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嗓子眼发干的感觉又来了。
正当周泽远觉得这个梦真实的不像话的时候,系统终于冒了出来,它看到周泽远的时候很热情,扑闪着自己的小翅膀就凑过去和对方打招呼。
【宿主你好,我是改造系统201,很高兴为你服务!】
周泽远转动眼珠,目光触及这颗球的时候终于有了光彩,但随即他就想起了什么,眼睛睁着却又仿佛落在了虚无处。
系统看见周泽远不说话,以为对方是高兴傻了,颇有些自豪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虽然它不管从哪里角度看都是颗球的模样,周泽远也没抬起头给个反应,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心情,转瞬就又自说自话起来:【你是第10789位接受改造的宿主,只要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一定可以像其他宿主一样拥有美好的人生。】
周泽远直接忽略了系统前面提到的人数,只落在对方最后一句话上。
美好人生?
周泽远嗤笑一声,仿佛听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但笑着笑着嘴角却又平了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微微泛白的袖口上,后者因为磨损过度,黑色的涤纶布料上出现了白色的折痕,显然这件衣服他已经穿了很久了,也昭示着周泽远经济窘迫的现状。
上辈子的周泽远可能拼了命都想掩盖这件事,但是这种无处隐藏的寒酸感,又怎么可能掩盖得了?
一阵静默。
系统显然也意识到了宿主的反应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尬尴的清了清嗓子,赶紧调出周泽远的人物面板,同时将上面的信息读了出来:
【周泽远,男,32岁,死因是车祸,宿主醉酒驾车,车辆失控撞上了桥墩,当场死亡,改造原因……改造原因……】
念到这里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出现了明显卡顿,它看了眼周泽远,后者也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系统尽职尽责的将后面的内容念完:【改造原因,额,不思进取,甘当社会的蛀虫。】
如果是上辈子的周泽远被这么骂上一句,不说面红耳赤,也肯定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但是现在的周泽远早就练出了一身铜墙铁壁的功夫,不说刀枪不入,但却是系统的这两句评语对他来说也是不疼不痒。
比这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相较之下,系统说的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经过系统的提醒,周泽远终于确认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不过奇怪的是他对系统口中提到的,他的死因这件事毫无印象,即使努力回想,当时的记忆也都是模糊的。
系统似乎也察觉到了周泽远的疑惑,解答道,【因为死亡的痛苦超过人类能承受范围的阈值,所以为了让宿主更好的进行改造,主系统便对每一位宿主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做了迷糊处理。】
言下之意,周泽远并不是特例。
周泽远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对系统嘴里提到的主系统有些好奇,但是没有问出来,只是问了下对方从出现开始就一直提到的改造是怎么回事?
系统似乎很高兴周泽远这么问,连一直扑闪翅膀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当即就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岔道口,改造是让每一个宿主都拥有重新修正自己人生的机会……】
系统恨不得和盘托出,可惜周泽远耐心一直不是很好,他伸出两根手指,制止了系统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为什么选中我呢?】
系统其实也不清楚,它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系统罢了,只能含糊着道,【我的权限不能解答这个问题。】
周泽远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执着,于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选现在呢?】
这个问题系统就能回答了,它翅膀再次扑棱起来,声音也瞬时间高了八个度:【经过系统检测,这是宿主你第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所以主系统将你送回到了这个时间。】
周泽远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顿,将一直拎在手上的奶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脱掉外套,穿在里面的红色线衣便露了出来。
都说冬天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钱的季节,周泽远之前不懂,后面才慢慢理解了这句话。
夏天的时候衣服便宜,一百两百,大家穿的都大差不差,也就看不出来什么区别,但是冬天的衣服就不一样了,贵的吓死人,一件外套动辄就几百上千,经济差距自然也就显现出来了。
周泽远是南方人,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不太一样,说下雪就下雪,温度一夜之间就降到了零下,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A大就在北方。
从南方来到北方上学,是周泽远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个决定,也是最后悔的那个。
这个年代谁会穿红色的毛衣,还是那种一看就是家里自己织的,款式老旧不说,毛线的颜色也是那种陈红,带着一股灰扑扑的意味。
这种衣服大概捐到希望工程都是被挑剩下的那种。
既不美观,又不保暖。
上辈子的周泽远也不愿意穿,但是他又买不起商场里橱窗里的展示品,这衣服再不济总比不穿强一些吧,于是咬着牙穿上身。
穿虽然穿了,但上辈子的周泽远总担心自己被室友耻笑,所以很少在宿舍里脱下外套,尽管宿舍里开着暖气,暖腾腾的空气熏人眼,周泽远的外套拉链也一直拉到最顶端。
这个怪异的举动自然惹来不少非议,好在周泽远也不总是待在宿舍,他很快就想到一个好去处€€€€图书馆,一个照样有暖气,但是比宿舍里又凉快一些的地方。
上辈子的周泽远就这么过了三年,他早出晚归,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所以和舍友们虽然同处一室,但关系着实一般。
A大有规定,大一大二必须强令住宿,大三大四就随意了。除了周泽远外,三个舍友都是本地人,这个规定简直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虽然住宿费照交,但是却鲜少回来,这间接造福了周泽远,他终于能松快一会儿了,学习的地方也从图书馆转移到了宿舍。
不过和另外两个舍友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同,那个人虽然同样周三四五六日不见人,但是周一周二却雷不动的睡在宿舍,只为了上学的时候能多睡一会儿。
上辈子的周泽远不理解对方放着宽敞的别墅不住,偏来睡逼仄的宿舍的行为,甚至心生厌烦。
如果对方不回来,他一个人更自在,但是和对方纠缠了半生的周泽远却很清楚,那人无非是想多睡一会儿罢了。
周泽远目光随之落在和自己并列的床铺上,也就是进门后左手边第一个床铺上,在心底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傅清蘅。
第3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很清楚系统说的自己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是什么,那也是他和傅清蘅产生交集的初始。
上辈子的周泽远其实对傅清蘅这个舍友不怎么关注,甚至是反感的。
相信任何一个贫穷且敏感的年轻人,对这种完全生在自己对立面的富家公子,都生不出的丁点好感。
周泽远看不上宿舍其他两人对傅清蘅的讨好,别人也瞧不上周泽远的穷酸拧巴的性子,不过毕竟彼此之间没什么大矛盾,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周泽远无意间知道自己这个室友有钱到一种什么程度。
其实傅清蘅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家境,毕竟A大本地的学生太多了,和他同处一个圈子里的人也不少,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谁让周泽远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呢?也没人会平白无故地凑上来对他说这些,况且周泽远对外一直表现的也像是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的人,知道的就更晚了。
周泽远当然知道傅清蘅家里有钱,毕竟傅清蘅穿的用的都是周泽远只在各大奢饰品店里见过的牌子,就像此时被傅清蘅随手挂在床角的外套,就要五位数。
五位数,都相当于周泽远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对于傅清蘅来说,只是一件随手可丢的衣服,从这差距上就足以让周泽远对傅清蘅敬而远之。
上辈子的周泽远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在他的认知里,家里资产有个上千万就已经算是足够有钱了,资产上亿的那些都是电视里才有的人物,现实世界里压根不会接触到。
他以为傅清蘅的有钱,也就是这种。
就像是宿舍里另外一个人,梁浩轩,家里做建材生意,一年的营收大几千万,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不错了。
虽然周泽远也看到过梁浩轩和另外一个舍友孙炳光对傅清蘅态度的谄媚,和那无时无刻的不献殷勤得行为,但是也只是猜测傅清蘅在三人之中最有钱罢了,毕竟谁会想到和自己同住一个宿舍的人,竟然是身价上千亿的集团公子呢?这也明显超出周泽远的认知范围了。
上辈子的周泽远震惊过后,也只是心底留下了波澜,真正促使周泽远对傅清蘅态度转变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周泽远在宿舍里表现的很冷淡,但并不意味着他一个关系亲近的人都没有,当初周泽远报道时就和一个迎新的同系学长关系很好,这个学长也算得上是周泽远在这个学校的领路人,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对他帮助良多,更重要的是两人都出身贫寒,大概是惺惺相惜缘由,两人的联系也一直保留到现在,偶尔会一起约着吃个饭。
周泽远一直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榜样,也知道对方的心愿就是能留在这个城市。
周泽远也想留下来。
毕竟谁见过大都市的豪华后,都不会甘心再回到小地方。
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个学长只签到了一个二线城市。
在A城,本科学生虽然也不差,但是还没有好到凤毛麟角的地步,况且生存不仅需要一份工作,房子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显然他们那点微薄的薪水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那个学长其实也只是有点遗憾而已,并不是非留在这个城市不可,周泽远清楚对方脸上的失落更多的是自于和女朋友前途未卜的未来,但那张带着些许遗憾的脸却在周泽远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他惶恐的发现,自己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他未来的影子。
这让周泽远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辗转反侧。
但当他看到回宿舍的傅清蘅时,学长说过的一句话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相比之下,你就比我幸运多了,能和傅清蘅这样的人物同住一个宿舍。这种运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对咱们千难万难的事,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没准一高兴把你的工作都安排了。”
同住三年,周泽远听多了梁浩轩和孙炳光对傅清蘅的吹捧,但同样的话从学长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些别样的意味。
傅氏集团是出了名的薪资高,如果能进傅氏,他留在这个城市的梦想确实就不会再是一句空谈。
或许那个学长都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竟然改变了周泽远之后的人生。
当时的周泽远显然不好意思告诉学长,自己和这个舍友三年说过的话还不如他和学长吃一顿饭说得多,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同住一间宿舍,接触机会自然也就多,周泽远早就发现傅清蘅这个人似乎格外的嗜甜,虽然一个男孩子爱吃甜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但是傅清蘅的嗜甜显然到了有些异常的地步。
周泽远经常看到傅清蘅拎着一整个蛋糕回宿舍,基本上都是六寸的,有时候傅清蘅能全部吃完,有时候吃一两口就不吃了。
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在周泽远这个还渴望有一身体面衣服的人来说,显然是看不惯的。
傅清蘅大概也注意到周泽远看向自己的,带着谴责意味的目光,便问周泽远要不要吃,但是当时的周泽远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言辞冷厉的拒绝后,傅清蘅也冷了脸。从那之后,傅清蘅和周泽远本来就不热络的关系就更冷了,有时候一周都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
就冲他们这两人的关系,周泽远怎么敢妄想让傅清蘅帮自己安排工作呢?他苦恼于如何改善他和傅清蘅的关系,又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自从有了这个不可言说的心思后,周泽远对待傅清蘅的态度立马就缓和了起来。
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自然是傅清蘅。
对于周泽远这个舍友,傅清蘅其实没什么看法,也从没将两人之前那点压根算不上冲突的冲突放在心上,察觉到对方对自己释放善意后,傅清蘅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两人依旧是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关系。
对于傅清蘅来说,这点变化不算什么,对于周泽远来说就是别样的信号了,他不仅自己给自己递台阶,还给自己的行为找了合理的理由,美名其曰亲近同学。
于是从那之后,每次傅清蘅回宿舍,他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杯奶茶。
这已经是周泽远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办法。
学校里也有蛋糕店,虽然价格很亲民,但对于一个月生活费捉襟见肘的周泽远来说,还是昂贵不已,周泽远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自己能承受的起的奶茶。
八块钱,一顿午饭钱,周泽远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他说不出像其他两个室友那么谄媚的话,于是决定从傅清蘅喜好甜食这点入手,他想的简单,既然傅清蘅喜欢甜食,应该也会喜欢喝奶茶。
上辈子的周泽远从没想过傅清蘅这种人会不会喝学校里的这种廉价饮料,于是一厢情愿的送了起来。
傅清蘅自然不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看了宿舍里背对自己看书的周泽远一眼,也没问是谁送的,只是推到一边,然后照例在桌子上吃蛋糕,吃完就去洗漱睡觉。
其实如果傅清蘅多看一会儿,就能发现周泽远的脸异常的红,看书的背影也显得有些僵直,直到自己进入卫生间后者这才松弛下来。
周泽远第一次干这种事,之前刻意忽略的羞耻心反扑上来,直接埋掉了他整个人,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嗫喏了半天,也没将奶茶是自己送的这件事说出来。
这种事,周泽远又干了几次,直到最后一次送的时候,恰好被回宿舍的傅清蘅、梁浩轩和孙炳光撞了个正着。
周泽远当时人都不会僵了。
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给傅清蘅送奶茶,也无颜当着梁浩轩和孙炳光的面承认自己私下讨好傅清蘅的事实。
最后送的那杯奶茶被淋到了周泽远的头上,周泽远捏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和梁浩轩孙炳光两人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