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想到这一出,便行动力极强地垂下头,在身上各处翻找起那颗被剩下的金平糖来。
“行了,等出去之后你再……”
六月一日有些哭笑不得地劝阻道。
可他话才刚说一半就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在朝久裕美的衣服里,发现了不应当出现的东西。
冬天的衣服很厚,本身就阻挡了感知……
他被炸伤得很严重,知觉也出现了问题,变得迟钝……
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去掀开一个小姑娘的衣服……
一个又一个的因素在他的脑海中接连不断地涌现,还伴随着一个个充满了细节的片段,最后记忆中的画面定格在安部溪美引动自己身上炸弹时的那一刻。
她在笑。
选定的“花童”被夺走,所邀请的“宾客”也给出了拒绝的答复。
可她在动身前往参加“婚礼”的那一刻……
却在笑。
仿佛是笃定了自己的“婚礼”不会冷清一样。
在这一刻,六月一日的内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骂人欲望。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了。
他伸手从朝久裕美的冬衣内掏出了只剩下几秒的定时炸弹,可由于右臂的活动受限,没法第一时间将其掷向远方。
于是他直接用左手把原本抱着的朝久裕美给抛进了旁边墙与墙之间的凹陷处€€€€三侧的墙体和一侧的杂物堆,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
与之同时,他用身体抱紧了那组体积异常小的炸弹作为缓冲,拼尽自己的全力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很快,一声爆炸声自教学楼之内响起。
这道声响并没有比其他的爆炸声更强烈,但是却让教学楼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此刻被抛入杂物堆之后的朝久裕美正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其实有些懵懵懂懂的,并不是很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却能够让她感受到,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明明刚刚才有爆炸声响起、明明外面满是烟尘、明明到处都弥漫着令人窒息呛咳的浓雾……
但她现在所处的角落,却安静得有些可怕。
是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的寂静。
她突然莫名地感到有些孤独。
也不知她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多久,似乎是一直站到了死寂的世界又重新活过来。
周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像是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人,正搬开石块、破开浓雾,向她这边靠近,喧闹声、号令声、呼喊声交织成一团。
似乎附近的这些大人们都有着自己的目标,也在不停地前行。
直到再次有人将她抱起,她才像是从自己的世界里脱出,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来。
她望着抱起她的陌生叔叔,听见对方正朝外大喊:“目暮警官!观野老师!最后一个小孩子找到了!”
这时候的朝久裕美,脑袋如同被敲了一记重锤一般,清醒地认知到了当下的事态。
她突然想起,自己和同伴们在走进校门时,曾经问过门卫先生的话。
“六月先生,你的身体好像不太好,为什么还要来当我们的门卫?”
“六月先生,听说你有其他的工作了,为什么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当我们的门卫?”
“六月先生……”
“因为你们很有朝气啊。”
那时的六月一日总是会蹲下身来,以真挚的眼神与孩子们对视着。
连辨别真假直觉最强的孩童,都无法认为他是在说谎话,或是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虚假。
“你们总是蓬勃向上的,所以单是看见你们就很高兴呀!”
“我很期待你们未来成长起来的样子。”
所以,六月先生他……果然是假面超人吧。
朝久裕美的小手中紧紧握着那颗终于被她翻找到、还没来得及送出的金平糖,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流下了眼泪来。
第109章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正沿着街边飞速行驶。
和154号一同靠坐在保时捷后座上的克希瓦瑟脸色猛然一白。
但或许是因为他平时就总是一副大病初愈、身体欠佳的样子,脸上的血色向来不多,所以面色发白起来也不是很明显。
只有恰好坐在他身边无所事事的154号发现了些端倪。
[154号:怎么了?]
可能是顾及到前面的两人,他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通过系统聊天频道私聊询问对方。
[315号:没什么。]
冷着脸的克希瓦瑟伸手敲了敲前方正在开车的伏特加。
“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
“……啊?哦。”
伏特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琴酒,见到自家大哥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这才循着克希瓦瑟的话,把他放了下来。
目送红发青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街角处的小巷内后,伏特加这才重新启动汽车,一边感叹道:“克希瓦瑟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感觉他最近越来越古怪、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但车内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因而他也只是挠了挠头,说出了自认为发现的真相:“果然!克希瓦瑟还是对他那个前搭档苏格兰的背叛一直耿耿于怀吧!”
“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所以心情才一直很糟糕的样子!”
不,完全不是……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的154号在内心里否决了伏特加的说法。
显然,他想起了刚才在病房中所看到的易了容的苏格兰。
明明共处一室,前搭档就在眼前,但冷酷的克希瓦瑟可没有一点儿要拔刀相向或是重修旧好的意思啊……
而独自离开的克希瓦瑟则是在穿过了两条小巷之后,拐到了另一条行人稀少的街上,街边的不远处就是一座人行天桥。
此刻在这座人行天桥上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躺在地上,脸肿得不成样子,显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另一个人则是气势汹汹地站着,面色不虞,手上拎着一根白色的棒球棍,一只脚还踩在地下那人的身上碾了碾。
“哟!你终于来了!”原本还一脸凶狠的622号在见到从楼梯处走上来的克希瓦瑟后,抬起手利落地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甜美无害的微笑,“我该怎么称呼你?”
“315号?六月顾问?伪装成克希瓦瑟的六月顾问?”
“还是说……克希瓦瑟?”
白色棒球棍在年轻女子的手中无比乖顺,仿若在表演杂耍般灵活地转了个圈。
“随便你叫吧。”克希瓦瑟踱着步朝两人走了过去,随即停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身前,低头静静地盯着对方,“就是这个人?”
倒在地上的纪田嘉之听着男子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内心不由得越发绝望。
他原本一直待在这座人行天桥上,窥视那些被他耍得团团转的警察的蠢样子,欣赏这些自诩正义的虚伪人士所为他奉上的精彩剧目。
可当安部溪美让他盯梢的那个青年跳楼炸死了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对了起来。
先是收到消息的安部溪美,她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完全背离了他们之前说好的计划;
再是那位为他提供炸弹、完善计划的黑暗组织大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了;
紧接着是在他气急败坏、准备干脆一口气将米花中央医院里剩下的所有炸弹全部引爆时,一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生,踏上了他所在的这座天桥。
其实最开始他察觉到对方上桥时,并没有太过在意。
多半只是个过路人罢了。
但随着对方不断地朝自己靠近,纪田嘉之总算警惕了起来。
他集中起注意力,开始暗自打量起来者。
一个年轻小姑娘、长得很甜很漂亮、个子还不高……
这些特征信息被他一一收入脑海中,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什么啊……不过是个伸伸手就能推倒的花瓶……
他的脑中刚刚泛起这样的想法,胸腹处便传来一阵剧痛。
随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是……飞了起来?
起码双脚是已经离地了。
接下来的事,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脑子里的记忆干脆断了片,像是平白被人削去了一块。
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反正在他心目中,可能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这才重新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当中。
而这时的他,仿佛全身上下都散架了一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眼睛也肿得看不清外面世界的情景,只能感觉到那个女魔头还没有离开。
对方甚至还踩在了他身上!
纪田嘉之不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和这名女子素不相识,为什么对方一见面就要冲上来暴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