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
郝妍:“……”
三脸相对, 谁都没有先开口解释或者说是询问上些什么。
一直等到倭主任和另外的三位老师都走远了,远到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上两三步转个角, 就会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那么远的距离之后。
郝妍才又从他俩的身上收走了一直都在不断的来回扫量着的审视目光, 冷哼了一声。
“真行, ……”
“我生病了。”
江遇刚来的那天曾受过她的好心提点跟照拂。
虽然只是旁敲侧击随口点拨了一下, 可能连郝妍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后来还依然在上课说话的那件事情和在宿舍里违规养宠物的事情上一点儿也没留情面的惩治和训诫过他。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所接收到的正面关注和照顾实在是少得有些可怜的缘故。
所以即使是心里都已经下意识的觉得,郝妍肯定也和以前在别的学校所遇到过的大多数的老师一样,优先质问和发难的,都必定会是他这个无论在哪个学校里,都一直是被大家给公认和传说着的大刺儿头。
江遇也还是刻意收敛住了锋芒,哪怕是已经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头疼得都已经恨不得立马回家躺床上睡个昏天暗地。他都没有像以前对待别的老师那样傲慢无礼,什么都不说,也懒得跟他们去解释的扭头就直接走人。
“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江遇没再提他原本是想来郝妍和倭主任说他还是打算着要转回七中去的事情。
“所以正准备去找您批一下假条,打算着要先回去休息一下。”他说。
郝妍看他虽然站姿依旧锋利笔直,但面上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和眼神都确实看起来不太有精神的样子,眸光轻扫,在撞上顾知的目光时明显是带着诘问和不满意味的向对方倏地挑动了一下秀眉。
后者无奈的回了她一个眼神。
“回来之后三千字的自我检讨。”
“既然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他又病着,那把人送回家之后他的三千字也由你来替他完……”
天旋地转间,江遇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了郝妍几乎可以说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这么对顾知说着。
但是再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听不清了,唯一的模糊记忆,也只是自己在无力的往前倒向地面时,应该是有人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把他给用力的捞拽了过去,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什么比较多余的记忆和大致印象了。
再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江遇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生过像今天这样严重的病了,一度有些神志不清。
记忆和思维交错混沌,除了好像隐约梦到过江小水和莫羡渔都曾先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劝哄过他别害怕打针之外,他甚至都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清醒过来之前,都对着送他来医院,并且仿佛还一直都寸步不离守在他的病床边没走过的顾知都胡言乱语的说过,或者说是无意识的做过些什么了。
但从明显是自己在强行主动的攥着对方的手指死活都不肯放,并且还呈一种依赖的姿态,愣是侧身躺在靠近床沿的地方半压着自己还在输着液的那条胳膊,也要去靠在对方不得不顺势搁在床沿边的胳膊上的状态上来看€€€€
把顾知给当成过江小水胡说八道的可能性应该是百分之百的没跑了。
江遇:“……”
这个认知让他既尴尬,又不自觉的在心里萌生出了一些忽然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再去和顾知相处的不知所措。
“……谢谢。”
江遇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松开了顾知的手指,人也后撤着,稍微往病床的中间挪动了一些跟对方拉开了距离。
“你先回学校吧。”
他目光还有些不太能聚焦的盯着床头挂钩上那半瓶还在往他的手背静脉里缓缓输进去的透明药水。
“我已经醒了,能自己按铃和盯着药水瓶的输入进度。”
江遇嗓音低哑的勉强维持着他在顾知的面前,其实早就已经不知道崩成了什么样的高冷态度,没去看人。
“就不麻烦你继续在这儿照顾我了。”他说。
顾知收起手机无意识的皱了下眉。
“要喝水吗?”
但最后他还是只当做没听见的温声问了病床上的人这么一句。
并且话才刚刚问完,他就已经伸出了手去,把旁边桌上早就晾好的凉白开端过来递到了江遇的枕边。
“……”
后者梗着脖子沉默的跟他僵持了片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种他之所以会非得这么上赶着来寻求自己的原谅的可能性,扭过头深深的看了顾知一眼,就还是一言未发的半撑起了身体,一小口一小口的,在对方的搀扶和喂饮之下又沉默的喝了半杯。
然后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另一种无声的僵持。
江遇既没再赶顾知走,也从不拒绝他在这中间的任何一次主动的帮助。
但他也不和对方说话。
无论顾知跟他说什么他都统统装聋,只当做是没听见一样的一句话都不接,也一个字都不应。
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在睡觉和睁眼看着挂钩上的吊瓶发呆这两种状态里来回的切换。
只有想喝水和上厕所的时候,才会看也不看顾知的先自己搁那儿动作,等到对方主动过来帮忙时,就不主动,但也不拒绝的顺势把水给喝了,或是任由他在一边帮忙举着吊瓶。
一直到输完了液拿上药都准备着要直接打车回家去了,他才又还算是比较冷静的在医院门口主动伸手拦住了旁边的人。
“可以了。”
江遇终于还是选择了不再带有任何怨气和愤怒的语气平静的看着顾知。
“如果你只是为了求得一句没关系和一个不再会被人所记恨和讨厌着的心安理得,那做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他说,“就算是两清了吧。”
“不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江小鱼,这段时间又是以着一种怎样的心理一边在现实生活里各种挑衅和逗耍着我,一边又在网上以[大吱]的身份来安慰和听着我在微信里跟跟你各种吐槽和诉说的。”江遇说,“都无所谓了。”
毕竟好歹也是实实在在的陪伴着他过了这么些年。
就算是顾知没把那些年的东西都当成一回事,但他也还是应该要念着对方以前,怎么说也算是不厌其烦的在回着他所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的那些好的。
所以即便顾知确实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儿所以才想着要这么戏耍一下他,即便知道对方如果也并不是像传言里和在他面前时那样的君子如玉,只要再坏心眼儿那么一点点,就能让所有的人知道他江遇不过只是个色厉内荏,得不到父母的爱,甚至都差点儿留不住自己唯一的朋友的可怜虫而已。
江遇也依然还是看在他起码也算得上是真心在向自己讨一句“没关系”的份上,选择了要跟他好聚好散。
“以前的事情只要你不到处去跟别人乱提,那我们就还能像这段时间一样的在学校和理(1)的教室里和平共处。”
江遇自认为自己已经能够称得上是比较大度的说:“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同桌和同班同学,我不会再因为之前的事情就继续在心里记恨和故意针对你,你也别再像前段时间的那样,总是有事没事的就跑来找我撩闲。”
“彼此心照不宣一点儿,就保持着传言中的那两个人设,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好好的度过这两年。”
“行吗?”
他说。
顾知明显是完全就不肯接受他这个提议的紧拧住了眉头。
“你以为我之前一直都没告诉你我就是[大吱]的事情,是因为我就单纯的想欣赏一下你在同一个人面前的不同表现,完了昨天又突然自扒马甲的告诉你,也是因为觉得戏弄起你来好玩儿,所以才想要去看一下你发现我跟[大吱]是一个人时的临场反应。”
他总算是弄明白了眼前的人连解释都不肯听他解释的点在哪里,几乎都快把眉心给拧成一个“川”字的皱眉看着江遇。
“就连来给你道歉,都是因为我突然良心发现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玩儿得确实有些过火了,心里有愧,所以才这么上赶着的非要跟你解释些什么的……你心里就是这么看待我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的。”
“是不是?”
“……???”
江遇也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仿佛是误会了他些什么,目光和脸上的神情都颇有些茫然的怔怔回视着他:“难道……不是吗?”
“当然。”
顾知简直都快要被他这个跟自己的预想几乎完全背道而驰的联想给气笑了。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才知道你就是七中一直都被大家给传来传去的那个文科榜首的吗?”他问。
江遇更加茫然的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顾知很是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他说:“我其实在知道你就是七中的那个文科榜首的时候,并不是你心里所假想出来的那个时间,当然也不是你突然拎着书包就跑到理(1)来跟我说你要跟我年级榜上见的时候,它甚至都不是我们现在所处在的这个时间点上。”
“距离现在这个时间点其实还得再往后延上那么一两年。”
“也就是在你跳级去了高三,却又拿着文科状元的分数跟头衔,来跟我说你在志愿表上填的是清华同方和北大青鸟,势必是得再回去复读一年了的时候。”
“也就是说€€€€”
顾知说到这里话音逐渐转轻的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就是江小鱼,并且跟我同城,且‘曾经’还是同级的时候,其实是在未来。”
“也就是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
他说:“我高二刚完,而你,则正准备去七中复读你的第二个高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9章 (大修)
江遇还下意识的站在原地听对方解释的表情有点儿呆。
因为在顾知的故事版本里。
那年江遇的事情闹得很大也很广, 不仅仅是北城和Z市,甚至就连其他省的好多学生, 都知道Z市第七中学那个文科状元, 就因为莫名任性的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填了两个神奇的职业培训学校,而把自己给搞得不得不留校复读的事情。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在众多的八卦和议论声中, 听见了许许多多次“江遇”这个名字。
“本来一开始我也没有很在意的, ”顾知说,“因为优秀的人有很多, 我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所以除非这个人跟我相熟, 或者是除开像拿年级第一这种我也能做到的事情之外,他们身上还有着什么别的闪光点或是特别之处,不然我都不会花什么时间跟精力去特别的注意和关注。”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表面上跟谁都友好亲近,但实际上内里却淡漠凉薄得很。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重生”回现在之前,对江遇都一直是不冷也不热€€€€消息都会回, 但却总是回得不迅速也都相对客观€€€€除了很偶尔的心情不错之外, 基本上都从来不会主动给江遇发消息的主要原因。
“一直到了那天, ”他说,“明明都应该是等大学开学的时间里, 你在找我聊天的时候, 却还在跟我说你过两天要去学校补课的事情。”
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条件反射的去反问江遇:[你不是都毕业了吗?为什么还要补课。]
但当他从江遇的回复里看见了那句“哦,我之前填的那个北大清华跟常人心里所默认着的那个有点儿偏差, 全名叫的是北大青鸟跟清华同方, 所以就只能回学校再复读一年了呗。”之后。
“我才终于把你跟七中的那位一直都在北城的高校里被各种盛传着的文科学神联系起来, ”顾知说, “然后第一次, 看似不经意的主动向你询问了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所以你才会在当时就问了我的学校名字跟我所在的城市名字。”
话赶话的说到这里,江遇都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生气和骗没骗的事情了,甚至都没空去惊讶于对方果然和自己最初所猜测的一样,也是“重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