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谢楹轻轻地把非洲菊扔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默默旁观的沈青亭收回视线,嘴巴又悄悄抿紧了。
这点小动作被谢楹及时捕捉到。他不动声色地启动了车子,在几分钟后拐进主干道时偷偷笑了笑。
黑色的止咬器遮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笑意也依然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夜晚道路畅通,10分钟之后,谢楹的车子就停在了沈青亭的宿舍门口。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沈青亭道谢道,“说起来也是巧,居然会在便利店碰到你。”
谢楹眨眨眼睛,也说:“是啊,好巧哦。”
沈青亭客气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关上车门的时候分了一丝丝余光到后座的非洲菊上。
谢楹装作没看到,挥手冲他道别。
然而几秒钟后,他又滴滴按响了车子的喇叭。
保安很不满意地过来教育他:“大晚上不要按喇叭。”
谢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叫一下小沈老师,沈青亭。”
倒是不用保安去叫,沈青亭才刚走进楼里就听到了喇叭声,回头一看,谢楹果然还没走。
他犹豫着走过去€€€€
谢楹已经先一步下了车。他绕到后排开了车门,把丢在后面的非洲菊拿起来,又朝沈青亭伸出手€€€€
“我记得非洲菊的花语是‘天天开心’。”谢楹说,“小沈老师,送给你,别板着脸啦。”
沈青亭没有立刻接过。他脸上尽是疑惑,歪头问道:“‘天天开心’……?真的吗?”
他的疑问太过真心,实在把谢楹看笑了。
“当然不是!”谢楹摘了止咬器,伸手揉着快要笑僵硬的脸颊,“我的天呐,沈青亭,你怎么这么好骗。”
沈青亭这才意识到,这不过是谢楹随口开的小小玩笑€€€€只是想稍微劝解一下自己罢了。
……好吧,今晚的低落情绪,是真的有些明显了,沈青亭想。
不过……沈青亭盯着Alpha手中那束亮橙色的花,又想,或许也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谢楹确实想让自己收下这束花……?
“谢谢你……”沈青亭慢半拍地接过,不太习惯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他纠结了许久才把这话说完。
像是真的不熟悉说出这样的话,他又立刻补充道:“非洲菊我也很喜欢,我……很喜欢花。”
“嗯,那就好,”谢楹点点头,“喜欢就好。”
沈青亭没想别的€€€€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这束非洲菊。
没办法,谢楹真的很会挑,这束非洲菊实在开得漂亮。
他把这花拿在胸前,向谢楹道别。
走进宿舍楼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在经过二楼的窗户时向外看了看€€€€谢楹果然还在原地,动都没动。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沈青亭心里一热。他从窗口挥挥手,放在胸前的橙色花朵羞涩地探了头出来。
谢楹笑着回应他,用口型比了两个字。
沈青亭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觉得谢楹在对他说“晚安”。
他忽然觉得哪里都不自在,再没说些什么,匆匆上了楼。
第15章
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看到谢楹站在宿舍门口时,沈青亭的心里总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形容不上来,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场美妙的电影,被其中最精彩的环节戳中了内心。
他把手里的非洲菊小心放到桌上,自己则靠在桌脚旁按了按心口。
他犹豫着朝窗边望去€€€€
沈青亭的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奇异的心情,他觉得,或许到了现在,谢楹也依然没有离开。
他明知道从自己房间的窗口是看不到宿舍楼门口的,但他仍然朝着窗子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窗帘哗啦一下被拉开,沈青亭望向窗外,果然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早就知道的结果,现在却仿佛成了沈青亭确认某件事的借口€€€€好像只要他看不到,就能够假装谢楹没有在楼下继续等他。
沈青亭掐灭心中那点奇怪的想法,揉了揉脸,准备去洗澡。
洗完澡后,沈青亭又忙着醒花。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一直没去看,只以为是剧组的人吃完了烧烤,在各自汇报是否安全到家。
沈青亭挑挑拣拣,选了好几个不同高度的花瓶清洗干净,打算好好将这束非洲菊养起来。
他认真给花瓶做着清洗工作。手上忙碌着,脸上却同往常一样表情淡淡的,然而细看又会发现,这时的沈青亭眼底流露着无法忽视的笑意和温柔。
忙完了这些后,他又挑了个合适又不会过分显眼的地方放置花瓶,之后才有空去看看手机。
点开新消息后,沈青亭指尖一抖€€€€
是谢楹。
谢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最新的一条是一张图片。
沈青亭看不到那人都发了些什么,只能瞪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点开谢楹的消息好像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沈青亭抿着嘴酝酿半天,这才点进了和谢楹的对话框。
【还好你走得早。】
【你刚上楼就下大雨了。】
【瓢泼大雨,天像漏了个窟窿[图片]】
沈青亭犹豫着回复道:【我上楼之后,外面还没有下雨,我开了窗子看的。】
谢楹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信息:“大概两三分钟吧。你再晚走个两三分钟,就门口到宿舍楼那两步路,都能淋得透透的。”
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和人本来的声音总有些不一样,现在谢楹的声音听在沈青亭耳中,也有了些和平时不同的感觉。
沈青亭只觉得自己的耳垂麻麻的,像是被极微小的电流触碰过一样。
谢楹他……为什么会在楼下多等待两三分钟呢?
沈青亭不太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却架不住脑袋里到处乱跑的想法。
他锁上手机不再回复,甚至钻进被子里闭起了眼睛,打算就此进入梦乡,不再为这些事情分神。
这时候,温星回来了。
“妈呀亭亭,你回来时赶上雨没有啊?”温星嗓门大,刚进门就嚷嚷上了,“受不了了,天气预报没说下这么大的雨啊!我衣服都湿透了!”
他甚至顾不上听沈青亭的回答,就拿着换洗的衣物匆匆跑进浴室。
沈青亭又睡不下去了。
他犹豫着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脚已经踩进了拖鞋里,穿好鞋子起身却好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瞪着远处紧紧拉着的窗帘,心想,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下雨,我只是去看看外面的雨是不是真的像……温星说的那么大。
于是他起身走向窗边,又一次推开了窗子€€€€
外面果然下着大雨。
狂风吹着雨点落进房间,短短两三秒就已经打湿了窗台。
沈青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赶紧关上了窗户。
谢楹形容得好形象,天空真的像是漏了一个窟窿,正往外面哗哗漏着雨。
……沈青亭抿了抿嘴巴,嘴角悄悄拉平了。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重新躺回床上。这一次,干脆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也不知道到底想藏住什么不让人看见。
十分钟后温星从浴室出来,见沈青亭已经睡了,便体贴地关了灯。
被子里空气稀薄,沈青亭很快就觉得憋闷,偏又不想从里面出来。
于是这一整晚,他都睡得不踏实,后半夜还迷迷糊糊做了梦。
梦里,他梦到了四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海城,正在读大学。
沈青亭的老家距离海城并不遥远,但那个地方没有太有名的艺术院校,于是沈青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个人在海城读书。
这么多年独自生活的经历让他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父母也是同样的性格。
那一年,沈青亭的母亲在老家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急需要一笔钱做手术。
沈青亭家里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凑够手术费还不算太紧张,问题在于……
沈母很谨慎地将家里的钱分别存在不同的银行卡中,然而每一张卡都被设置了默认的提现和转账限额。他们的日常生活里几乎不会有用到这么大笔钱的机会,于是也没人发现,有好几张卡的日提取限额竟然只有几千块钱。
沈父揣着一大把银行卡挨个银行去转账。他不会开车,光是路上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如果有人愿意多告诉他一句,那他可能会知道,他们的银行卡有手机转账的功能,一般情况下,手机转账的限额会比柜台要高很多。
然而没人告诉他。
沈父就这样靠着每天小几千块钱的限额,一点一点凑足了那笔手术费。
他们不会用智能手机,连视频通话都不会用,后来沈青亭假期回家,才知道不久前母亲竟做了一次手术。
这件事情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沈青亭的心病。
事情的症结当然不在于那几千块钱的转账提取限额,而在于他远离父母,双方又都是这样的性格。
只是这件事情之后,沈青亭费了好大力气教会他们如何使用智能手机,也时刻提醒他们一定要在家里存些现金备用。
这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即便只出现在梦里,也依然让沈青亭难受不已。
第二天起床时他头痛得很,洗漱完毕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他又反复叮嘱父母记得在家里存钱,沈母开玩笑说:“亭亭都会教育父母了。好啦,你放心吧,我们都备着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