是小里和奥丽薇亚一定不会接受糖果，可着劲给家人制造麻烦。
“我扮演无头骑士吧。”伍德从地下室搬来道具箱。
“伍德，我不希望看到你的头不在你的脖子上面。”亚当把精灵翅膀、恶魔犄角、手电筒、蜡烛……一样样拿出来。昊天对一套忍者神龟的服装情有独钟。
“老哥，你别像去年那样在白床单上戳两个洞一套就完事了。”（幽灵，万圣节最简单造型）
“哼。”
三个大人热闹地商量当天的造型，不过最为难的还是要如何抓到那两个小孩塞糖给他们，停止他们的恶作剧。
尤其在伍德自讨苦吃答应奥丽薇亚当天决不用精神力扫描以及天道视野的情况下。
亚当却轻松自在：“简单，叫可以用的人过来。”
十夜和楚轩受邀参加了万圣节捉人游戏，同来的还有中州队众人。
自从终战结束后，郑吒做回他的白领主管，两个赵樱空和俩果农私奔，詹岚改写耽美小说，卡拉做她的助手，零点带着弟弟环游世界，张恒和铭煙薇男追女，萧宏律当了幼年天才网管，程啸和王侠回军队，朱雯开了占星馆，黄丽林做服装设计，苗若泠当动物保护学家，齐腾一有时和昊天搭档盗宝，罗甘道去读大学，丹彤用主神空间强化的智力跟着跳级考进去，林俊天成为商界大亨，刘郁和一帮哥们搭档开发网络游戏……总之大家各有前程，过得都不错。
“樱空——”听到门铃，十夜打开门，抱住最铁的好伙伴。赵樱空也回以微笑和拥抱。无视复制体赵缀空笑容抽搐的冷眼，十夜继续抱着不放。哼，要不是这厮下手快，他早就带着樱空，和楚轩三人行了。
主人格和本体赵缀空站在稍远的地方，楚轩主动把他们请进来。
康诺端来果汁，聊了一会儿，原来他们四个把刺客世家清理了以后，就在美国境内消磨时光，最近到曼哈顿接一笔黑市的生意，所以最快赶来。
十夜打量还是做中性装扮的好友，再看看明显更有女人味的主人格，又冷冷瞧那两个长得祸国殃民的家伙，无论如何问不出：你们四个如何分配？
奶奶的！这是怎样悲催的混乱！
四点，加上打扮成小天使的纽特，十夜等人出发前往主客家。
天神队队长开着车将最后一批客人从飞机场接回来，这辆银色奔驰车和主人一样，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亚当在二楼抖沙发套，金发长了很多，围绕他的也是一种阳光的氛围。当他下楼和他亲密的爱人站在一起时，没人会怀疑这点。
伍德家很大，二十几个人也塞得进，走进维多利亚风格的大厅，中央悬挂南瓜灯的蜡烛吊灯下，家居装饰已经衬托出万圣节的气氛。
大餐桌用草绿桌布渲染出浓浓的乡村气息，留声机放着舒缓淳朴的田园歌曲，点着蜜色蜡烛的壁灯下贴着儿童画，壁炉上摆放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南瓜头，橙红的窗帘上面挂着逼真的蜘蛛网，还有几只小蝙蝠挂饰，厨房点缀着花草盆栽和田园风的餐具，连扫帚也是飞天扫帚的造型，簸箕是漂亮的南瓜式样。
新换上的南瓜色沙发套有小骷髅图案，并不恐怖，处处透着温馨和可爱。
“修曼队长，我们来烧菜。”众女自告奋勇。
银发青年露出成熟魅力的笑容：“姑娘们休息，男士来帮忙。”
“哦——”包括箩丽等人造人，女士们一致为天神队队长的绅士风度欢呼，郑吒等人苦着脸乖乖走过来。当然，不会做饭的只要帮着切切菜、摆摆餐盘就行了。就算伍德一个人准备，也搞得定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