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顿住了。
方逾拾忍不住道:“还真有仇人?”
“不是仇人,是附近的两个邻居。”梁寄沐说,“但我爸妈看到了应该会不高兴,毕竟那两人……”
“手机放下,过来吃饭。”
梁青淡漠的声音传来。
梁寄沐只好拍拍他后腰:“先吃饭。”
方逾拾对他没说完的话好奇死了,听不完前因后果,吃饭都失去了胃口。
餐桌上不允许拿手机,也不能跟梁老师暗度陈仓,只能等晚上回家说。
他心不在焉夹菜,一不小心在青椒炒肉里夹中了青椒。
有些人喜欢吃辣,但不喜欢吃辣椒,方逾拾就是这种。
不是不能吃,就是单纯不爱吃,他也不喜欢勉强自己,夹出来就想扔到垃圾碟中。
谁知道筷子还没伸处碗,就听梁青不满道:“你以前在你们家也那么浪费粮食吗?”
“嗯?”方逾拾愣了一下,低头看筷子上体积不到1cm??的青椒,表情罕见地扭曲一瞬,“不然我现场做个检讨?”
梁青脸色一僵。
梁父默默喝水。
梁寄沐直接笑了出来。
梁青带着愠怒看梁寄沐:“你还笑?很好笑吗?他平时在家就这样的?”
梁寄沐眼里还有没散开的笑意,欣然颔首:“不止他,我也这样。您有什么意见吗?”
梁青眉头紧锁,被身边的梁父按住了肩膀。
梁父打着圆场:“算了算了,人家自己的生活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今天在你妈这儿,你们也听点长辈的话,小拾,你说是不是?”
各打五十大板,没什么好说的,何况方逾拾当时在渡盛的时候,梁父还挺关照他。
纵然再不情愿也不能掀了桌子啊。
方逾拾心里叹气,忽然有些心疼梁老师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人在外面总是一副稳重清冷的样子了。
他夹着青椒刚想吃,手腕就被人抓住。
眼前视线被一张好看的侧脸占满。
梁寄沐咬走了那块青椒。
餐桌上其他三人都愣了。
方逾拾没想到这位那么大胆,另外两人则是震惊他们的亲密程度。
要知道,梁寄沐在家里的碗筷从小就是独一份,绝不跟别人共用,吃菜需要公筷,哪有过这样直接用别人筷子吃菜的情况?
梁寄沐神色自若,咽下那口青椒,才冷着眸子淡淡看向梁青:“能好好吃饭了吗?”
“……”
这顿饭吃下来,几人都没怎么吃饱。
梁青准备好的一顿教训发言,全被梁寄沐那一眼神堵了回去。
她想把方逾拾单独叫上去谈谈,却被梁寄沐不动声色挡住了视线。
“街对面有个商场,你先去买点宵夜。我跟他们说点事,等会儿去接你。”他仔细帮方逾拾整理好衣领,“别跟陌生人……”
“你不会还要叮嘱我别跟陌生人说话吧?”方逾拾匪夷所思,“我二十二了。”
梁寄沐沉默两秒:“一百零二也不能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不是怕这家伙被人拐走,是怕这祖宗微信联系人列表又多出几个不知名“朋友”。
谁知道那些“朋友”是抱着什么心思加的好友?
方逾拾听出来他意思了,好笑地点头:“行,知道啦。”
梁寄沐这才满意:“过马路注意安全。”
他站在阳台,看着方逾拾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回屋。
梁青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眼中的怨愤怎么也藏不住。
梁寄沐在他对面坐下,心平气和开口:“您想看,我带回来给您看了。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您还满意吗?”
梁青猛地起身,带动旁边的桌子摇摇晃晃,玻璃杯从上面掉落,碎了满地。
“什么时候?”她音带发颤,“当年你就不该去联姻,你怎么会喜欢那种€€€€”
“注意措辞。”梁寄沐沉下脸色,“他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别人来评头论足。”
梁青不敢相信自己儿子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前什么时候这么对待过我们!之前明明都说好的……”
“其实以前也有过,只是你们忘了。”梁寄沐明明表情是笑着的,浑身气势却压的人骇然,“还有,我们当年说好的是各退一步。这些年我做到了,你们呢?”
梁青焦躁地把茶几上东西全都砸了出去。
其中烛台不小心擦过了梁寄沐的胳膊,划出一道血痕。
梁青砸完,身体摇摇晃晃的,眼见就快晕到。
梁寄沐一动不动,扯了扯嘴角:“您的体检报告在一个小时前被发到了我邮箱内,我看过了,非常健康,比我还要健康。”
梁青跌坐在沙发里,哀伤地瞪着他,像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
梁寄沐垂着眸子,最终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拿起手机转身。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和理念,但很抱歉,我无法认同。该做的我都做了,如果您能保证不影响方逾拾,至少在您面前,我会继续做您想看到的。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带他回来受这种气。”
“我不会离婚,您要始终这样,那么以后……”他顿了顿,不顾偷摸给他使眼色的父亲,一字一顿说了下去,“我也不会回来了。”
……
梁家这个院子在郊区,但再怎么说也是海城,不会真是荒无人烟的野外。
旁边这家商场还挺豪华,吃穿用都有。
方逾拾定好了火锅食材,处理还需要一段时间,趁着没事儿去楼下买奶茶。
他前脚才踏进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操。
不会真被梁老师说中了,有陌生人搭讪吧?
方逾拾“我结婚了”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猛地咽回肚子里,转变为一声咳嗽:“咳、咳咳!刘主任?!”
最近什么日子?
初中的年级主任都能被他遇见。
刘主任感慨地打量着他:“我看你好久了,刚开始都不敢上前认,方逾拾是吧?你变化真大啊!”
这位年级主任全名刘德岩,以前对他还不错,方逾拾不由得笑道:“这都多少年了,您还认得我呢?”
学生时代的圈子是不固定的,全靠学生个人成绩和爱好,其实不然,这种说法只适用于一般家庭和有钱家庭。
方逾拾的圈子,属于特别特别有钱。
海城最好的中学就这一个,在不考虑金钱的前提下,能进入“最”,为什么要将就去不够豪华的公办一中呢?该是一个圈子的,注定会相遇。
有钱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豪门之间的关系,其实早早就定下了。
一堆富n代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也就是最有钱、最出风头的几个。
刘德岩记住的那些也不例外。
他感慨:“那肯定啊。我教书这么多年,就记两个人最清楚,其中一个就有你。你那时候是真乖啊,谁不知道贵圈有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孩子?”
不管装的还是真的,方逾拾那会儿给所有老师的印象都是听话懂事学习好,这点不会变。
他乐了会儿:“那另一个呢?跟我一样好?”
“那你可就想多了,你俩在我这儿的地位,一个天一个地,当然,你是那个天。”刘德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边叹气边按眉心,“另一个啊,垃圾桶里的烟头,后门被踩扁的树杈……八成的功劳得归他。”
方逾拾若有所思:“这么有名?我怎么没听过。”
刘德岩解释:“他大你六届呢,跳级上来的,在伦亚也就两年,后来还是我亲手送去精英班准备大学单招的。要不是他爸妈,本来打算出国的,刚刚还碰到了呢。”
方逾拾好奇:“学习好啊?”
“好得很荒谬。”刘德岩一脸菜色,“我至今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抽烟喝酒打牌€€天天稳坐年级第一的。哎,老范,这边儿这边儿!”
方逾拾顺着他目光看去,一位差不多年龄的地中海大叔穿着拖鞋拎着包子,晃晃悠悠往这边走。
“哟,这是哪家的孩子?那么好看。”大叔欣赏地看向方逾拾。
“我以前学生,方逾拾。”刘德岩笑呵呵道,“小拾,这位范老师是首都大搞生命科学的教授,你喊范叔就行,以后有小孩上学学这门课,可以找他补课。”
方逾拾嘴角抽抽:“我才二十二,我自己找您补才差不多。”
范叔咂摸说:“方逾拾是吧?名字有点耳熟啊。”
“你听谁名字都耳熟。”刘德岩不给面子损他,又看向方逾拾,“你住这儿吗?你们小年轻不都喜欢市中心吗?”
“来这儿看长辈。”方逾拾说,“您二位住这儿?”
“对啊,过几年就退休了,倾家荡产专门在这边买了个小公寓养老。”
刘德岩和范叔老伴是闺蜜,他们俩自然也兄弟情深。
刘德岩说:“哎,我们刚刚还聊到那个谁呢。”
“那位?”范叔听到这个称呼,幸灾乐祸道,“不是吧老刘,你怎么敢提你的噩梦的?”
刘德岩捂脸:“这不是跟学生叙叙旧吗?”
他们这个反应,方逾拾更好奇了:“只是抽烟逃课打架就让您愁成这样?”
“只是?你可太低估老刘的噩梦了。”范叔笑得合不拢嘴,“其实那孩子上初中也就调皮点,抽烟什么都是后来的事了。他跳级太快,考上大学的时候,朋友都还在读初中。他天天没课就溜,反正也不缺钱,经常性飞回海城去伦亚找朋友玩。”
刘德岩面无表情:“伦亚管的那么严,他都能翻墙进来,还给他那群好朋友带奶茶烧烤,我他妈都要被气死了!”
人民教师气到飙脏话,可见那人功力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