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他对予安离开的那十年一无所知,予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他要自己去调查清楚。
只留下鹿正青和鹿与宁。
见到小儿子抱着浴巾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怕小儿子因为今晚的事情而觉得尴尬,宽慰道:“都是巧合而已,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鹿正青虽然对误会予安而心存愧疚。但是在他看来今天不过是巧合。
但是予安的反应也过激了。
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明明有更温和的方式,确闹得如此难堪。
何况€€€€
予安自己就没有任何问题吗?他差点害死与宁也是真的啊。
若非是予安一开始就对与宁没有理由的排斥,有怎么会到如今地步。
*
顺着巷子的路灯。
鹿予安带着莫因雪和颜老走到小院子前面。颜老住院是为方便观察病情,换了衣服就执意和他们一起出来,莫因雪没有阻拦。
随着屋子里的灯亮起。
颜老看着满墙的画,微微一愣,然后眼眶湿润。
他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师弟的画,哪怕没有署名。
但是鹿予安却没有管这些,他径直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堆画稿,然后放在颜老面前。
颜老打开一看,发现每一幅竟然都是《雪行寒山图》上卷。
一幅又一幅,堆叠在一起。每一幅上面都有被火撩过的痕迹,又再次被修复,无一例外。
颜老一愣,看向鹿予安。
鹿予安才说道:“从我认识师父开始,师父就在画《雪行寒山图》上卷,烧掉再修复。”从被烧毁的《雪行寒山图》从民间找回来开始,从未停过。
颜老手指细细婆娑画卷怀念道:“是了,如果有谁能够修复《雪行寒山图》,那就一定只有师弟了。”师门传承各不相同,他并没有学习到师父修复古画的本领,反倒是师弟学到了精髓,所以当初也是由师弟负责仿画。仿画修画两者本是一体。
《雪行寒山图》始终没有被立项被修复,就是因为颜老虽然足够了解这幅画,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手段,所以没有把握。
鹿予安勾起脖子上的红绳,手心婆娑着羊脂玉上的纹路,朝颜老说:“我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画这么多一样的画。”
颜老抬起头看向鹿予安。
“我问了很久,他都没有告诉我。”鹿予安慢慢的说,“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告诉我。”
“他说,他没有用,学了一辈子的画,恃才傲物,连一幅假画都画不好。他一生狂傲,却志大才疏,害的师门的毁于一旦。”
鹿予安看着这些画说,“于是他想着,如果他能够把画修复好,就有面目再回师门。”修复的关键就是砗磲辉的配方。
鹿予安将脖子上挂的红绳取下,将印章放在手里,羊脂玉印章上龙龟栩栩如生。
“师父死前说过,这枚印章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是他最尊敬的人送给他的。”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在去世的前一刻都还想要找到砗磲辉配方,再回来见你。”
颜老眼眶湿润,但被抽干的精气神却慢慢的回来了。
鹿予安放下心来,将画放回到抽屉里。
李老头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去找砗磲辉的配方,但什么都尝试了,都做不到月下清辉的效果,而各种颜料原材料的价格都并不便宜,因此李老头总是过得并不宽裕。
鹿予安将一幅幅画收起来。
他最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李老头最先教他就是如何制作颜料,如何修补古画,哪怕后来他眼睛不行,也一直没有放弃过,他现在拿出来的这几幅画作上的砗磲辉的配方其实都是鹿予安和他一起配的。可惜也没有成功。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中的抽屉中,画卷中高耸入云的雪山上皑皑的积雪,在画纸上散发着如水的清辉。
第23章
将颜老送回医院路上,颜老一个劲的说要向国家申请重开《雪行寒山图》上卷的修复项目。
大概是心结解开,有又了修复《雪行寒山图》这个盼头,颜老虽然难过,却没有一开始的颓败。
鹿予安也放心不少,他知道颜老是李老头一辈子深埋心中的牵挂€€€€
若不是时刻挂念颜老,李老头怎么会清楚的知道《雪行寒山图》残本被找回来。
照顾好颜老,是他少数可以为李老头做的事情。
所以直到确定颜老没有大碍,鹿予安才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不打算再回鹿家了,撕破最后的脸面,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在鹿家多呆。
因为不久前打给王茹一笔钱,他还要留下王茹和乐乐接下来的生活费,他能用的钱并不多。
而他也没有身份证,是不能住在酒店的。
他出神的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夜深露凝。
他因寒意下意识的抱住了手臂。
下一秒,带着温度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淡淡的桦木香气萦绕在他的鼻腔,直到温热的衣服暖和他冻得冰冷的手臂,他才回过神,看见莫因雪只穿着白色衬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一步之外。
鹿予安为难看着莫因雪小声说:“能不能将我送回到师父的院子那边?”
思来想去,李老头的院子是最合适的,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但是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甚至还有他两年前的衣服。
虽然颜老说了要照顾他,他并不想给人添麻烦。
他并不是鹿与宁,一个人也可以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但是莫因雪的脚步却停住了,他看着眼前倔强站在路灯下的少年说:“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把你从鹿家带出来的一刻,我就会为你的人生负责。”
莫因雪是个道德感极高,并且掌控欲极强的人。
既然是他将鹿予安带了出来,那么在他心中,少年就是自己的责任,少年未成年前的一切就要由他全权负责。
鹿予安想反驳。
莫因雪却强势的打断:“外公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那么外公一定会将你接回去。”
鹿予安开始迟疑,哪怕是他也看得出来,颜老的身体并不算好。
他沉默了片刻,无意识的将莫因雪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将自己裹紧了一些,抬头飞速的看了眼莫因雪,抿了抿唇说:“我性格不太好,也不让人喜欢,不适合和别人一起住。”
鹿予安的声音并没有太多抱怨,像是陈述一个事情,甚至不带任何过多的感情。
他不像鹿与宁那样天生让人喜欢,他身边大多数人对他都是厌恶的,他性格暴躁,很多事情也处理不好,在读书上也没有什么天赋。
莫因雪却一愣,他想过无数少年拒绝的理由,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坦然说出,自己性格不好,不被人喜欢呢。
他究竟在鹿家经历了什么呢?
莫因雪心头第一次涌起淡淡的怒意,他很少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连他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他已经鹿予安划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他愤怒是因为在为鹿予安而委屈。
然而鹿予安下一句却让他愣住。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更重要的是我也不会去改。你还确定要把我带回去吗?”
虽然那些人不喜欢他,但他也不会去改变,因为他就是这样子的人。
莫因雪带着鹿予安回到位于市区的高层大平层的时候,楼层管家已经将鹿予安的东西准备好了。
半夜鹿予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让莫因雪察觉,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还是不行,所以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准备去客厅倒一杯水,只是一推开就看见房门外摆着一杯牛奶。
他端起牛奶,上面还带着余温。
*
大清早鹿予安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之前他在派出所的报警信息得到了市局的重视。
因此警局特地希望他能重新做一份笔录,尽可能详细的还原当时的情况。
鹿予安知道情况严重性,立刻赶去警局。
做完笔录后,警察局的警察感慨道:“自从六年前隔壁省极其恶劣的特大拐卖案告破,这几年严打,此类案件已经很少了,幸好你警觉,及时报警,我们根据你的信息已经锁定了他的范围。”
听到隔壁省特大拐卖案几个词,鹿予安眼神微动。
警察恍若未觉,对眼前机警的少年十分佩服:“多亏了你了。你还是高中生吧,嘿嘿,等这个案子破了,我给你学校送锦旗。”
鹿予安不由的想起整整六年没有见到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特别是谦谦,从小瘦瘦弱弱,脾气特别差,经常咳嗽,像个小女孩一样,也不知道现在身体好不好。
等到鹿予安离开警局,旁边一辆车缓缓开过来,玻璃车窗摇下,他才知道莫因雪一直等在门口,没有离开。
司机笑着说:“莫总等你挺久了,快点上来吧。”正是之前环山路的司机。
鹿予安和莫因雪坐在后座,豪华的轿车后座宽敞而舒适,但是狭小的空间却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淡淡的桦木香气在车厢里格外明显。鹿予安鼻尖微微抽动,突然莫因雪前倾,男人的气息带着热度靠近,鹿予安不自觉的升起一阵微小的战栗,他忍不住挺直了脊背,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向后闪躲。
下一刻还带着温度的早餐放到他的身边。
鹿予安松了口气,随即他又想到€€
莫因雪并不像会细致考虑这么多的人,但是他确实注意道自己为了早一点到警局,尽量不耽误学校功课,没有吃早饭。
车厢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好在这个时候,莫因雪的手机响起。
电话接通,就听见一个中年女声着急道:“因雪,易谦他偷偷跑到内地,你快让人找找,千万别让他乱跑。”
“姑姑,夏易谦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莫因雪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可姑姑一家总是因为夏易谦过去的经历对他过度保护。
鹿予安眉心微皱,抬起了头,并非故意偷听的,只是夏易谦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对了。
夏易谦不是原著小说中最大的疯批反派吗?
那是他死后的剧情,在鹿与宁到达京市之后,夏易谦迅速成为了鹿与宁的好朋友,跟在鹿与宁身边。
然而这只是他的伪装,实际上夏易谦从头到尾对鹿与宁抱着极深的恶意,甚至绑架了鹿与宁,最后他的阴谋败露后,还要开车要撞向鹿与宁,同归于尽。
当然最终这样疯狂的行为被鹿与宁的爱慕者制止,重伤的夏易谦被家人带回家,而书中从头到尾也没有讲述过夏易谦的恶意来自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