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钱都花光了,陈翡妈妈还是没挺过来。
从家庭美满到家庭破灭,对陈翡来说,其实也就短短三天。
他妈妈回光返照见他的时候,他还穿着他妈妈给他穿好的校服,戴着他妈妈给他别的胸牌。小朋友真的长得很漂亮,还很乖,他大伯二伯焦头烂额忙的到处求人的时候,他就背着小书包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睡觉都会听话地睡到临时打的地铺上。
他是可以回家,但他妈妈在这,他不想回去。
医生护士都很喜欢他,在他口袋里塞满了饼干和糖,就是三天没换的衣服有些乱。
陈翡妈妈的意识并不清醒,只是知道过了两天,现在是上午八点,医生交代她多跟自己儿子说两句话:“小翡。”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要走了,应该说一点有用的话,但她刚看到她儿子€€€€小脸花花的,小鞋子脏脏的,衣服皱皱的:“乖乖,吃早饭了没有?”
她的儿子还小,但她真的没办法再照顾他了,她真的好抱歉,意识彻底归于寂静前,“你怎么还穿着……之前的校服啊。”
滴滴滴滴。
滴滴。
€€€€滴。
医生神情一肃,护士掩面哭泣。
陈翡妈妈在歉意里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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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翡总想起那一幕。
总是反复想起那一幕。
……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
他就应该体面点。
两处坟包对立,没有一点声音,他明明是无神论者,但还是相信他们就在这里。
他举了下左手,露了下婚戒:“我要结婚了。”
“……我过的很好。”
“你们不用太担心我。”
想了想,他又笑了下,“明天我带他来见你们,你们也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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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陈翡也没多站。
就是周渡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跟了一路,也看了一路……他总担心陈翡,总不能放心陈翡。
但兴许是夜风很冷,他的发闷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陈翡摔倒的时候,他挺担心的,但没等他出来,陈翡就自己站起来,他还自己回家换了套衣服。
他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站到了他父母面前。
他一直没让他的父母担心,他会很好,哪怕仅仅是为了爱他的人。
大雪飞扬、山间苍白素冷……他突然也就不觉得担心了,抛弃了长久扼住他咽喉的桎梏、他放松且骄傲:“我们的小翡温和,善良,坚韧,有力量。”
“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第112章 就他了。
告别了陈翡父母,周渡沿着陈翡来时的路往回走,靴底碾着雪泥,沙沙飒飒,他正要转弯,又忽然顿住。
陈翡在等他。
月光空悬,大雪纷扬,枝斜影疏,远山沉冷肃穆。
被跟踪了那么多次,陈翡也多少有点感觉了。
他的黑发沾满雪花,鼻尖微红,手轻轻插着兜:“回家?”
没问他为什么跟来,没骂他为什么要跟来,也没有疑惑他为什么跟来了,就平淡的一声回家,周渡快走两步,把陈翡的沾了些寒意的手塞进自己了的大衣口袋里:“回家。”
山路弯弯。
夜风呼啸。
他们之间却很暖,周渡拉着陈翡的手:“我以后不会再跟踪你了。”
陈翡一直知道他会好起来的:“嗯。”
就嗯?周渡挠陈翡的掌心:“你不想我跟踪你?”
陈翡:“嗯。”
“……”周渡要不爽了,“你真不高兴?”
陈翡:“嗯。”
周渡沉下脸,去看陈翡€€€€陈翡偏着头,正望着他笑。
心跳暂停,又猛地起跳,无论多少次看他,他仍然为他心动,周渡弯腰,一把把陈翡托了起来,对着陈翡猛啄:“谁家宝宝这么坏啊。”
陈翡被亲得很痒,又实在没地躲。
从睫毛弯弯切换到生无可恋的死鱼脸只需要一秒:“你想死啊……别咬我的脸!周渡!”
周渡往上托了托陈翡的屁股:“叫什么周渡,你不是说要跟我结婚了。”
“叫老公。”
早就死鱼脸的陈翡:“……老公?”
真乖啊,让叫就叫,周渡愉悦的扬起唇,又猛地坠了下去:“别薅头发。”他腾出一只手去够陈翡,“你什么坏毛病,怎么动不动就动手。”
他觉得他必须得教育陈翡了,“坏孩子!”
“臭宝宝。”
“……”陈翡的手抖下,又抖了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有这么一瞬间想薅秃他,或者毒哑他,但要继续的手怎么都提不起力气,被恶心得直哆嗦。
摊上这么个煞笔,他有时候确实挺无助的。
骂两句就不薅了,真听话。谁的老婆能这么听话!周渡把陈翡的手够下来,温柔地啃了两下:“乖,回去哥给你喝热牛奶。”
陈翡想都没想就又薅周渡头发:“你说什么?”
“?”周渡:“我说什么了?!”
“……”陈翡,好像错怪他了,但这也不是他的错,要不是周渡这个煞笔天天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他会误会?
这么一想周渡就更该死了,“你竟然什么都没说。”
“你去死吧。”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被陈翡关在了卧室外面周渡苦思冥想了一夜才知道陈翡恼什么,他摸唇,又笑。
不是臭宝宝。
是海绵宝宝。
€€€€真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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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2021就是2022,闲了几个月,张思瑶忙得都没喘气儿的空。陈翡在音综后就一炮而红,成了艺术界又一颗璀璨的新星。
攀关系的,套近乎的、音乐节、歌剧院、艺术展、拍卖会,上流社会的大门就这么朝陈翡敞开了。
张思瑶必须筛选出哪些值得去,哪些不值得去,排好陈翡的行程。
不过名气大了,麻烦也多了。
有个东欧的小王子邀请陈翡去他的庄园在他的私人宴席上演奏。
张思瑶其实当时就拒了,但人家小王子是想拒就拒的吗……是的,想拒就拒。陈翡不只是才华横溢的大提琴手,他还是周渡的挚爱。
真不爽骂骂周渡也就算了,敢打陈翡的主意,那还真的是生死难料。
跟陈翡跟得越久,张思瑶就越觉得陈翡能碰到周渡是很件幸运的事。
他实在好看。
而好看的人进这种名利场,往往都不会太好。
2022是陈翡开启职业生涯的第一年,也是他腾飞的一年。
伊丽莎白王后国际音乐比赛在乐界相当于奥运在体育界,是音乐人最盛名的赛事之一,年龄要求18€€31,已完成培训并准备开始国际职业生涯。
陈翡进了初赛,又进了半决赛,最后进了决赛。
时隔五年,陈翡终于和戚容在赛场相遇。
俩人其实并不是敌对关系,甚至还能说的上是师姐弟的关系,但俩人都挺傲气。学音乐的、能走到他们这一步,其实都挺傲气。
同龄人,还都学的大提琴,他们相遇必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戚容这次没有走神,但还是零点几分的差距落败。
当结果出来、场上掌声如雷鸣声响起的时候,戚容确实有些茫然。
但也只是茫然了一瞬。
或许他们在海音对视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就注定她会输了。
陈翡是小时候没机会好好学。
她是成名后没好好学。自从她立志成为华国乐界的领头羊的那天,当初那个会因为玩雪在悉尼赛场差点迟到还是击败了张思瑶的音乐少女就不再那么纯粹了。
她经营起了名,考虑起了利,会因为央音的名声主动跟张思瑶争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对音乐的专注。
遗憾、惋惜的情绪一闪而过,戚容扬唇,又回身看了眼抱在一起的陈翡周渡,再没回头的上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
人各有选择。
她要是一心学音乐,必没有现在的风光。
她不像陈翡有张思瑶给他铺路,也不像陈翡有周渡能为他保驾护航,她要只是一心学习,等着她的大概只是某个大学的音乐教授的职位。
她实在不甘心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