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富听了并不觉得有问题,眼前这个小哥可是金主中的金主,此时不打好关系更待何时啊。
“可以可以,我这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半真半假的,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林逸秋选了两个绯色的玉春瓶,考虑到以后还要买胶卷,他留了牛富的家庭地址以后,才跟着刘季年才离开。
“行了,你也别送了,不过我买相机的事情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知道知道。”这烫手山芋卖出去了,牛富高兴还来不及,哪能到处说去。
想不到黑市竟然有这么个好东西,林逸秋摩挲着这台柯达许久,却没舍得拍一张。毕竟胶卷也是要钱的,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揣进包里。
刘季年看着相机,眼神暗了暗:他就是全副身家加在一起,也很难买得起这台相机,但小知青却说买就买了。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差距之大。
他不知道的是大手大脚的坏习惯其实是林逸秋从上辈子带来的,这辈子他已经被迫改了许多了。
林逸秋买完这个相机,积蓄少了一大半,前世优越的家庭条件给予了他勇于冒险的精神,所以常常做事就会不计后果。这次也是如此,不过他虽然心疼钱,但还是觉得这个相机性价比很高,心里喜滋滋的。
林逸秋不经意间目光瞥见刘季年闷闷不乐的样子,左右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钱都花光了,接下来估计要吃土了。”
“吃土?”刘季年对林逸秋动不动就冒出来的新鲜词汇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啊,就是要喝西北风的意思。”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喝西北风。”
林逸秋打趣道:“所以啊,之后我得靠你养了。”
刘季年还真听进去了,他一脸正色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搬回来跟我一起住,我保准每天的饭菜不重样……绝绝对不会饿着你。”
说完,他一脸忐忑地看向林逸秋,就像一只摇晃着尾巴求收养的修狗。
林逸秋最怕对方这样,因为他很容易心软:“咳咳咳,我感觉我还可以撑一撑。”
一提到搬回去,林逸秋就蔫吧了,算了算了,还是再缓缓吧。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供销社,还是跟上次一样进去打招呼找邹经国。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不需要经过通报,邹经国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出来迎接两人了。
林逸秋热情地朝他打招呼:“邹主任!好久不见啊!”
邹经国也是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两人:“哎呦,林出纳!大侄子!是你们啊,我说怎么一大早喜鹊在枝头叫呢,快请进快请进!”
这大深秋的,哪来什么喜鹊,但邹经国这样的态度,无疑取悦了林逸秋,也让他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底气。
邹经国吩咐营业员说:“月红,快给两位贵客倒茶!”
林逸秋跟刘季年在邹经国办公室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女知青列的单子递给对方:“邹主任,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邹经国含笑道:“是吗?其实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林逸秋很意外:“什么好消息?”
“咱们不着急,一个一个说。”邹经国把热茶端到两人面前。
林逸秋跟刘季年对视一眼:
这么殷勤?
邹经国说:“说起来这件事儿也是真巧了,之前我不是从你们手里买了不少橡子粉嘛。国庆那阵,我大舅子从海市来看我们夫妻俩,我就寻思着拿什么招待人家呢?毕竟人这大城市什么没有啊,咱得拿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吧……”
“于是我就把买的橡子粉拿出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说完,邹经国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林逸秋很期待地捧场说:“邹主任,您就别卖关子了,这我们哪猜得到啊。”
邹经国得了满意的答案,笑眯眯地继续说:“我这大舅子那是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哦,我忘说了,我这大舅子是当地一家国营厂的副厂长……他就尝了一下,立刻就喜欢上了!说这个味道又清凉又解暑,还又麻又带劲。他这人就爱吃这重口的。临了要走了,还把剩下的都打包带回去了,还让我之后多准备点给他寄过去。”
“哎呀,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把这橡子粉买回家以后,我媳妇还冲我发火了呢,硬说我败家,说这么多肯定吃不完,愣是要分给邻居,结果到最后竟然还不够吃呢!邻居们也都说好吃,还要找我买呢!”这件事邹经国足足憋了一个月,总算是找人倾诉出来了。
他为自己扬眉吐气而高兴,也为自己长远的眼光而骄傲:“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林逸秋听了这话心里也确实高兴:“我们做食品的啊,就希望客人吃得开心,我们就开心了。”
邹经国面上一喜:“你们这次来得正好,我正愁没货呢,你们那里还有橡子粉吗?”
林逸秋为难道:“还有一些,不过不够卖给您了,我们自己也要吃啊。”
“话是如此,但是这也确实是条门路,你们得抓紧生产啊。”邹经国没有把话说得太敞亮,毕竟做生意这种事情一着不慎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要是治个投机倒把罪,那可是要进去的。
林逸秋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是是是。”
邹经国又问:“之前让你们投入的包装,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事实上,林逸秋还没有找厂家生产包装呢,这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所以他努力把话说得好听一点:“我们也还在观望,毕竟这食物不比其他,做多了卖不掉,我们也会亏啊……”
“这不用怕,我粗略统计了一下,我邻居和大舅子那边,少说可以分担个百来斤,你要是有货直接告诉我就行。不过你们那个料包可不能少,大家可都是冲着那两个口味来的……”
林逸秋大喜过望,他来这里本就是跟邹经国打关系,想拿下明年的橡子粉单子,可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已经下单了,这不是瞌睡递枕头吗?
邹经国见林逸秋不出声,催促道:“你要是不信任我,我可以付一点定金,或者咱们签个合同也成啊。”
“怎么会不信您呢?这样吧,定金您就付个十块二十块就行了,东西一做好我们立刻通知您。”在这里林逸秋长了个心眼,签合同这种事情是用来约束有契约信仰的人,要是到时候东西做好了,对方不要了,以他们知青这个身份和现在的时代背景,打官司也不好打,这可是法律不健全的七十年代又不是二十一世纪,只有拿了现金,他心里才能有点底。
“成!”邹经国爽快地付了林逸秋一张大团结,还给他写了个定金条,写明了毁约不退等等字样,林逸秋才放下心来。
“这马上就要下大雪了,到时候我们也来不了县城,下一批橡子粉最快也得明年开春了。”
“行,我等得起。”
邹经国呷了一口茶问两人:“对了,你们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说?”
“是这样的,我们知青所的女知青需要买一批年货,您看看这是单子。”
邹经国随意接过看了两眼便笑的合不拢嘴:“这么多东西啊!”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得有上百块钱了。
“是啊,您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们女同志一个实惠价呗!以后我们需要什么,肯定第一时间上您这里。”
“那必须便宜,不瞒你们说,我这里有一批瑕疵货,东西都不差,就是时间放得有点久了。你们要是用得上尽管挑了去!”
“那感情好,我们正需要这个!”
两人一拍即合,林逸秋对刘季年说:“季年哥,你跟营业员去看看,我跟邹主任还有些话要说。”
“好。”
刘季年就这么被乖乖支走了。
林逸秋这才问出了自己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邹主任,你们县里有没有比较厉害的裁缝师傅?”
“当然有,你是要?”
“我想做几身男装。”
“有的,我给你一个地址,你照着去找就行。”说罢,邹经国在纸上刷刷写了个地址。
林逸秋接过纸条:“谢谢邹主任了。”
“你也别一口一个邹主任了,多见外啊。”邹经国也是有心跟林逸秋打好关系。
林逸秋也没客气:“行,谢谢邹叔。”
从供销社满载而归,林逸秋跟刘季年一起去了一趟邮局。
家里寄来的东西和信件在这里堆了有半个多月了,不过他长得好嘴巴甜,营业员小姐姐很吃他这一套。他买了一张两分钱的邮票,把新写的信件寄了出去,又把领到的东西跟买的东西归置到了一起。
接着,林逸秋假意对刘季年说:“季年哥,你看这东西也太多了,你能不能找人把东西直接运到汽车站啊。”
汽车站是林逸秋跟女知青们约好的碰面地点。
刘季年不疑有他,他看了一下林逸秋这小身板,确实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能让人女知青过来搬东西,便真去找小工帮忙搬东西去了。
把人支走以后,林逸秋寻着条子上的地址,终于在一众民房里找到了裁缝铺的招牌。
裁缝铺只有一个狭窄的小门,林逸秋从外面进去,经过一个长长的狭弄,才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老师傅正在案前打瞌睡。
林逸秋轻咳了几声,老师傅才如梦初醒。
“哟,客人您要做点什么啊?”
“我想做衣服。什么都可以做吗?”
“当然,我们家是茂源县城开了都几十年啦。”
林逸秋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样布也不多,颜色也不出挑,不过倒也符合时代背景。
他有些犹豫地把手稿交给了对方。
“您看这样色儿的衣服,您能做出来吗?”
“您稍等€€€€”老裁缝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林逸秋给他的图纸。
只看了几眼,他就不由拍案叫绝:“妙啊!小哥,你这衣服款式是哪看来的?”反正在茂源这样的小县城他是没见过。
林逸秋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不是本地人,这衣服也是在江市看见人家穿过的,我就随便画了两下。”
这哪是随便画的,图片上的青年不但人长得板正不说,穿上这一身大衣以后,更是显得精神头十足。如果不是这纸张质感,老裁缝真要怀疑这是张照片了。
江市是沿海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有这样新式的衣服不奇怪,听林逸秋说完,他心里立刻就有数了。
林逸秋又拿了两张稿子:“这些衬衫你帮我做两个尺码的,用好一些的白色棉布,我春秋穿,您慢慢做。这件棉衣和风衣我要得急,您看?”
“哎呦,您要得急的话,我得加班加点,因为你这只有款式图,没有图样细节,还有这个布料要用什么材质,我还得琢磨琢磨。”
林逸秋知道他说的在理。
“那要多少钱?最快多久才能做出来。”
“少说也得半个月吧。”
“半个月太久了,实话跟您说吧,我在坪子沟下面的村子里下放做知青,平日里不常来县城的,这眼看马上就要落大雪了,公交车就要停了。下次来县里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加点钱您看看能不能快点做完给我。”
“行,不过你得付点定金才行。”
“这不难,等您做完以后直接交给邮递员就行,这是我的地址。请您务必在元旦之前送到我手上。”说着林逸秋直接拿了两张大团结递给对方。
“多退少补,成吗?”
老裁缝做了几十年衣服了,还第一次看见出手这么爽快的顾客,连连答应。
而林逸秋从林夏妮那里敲诈的布票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这儿有蓝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