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亭抿着嘴,老半天才说:“你记着就行,不要我说过之后就忘了。”
电话那边沈母笑着叫沈父过来听电话,调侃道:“你儿子太凶了,我不敢跟他说话。”
又说了两句之后,沈母说要去买菜了,先不聊了。
沈青亭先是“嗯”了一声,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又叫住她,说:“妈,我昨天碰到一个会随身携带钞票的人,好神奇。”
沈母说:“我也会随身带着钱,用不习惯手机支付。”
“不一样,他……没比我大几岁。”
沈母很认真地惊讶道:“是吗?那倒是稀奇了。前阵子你爸身份证到期,去办身份证时要交五十块钱,他没有钞票,在路上到处问人换钱,最后还是去超市才换到的。现在的年轻人呀,很少有人随身带钱了。”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嘱咐儿子:“你别老说我,自己也要备着钱,万一哪天手机坏了呢。”
沈青亭说“好”。
挂断电话后,沈青亭两手捧着脸,坐在桌子上发呆。
他也说不清,刚刚是出于什么心态,向父母分享了那么小的一件事。
关于……谢楹的一件事。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
沈青亭的视线望向角落装着那束非洲菊的花瓶,又远远落在书桌上静静立着的香薰。
最后他闭了闭眼睛,又觉得蜡烛燃烧时的火绒香味似乎就在面前。
谢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走进他的生活。
第16章
一旦起了这样的念头,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沈青亭又想起,谢楹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件事。
那时谢楹说,他曾经和律所的同事一起看过自己的一部作品€€€€谢楹本来买了票自己来看,结果临时有事,耽误了。后来律所团建,谢楹就和他们一起来看了。
那个时候,沈青亭单纯地以为谢楹不愿意和同事一起来看,就只简单安慰道,一场演出而已,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谢楹却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有点经不起细想。
沈青亭拍拍脸,赶紧停止思考这些。
谢楹是个很体面的人,做起事情肯定细心又体贴,这些不能代表什么。
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中间还有一层微妙的“弟弟的前任”“前任的大哥”的关系,谢楹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未免也太荒谬了。
沈青亭甩甩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又顺手把自己的头发扎了个松松的马尾辫,随后起身去厨房捞自己刚刚放进去的水煮蛋。
这时,温星回来了€€€€他每天早上都会出门买豆浆。
这两个人吃饭的口味挺相近的,都喜欢喝豆浆,只是嘴都挑,非要喝早上现打出来的豆浆。
他手里拎着两杯热腾腾的豆浆,用屁股撞上了门,搓着耳朵说:“外面好冷啊,昨天夜里的雨好像下了整整一晚,地面现在还是湿的。”
提起下雨,沈青亭又开始不自在。他含糊地“哦”了一声,伸手将另一个煮鸡蛋推到温星的方向。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后,温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问道:“亭亭,那束花是你买的吗?”
沈青亭收拾鸡蛋壳的动作顿了一顿。他不会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老实说:“不是。”
温星的眉毛狠狠拧起:“该不会是那个狗Alpha送的吧?!”
即便是放在整个声乐团中,温星的嗓门也算是独一份儿的响亮。沈青亭吓了一跳,实在无法理解……
谢楹送花这个行为,怎么让温星这么生气?
过了半分钟沈青亭才反应过来,这个Alpha指的应该是……谢见宁。
沈青亭:“……”
他连忙说:“不是他,我们分干净了,是……”
沈青亭说不出口。
温星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激动道:“是……是谁?亭亭有新桃花啦!”
“不是,不是!”沈青亭慌张否认,“他、他是……他是谢见宁的哥哥。我们、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星“哦哦”着,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不少。
他帮沈青亭收拾好餐桌上的垃圾后,表情又变得古怪。这一次,他指指茶几上的香薰,狡黠地笑着:“亭亭,那个香薰……我记得也是别人送你的哦?”
他没有刨根问底€€€€大概,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沈青亭抿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温星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背着手晃悠悠地出了门。
温星什么都没再说,然而背影从头到脚都写着“哎呀看八卦看八卦”这几个字。这副样子让沈青亭有种诡异的懊恼。
只是沈青亭又实在说不出,这份懊恼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他在座位上发了太久呆,直到温星叫他才赶紧回过神来去换衣服。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温星要去剧院上声乐课,沈青亭则去帮忙打扫剧场。
两人在进入剧院后便分了手。
沈青亭到的很早,但还是有人比他更早€€€€蒋秋已经到了。
他换了一身便服,长袖卫衣卷至手肘。
他正在用吸尘器清理地面,额头已经渗出薄薄一层汗水,看起来已经打扫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回头看看€€€€
“哎,亭亭,你来了啊,这么早。”
沈青亭浅浅笑了笑,说:“没有你早。”
他也挽起了袖口上前帮忙。
昨天大家着急去庆功,那些道具、衣服、化妆品全都乱糟糟地丢在后台。
沈青亭将它们一一捡起归了类,放进不同的袋子里。
两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有闲聊。挺宽敞的地方,居然只能听到吸尘器的嗡嗡声。
期间,沈青亭的手机响了几声。
他大概知道是谁,也没有理会,继续叠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倒是蒋秋多看了几眼。
“亭亭,一会儿是有别的安排吗?”他停下手里的工作,问道,“有事情的话就先走吧,这儿也没剩什么要打扫的了,而且一会儿还会有别人过来帮忙。”
他抹了一把额头,笑着说:“你有事的话,就先撤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沈青亭坦然道:“是有点事情,不过……也不算是急事吧。”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件演出服仔细叠着,说:“只是约了小岳哥借信息素,估计是他在问。过一会儿等大家都来了,我再走吧,这后台看着不大,可真要一个人收拾,也挺浪费时间的,还是得大家一起才好。”
蒋秋了然地点点头。
以沈青亭的性格,这段对话到这里为止就应该结束了。然而……
可能是因为蒋秋即将离开带来了一点点小伤感,也可能是昨晚聚餐时蒋秋的醉话实在让沈青亭无法释怀,总之,他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
“蒋秋哥,昨天你说的话……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沈青亭背对着他站在一边,手里还在反复叠着那件衣服,“你想要离开,我会觉得很遗憾,因为在我看来,你真的是我们这里最有天赋的几个演员之一了。但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也真的尊重你的选择。”
沈青亭的肩膀绷得紧紧的,这样几句话好像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说完这些后,他绷起的肩膀悄悄放松,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来看着蒋秋,认真道:“蒋秋哥,你很厉害的,就算你不跳舞,就算你转行去做别的,也一定能够成功的。”
说完这些他又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回过头来继续叠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恍然间他发现,自己手里这件叠了散散了叠的演出服,居然正是蒋秋扮演的男主角的服装。
沈青亭摇头笑了笑,将衣服展开给蒋秋看。
“对了,我记得之前你说,这件演出服你想带走做纪念,是吗?”
蒋秋愣了好一会儿。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青亭,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立刻接过那件衣服,而是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歪着脑袋对沈青亭说:“我打算回老家。”
沈青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之前也完全没有想过打听蒋秋未来的打算。现在,面前的Omega忽然提起,他也只是微微张开嘴,疑惑但认真地继续听着。
蒋秋说:“大概是教小孩子跳舞的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沈青亭轻轻皱着眉,“那为什么要回老家呢?我的意思是,海城这里,资源总是更丰富一些吧。”
“留在这里,我怕我会后悔。”蒋秋怅然道,“后悔我现在放弃了。”
沈青亭将那件演出服拎在手中,朝蒋秋走来。他说:“别后悔,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蒋秋哥,练舞这么难这么苦,你都坚持下来了。”
他把衣服郑重地递到蒋秋手中,抿着嘴浅浅笑了笑,说:“我觉得,别的任何事情,你一定都能做到的。”
蒋秋低头看着手里颜色艳丽的演出服。
这套衣服陪他度过了那么多场演出,被他穿了那么多遍,现在再看到,心里仍然只有喜爱和激动。
蒋秋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沈青亭:“亭亭……”
他只叫了一声沈青亭的名字,剩下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沈青亭忽地紧张起来€€€€他担心蒋秋下一句又要说些要他继续坚持的话。
还好这一次,蒋秋并没有。
他深深地看着沈青亭,嘴唇动了几动,最后只说:“谢谢你,亭亭。”
沈青亭提起的心悄然落地,脸上也终于露出最纯粹的笑容。
他说:“蒋秋哥,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蒋秋也被他的笑容感染,胸口最后一点酸涩悄无声息地散了去。他微微俯下身子,两手按着沈青亭的肩膀,给他一个道别前的最后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