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方燃知便在心里计算德国的时间,那边大约是中午十二点,可以打电话。
酒店房门刚被打开,方燃知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陆霁行的电话号码。
他想问问先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还不回来,是临时又有工作,还是......
“只只。”
陆霁行那边很吵很乱,好像在逛大型商场似的,说话不得不提高些音量:“我在外面。”
想问的话突然就卡壳了,方燃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奇异地觉得时机应该不太对,轻声说道:“那我晚点再打给先生。”
“好。”陆霁行应。
“霁行哥!打什么电话啊你快过来!都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我吗?明天我要跟你回国,你带我去玩!”
欢快的男生音色快速且突兀地划破嘈杂的人海穿透屏幕,激得方燃知心中一紧,屏住呼吸。
“先生......”他唇瓣嗫嚅,想开口问,但没能问出口。
因为电话挂断了。
不是他挂的,是德国那边的人挂断的。
方燃知攥着手机,傻愣愣地盯着黑屏,方才只是微紧的心脏在电话挂掉的瞬间缩成一团。
为什么不听他说话,只是一句而已。
为什么说去三天,却四天都没回来。
为什么他旁边有男生......
这个男生是谁?
是陆霁行喜欢的人吗?
真的是......先生喜欢的人吗?
如果真的是......
这么多年,方燃知以为靠努力,就可以让自己爱慕的人喜欢自己。
他努力想追上陆霁行,却好像怎么都追不上,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家庭、身份、地位,处处不匹配,处处不对等。
事实证明,世上哪里会有双向奔赴的美好感情,就算有,也不会让他遇到。
只要那个男生一出现,一切都会变得徒劳无功。
他早该想通的。
......他早该想通的啊。
“啪嗒。”
映在手机屏幕里的面容,被一滴热泪砸湿,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几次被食言,终究还是积攒了委屈,方燃知觉得难过,按着心口控制不住眼泪。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独自荡在半空,没人要了。
方燃知泪眼模糊地看着手机屏里的自己,哽咽地想:
他不想喜欢陆霁行了。
......不要喜欢陆霁行了。
第36章
明早还有戏, 方燃知连难过都不能太久,否则会影响状态。
他默默地流着眼泪,抬起手背想要擦干净,但总觉得越擦越多。
兀自平复了会儿心情, 将鼻头的酸涩压下去, 眼眶里的泪水才减少些许。
但揉眼揉得太厉害,眼角眉尾都是红糜的颜色, 睫毛黏连在一块。
丑巴巴, 可怜兮兮的。
可现在不会有人哄他, 先生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回来哄他。
方燃知捏住长T 恤衣摆,拽起来往手机屏幕上按,把那些丢人的眼泪细细擦拭。
衣服料子不是很吸水, 把水珠擦得满屏都是,仿佛方燃知此时哭出来的是他的灵魂,还被揉得破碎不堪。
他以为只要努力, 就可以让先生喜欢自己。
以为直白点勾|引, 就可以让陆霁行对他上心。
可身体纠缠终究只是身体纠缠,尝到欢愉就好,与谁做都是一样。感情却是少有的独特,它是寄托着灵魂朝前走, 没有办法代替。
小心地把眼泪擦净,方燃知便起身去洗漱,不能再想了,不能再难受了。
明天还有戏要拍, 不能被看出异样,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好好睡一觉。
明天......就从不喜欢陆霁行开始吧。
平日都是他主动给先生发消息、打电话, 每次主动前方燃知都害怕打扰他工作,因此每次都先问“我有没有打扰你啊”,得到对方说不忙,他才敢接着进行下一步。
陆霁行很少......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
现在想想,繁忙是原因,不喜欢也是原因吧。
谁会对一个仅有肉|欲之欢的小情人动心啊,光都见不了。
也只有他会这么天真地认为努力可平山海,真是傻死了,方燃知红着眼眶伤心地想。
洗完澡他躺上床,蒙住脑袋蜷缩着裹紧被子,一夜没露头。
始终都胆怯的流浪小猫小心翼翼地伸出缩爪的肉垫,痴心妄想地想要勾住一个高大人类的衣角,让他带自己回家,他保证会很乖很乖,不会让他烦心。
可人类有更漂亮高贵的宠物猫咪,喜欢宣不得,爱欲倾吐不得,只好一年复一年的陪伴,不求回应。
脏兮兮的流浪小猫终于不敢再前进,失落地缩回肉垫,蜷成一团把自己藏进暗处,不愿出来了。
他从16岁就喜欢陆霁行,这么多年的暗恋压在心底,浓郁又深沉,几乎成为了他的本能,他的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
......他说不出分手的话。
只要想想分手这件事,方燃知就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
把心头的肉生生剜出来,怎么能不疼,不流血。
但是陆霁行肯定会跟他分手的。那只漂亮猫咪要回来了,流浪小猫就不必再要了。
好吧,好叭......那就等陆霁行跟他提分手吧。
可能这次他回来就会说。
寂静的深夜会让思维变得更加清晰,任何事物都很容易被放大。往日从来没有刻意回想过的交易合同€€€€让方燃知和陆霁行绑定形成这段关系的开端€€€€那些白纸黑字此时都在眼前浮现。
到1 0月份,就是合同的第三年了,合同要到期了。
......还剩三个月,合同就要到期了。
连合约的时间都在提醒方燃知他该放弃,别再妄想。
好吧......方燃知把将自己全部卷盖起来的身体蜷得更紧,紧闭着的双眸眼尾,又有湿润的眼泪渗出。
他快速地往枕头上轻蹭,忍住不哭。
自这天开始,方燃知再也没有主动给陆霁行发过消息、打过电话、弹过视频。
仍在德国的陆霁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
往常加班到凌晨,回去见到方燃知再按着做一整晚,也不觉得累的男人,此时只觉疲惫,抬脚想掉头就走。
“霁行哥你干嘛去!”关阙拉住陆霁行的胳膊,十八|九岁的面容很是朝气,“再陪我逛逛嘛,好不容易你来一趟,多掏点钱哈,宰你很难的。”
语气夸张,引得路人频频回头,陆霁行嫌丢人,再不愿跟他东拉西扯,放弃回头继续朝前。
被宰而已,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真正的问题。
关阙兴高采烈地说:“而且你回去不给小嫂嫂带礼物吗,多买点多买点,最好买个大钻戒跪下求婚,买鸡蛋大的!”
“你刚才挂断的就是他的电话。”陆霁行漠无表情道。
“啊?什么?!”关阙杵在原地震惊瞠目,急得跺脚,“哥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啊,我以为刚才你又是在玩乐时间忙公司工作,让你别忙了......啊啊啊啊你快打回去打回去,我好激动啊,我要跟我小嫂嫂说话!”
昨天参加完关阙二哥的闪婚婚礼,今天就被放假的关阙逮住说要放他血,让他买东西。
半月前关阙他大哥结婚的时候,陆霁行就已经被宰一次了。
接到方燃知电话时,陆霁行正站在平价商场里,看关阙挑来挑去。
他让关阙去高档服装店,关阙不愿意,非要来这边人挤人。
所以这边很吵,不好接听电话,哪怕聚精会神也容易听不清听筒里在说什么。
陆霁行怕错过只只声音,想回去后再说。
不过电话被关阙抓住按了挂断后,陆霁行是想着拨回去解释一句的,此时听到关阙兴奋,他又改变了主意。
商场中央很吵闹,但关阙更吵,不能让他跟只只对话,再吓到他就不好了。
“他是男孩子,别叫他小嫂嫂,叫小哥就行。”陆霁行收起手机,将话题扯回来道,“手上带鸡蛋大的钻戒其实很奇怪,并不好看。”
旁边人太聒噪,他被吵得话都多了,一句话可以说长串。
“那留着收藏啊!€€€€让你打电话怎么还把手机收起来,说句话都不让啊?”关阙惊叹他藏人的本事,转而又责备他不懂情调,“我觉得无论男女,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都会开心的吧,谁不想被珍重啊。”
“......”陆霁行蹙眉,很是怀疑,“是吗。”
关阙呵道:“怪不得你喜欢的人还是你情人不是你对象。”
陆霁行:“......”
陆霁行突然莫名觉得有些生气,自证似的说道:“别墅,车钥匙,腕表,我都送过。”
只不过每次只只都会下意识推辞,等他说了“不要就扔”才会些微惶恐地收好。
除了紫荆别墅在常住,其他礼物几乎不见天日。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他在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