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冥伸出手,将他手中的碗拿下,语气温和,似是有些迎合着对方。
“我去洗就好。”
魔尊……原来还会洗碗啊。
时雾惶恐不已。
“你眼睛……看不见,我给你引路。”
时雾走在前面,可鹿耳听着四面八方都是水声,他都有些辩不清楚方向了。身后的少年走到他面前,状似无意地拉起他的手。
“罢了,还是跟着我吧。”
时雾看着二人相牵的手,想抽回来。
刚刚一动,却被握得更紧。
“此处灵河环绕,沼泽枯木多。”
时雾不再挣扎,点点头,“哦。”
***
入夜。
少年桑冥因为吞噬了那半棵圣草,而圣草魔气与魔丹相冲撞,不断地将他灵脉寸寸熔断。他一连烧了好几日,时雾不断在灵露羹里加入调养生息的灵药也没用。
到了深夜里。
魔尊周身魔气不断散发出来。
浑身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时雾见状不行,将他腰带抽开,衣服一件件解开,脱下,挂在墙壁上。
看到那道墙壁,似乎又想到什么。
他曾在仙君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一幕。
原
来,如此。
他犹豫一下。
将自己的腰带也解开,外袍,长衣,一件件解开。
一左一右,挂在了洞府墙壁上的枯枝上。
躺在魔尊身边,渡出已经开始碎裂的仙元,紧紧抱着他,一点点将清冷的仙气渡到那人身上,平息他体内的邪火。
而那人似是也感觉到什么。
本是背对着他,又在烧得糊涂时,转过身来。
将那一团温软清凉的身躯直接拥入怀中。
隔着两间薄薄的单衣。
几乎是肌肤紧密相贴了,灼热的呼吸都响在他的耳畔,吹动他娇嫩的耳垂,惹得他极不舒服。
他挣扎着想推开点。
可少年桑冥的胸口坚硬如石铁,力气也大得不像话。
他越用力,反而越是被抱得越紧。
腰被箍着,几乎要被揉进对方的身体里。
时雾喘不过气来了,不由得带了点泣音,“你,你松开些,我这样很难受。”
也不知他是听见了还是怎么,那手臂果真松开一点。
维持着不让他逃开,却并不勒得他难受的姿势。
滚烫的气息在仙气的治愈下,渐渐平复下来。
***
三百年后。
魔界,长生殿。
魔尊拿到万象镜后,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又迫不及待回了一趟长生殿。
他想,也许那只仙鹿会独自回来也不一定呢。
如果他回来了。
他这一次,一定不再怪他欺骗自己。
不关他,不再逼问他那人的下落。
可是,没有。
长生殿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红绸喜烛都准备着,可那人却再寻不到踪迹。半点魂魄的气息都没有。
他到底去了哪里。
为何可以消失得这般彻底,毫无踪迹。
“尊上,夫人呢。”
赶来服侍地仙侍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新的几块喜帕已经绣好了,要给夫人放在这里吗。”
魔尊看着那张新的盖头帕子。
忽然想到。
时雾被仙族一顶婚轿抬入魔界的时候,是没有偷盗过法器,也没有搜过魂的。
可那一夜。
他一掀起那顶喜帕,他就确信了,就是他。
这只仙鹿也许没有撒谎。
这也许就是一场巧合。
他的确生来,就是和三百年前那人很像,本性像,模样也像。
所以。
是自己第一眼看到他。
€€€€就妄自地,实打实地动了心。
是他乱了心,是他没有坚守住本意,没有从一而终地喜欢着三百年前那个救下自己的恩人。
怎能把这一团怒火轻易发泄在这只脆弱的仙鹿身上。
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他为什么说了要娶他,又在转瞬间,将他弃之不顾。
冷落他,折辱他。
心中仿佛有一阵寒风吹过,空洞洞地发疼。
魔尊挥挥手,“放那,等尊后回来再挑。”
他一定€€€€
会把他找回来的。
魔尊很快将颓废的心情整理好,重新打起精神。对,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既然他清楚了自己的心意,那他就要把人给找回来。
他要护着这只仙鹿,替他疗伤。
他要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他不是物件,也不是什么赝品,他更是从没厌恶过他。
那些都是他说的气话,是他慌乱得不知所措,口不择言的混账说辞。
上重天。
魔尊一去一反,宛如雷霆之势。
不一会儿,那一抹玄色的身影便再一次出现在灵浮殿上空。
眼神急切,双目殷红。
“万象镜本尊拿来了,这颗十色珠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里面应当还剩余着他的一缕灵法。”
他必须做好时雾可能去了很可怕的地方的心理准备。
没事的。
不管是多么可怕的地方,他一定会去救他。
在战神的护法下,魔尊终于缓缓将那一缕灵法推入万象镜中。
那一刻,魔尊的心紧紧地吊了起来。
他怕看到残酷的景象,他怕时雾跌入了无法逃离地危险境地里,他法力那么弱,他胆子那么小。
若是没有自己护着他,他连自己都根本照顾不好。
镜面中渐渐浮现出一片场景,仙雾散去,绿叶茂盛。
这里是,一处山林洞府。
魔尊和战神的眼神几乎是同步,先是迷茫,再是疑惑,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等到细想后,蓦然间满眼惊愕。
“这,这是€€€€”清衡当时五感衰退得没有魔尊厉害,他比魔尊更快地辨认出来,“蓬莱仙洲!”
对,是蓬莱仙洲!
魔尊那时虽然眼睛瞎得厉害,耳朵也听不大清楚,可是,这三百年间他曾经去过已经枯竭成荒岛的蓬莱仙洲无数次,所以,他只用了片刻,便也认同了战神,这是蓬莱仙洲。
他在蓬莱仙洲!
这便好说了,蓬莱仙洲还算安全的,而且现在应当仙气相当充沛。
时雾最喜欢这里的。
他说过,这里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