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把话说完,唐兆就喊道:“司珩快来打发他走,别影响我们养病休息!”
江故拉唐兆的动作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司珩自然也看到了,不用唐兆朝他使眼色,司珩也跟着走了出来,气势迫人的挡在病房前:“我们会直接走正常的司法程序,所以你不用来这边说什么,请你离开,如果你纠缠,我会报警。”
江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这么强硬,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说词对方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我太太昨天会这么闹真的是有苦衷的,她也是逼不得已的,我求求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高大的男人拿出手机拨了110后直接看向他,似乎是纠缠和报警让他选一个。
江临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唐兆拉着司珩进了病房,直接把男人关在了外面,确定对方不敢再跟进来,垂头丧气的离开后,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江故的病床上看着他:“什么情况,你挡什么?昨天真被吓着了怕他?”
江故手里拿着小馒头慢吞吞吃着,一边点头:“的确挺怕他。”
司珩微微蹙眉。
唐兆正觉得奇怪想追问的时候,就听江故道:“他叫江临,是我那个一岁发现我心脏先天发育不全就把我丢到乡下爷爷家然后二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爹。”
唐兆:“!!!”
司珩:“……”
两人颇为震惊的看着江故。
似乎觉得刚才丢的炸弹不够爆炸,江故继续道:“打算体检那天我就在医院见到他了,我一眼认出了他,但他应该完全没认出我,一下子情绪没控制住才会发病,昨天闹事的那个女人是他现任老婆,我之前在医院也见过,她找上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来找我的,又差点被吓到。”
说完了前因,江故朝他们解释了一下他刚刚为什么要躲着:“他们现在有个儿子,之前住院的时候我听护工阿姨说,他儿子在学校里欺负女生,害女生自杀,然后被女生家里找人打了,打伤了肾脏,已经持续了半年的透析治疗,恐怕要换肾救命。”
唐兆一声国骂实在是没忍住的吐了一会儿芬芳,骂完一脸看小白菜一样的看着江故:“刚刚我应该再凶一点的,玛德,江小故我可告诉你,就算他是你爸,你也不准心软,他没管过你小,你就不用管他老,管他去死!”
说着又气不过道:“他连你爷爷,他的亲爸爸死都没回去过,那就是完完全全舍弃了他过往的人生,他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知道吗!”
江故笑着顺着唐兆气呼呼的胸口:“知道知道,我要是管他我就不会躲着他了,放心吧,我又不傻。”
不管以前是怨是恨还是心里隐隐不死心的惦记,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有的就剩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别来沾他边。
江故说完看到旁边站着的似乎也震惊在这件事里的司珩,也朝他投去了一抹笑。
司珩却朝他走近了几步,眉眼里满是认真,第一次没有克制着与他保持社交距离,伸手轻抚在他的头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份格外有重量的保证:“有我在,不怕。”
感受着对方掌心托着他的力量,江故看着面前的司珩,指尖忍不住微微卷起,心跳速度似乎也变得快了几分,这般对视着,好像一眼能望进他的眼底。
第26章
罗滢华也就是程橙的母亲,在那天找错门的闹过一次之后,因为故意伤人被扣留。
司珩家里有监控,非常清晰拍下了整件事的过程,罗滢华凶狠推门而入,话还没说就将司珩家的保姆接连推了几下,后来与她说明情况告知她找错了门也依旧不听,见保姆要报警又再次动手。
几次三番主动动手,即便司珩家里有一个成年男人,但江故的住院记录以及自身疾病情况也足以说明当时他处于弱势,最后更是因此导致心脏病发作再次住院。
整个追究下来罗滢华完全不占理,寻衅滋事无故伤人,狠判的话,打到五年以下刑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罗滢华自己也请了律师,但铁证如山,整个监控画面非常清晰完整,包括事发时的争执对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现有条件对她来说相当不利。
至于最后司珩的推搡,甚至包括那只猫挠的那一下,以当时江故心脏病发的紧急情况来看,如果打官司,在法官那里估计连同情分都拿不到。
更重要的是,司珩这边出具了江故前期住院记录,当时的病危通知单,心脏骤停的诊疗记录,所有的用药治疗,包括这次入院的抢救住院费,后续的治疗费,以及江故的误工费,还有与膳食管那边签订的调理费,都是可以作为索赔依据的。
误工费有推理馆签订的合约,包括他三个剧本的收入,推理馆老板任谦知道这件事后很是配合出具了各项证明,剧本的收益以及扣税等等。
连同膳食管那边签订的调理合约,也可以作为江故后续的营养费用作为参考。
林林总总下来,律师这边给出一个高额但有依有据的赔偿要求,八十万。
罗滢华听到对方提出的赔偿金额直接骂出了声,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八十万,撞死人都不需要赔这么多。
可惜司珩的律师团队态度很强硬,赔偿,私下和解,不赔偿,那就走程序,该坐牢坐牢,要钱还是要自由,随便选一个。
眼见着开庭的时间就要到了,如果还无法和解,以她这边律师的分析,这个牢恐怕是必须要坐的,再怎么打,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刑期是板上钉钉的。
罗滢华怎么能接受坐牢,她儿子还需要她,现在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罗滢华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花钱消灾。
快速出手了唯一的一套房子,一线城市,地段不错,面积也不小,但套现的急,亏了不少,不过也算免除了牢狱之灾。
最让罗滢华恨的是程橙,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就连夜坐飞机离开了,就连警察打电话到她公司,得到的也只是出国出差的消息,根本不见人。
赔了一大笔钱出去,罗滢华呕的简直要吐血,对这个女儿更是恨到恨不能扒皮拆骨生啖其肉!
江故根本没想到会赔钱,他原想着自己进一趟医院,最好的结果是无法追究猫伤人,以及司珩推人不要被赖上就已经很好了。
司珩让他待在医院里别急着出院他就待着了,让他写和解书他就写,其他的事都是司珩在处理,反正总归不会害他就是了。
没想到和解书写出去没多久,他的卡里就到账了一笔八十万。
江故看到这钱的时候都傻眼了。
司珩却不满意,再多的钱都换不来江故的健康。
要知道心脏病发作一次,对于心脏就增加一分损伤,那么小一个器官,承载着运行整个身体的重担,本来就先天发育不全,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次次的损耗。
可正如程橙说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就尽量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坐牢算什么,咬下她一大口肉,既得了利益又能让她疼。
看着江故惊讶的样子,司珩道:“你那个推理馆的老板也帮了忙,你的收入证明和扣税都是他拿出来的,正好你第三个剧本上线也有了创收,收入高扣税多,赔偿的误工费也就多,加上精神损失费,后续的身体调理费,八十万也不多。”
八十万啊,怎么就不多,当初完结收益七万多到账,他都觉得是一笔天降横财,这一下手术费有了,未来几年的生活保障也有了,这跟一夜暴富有什么区别。
江故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司珩:“还是要谢谢你,我都没想过会有赔偿这事,这段时间你都在忙这事吧,真的谢谢你,律师费多少钱,还有打官司的钱,你帮了我这么多,也不能让你又出钱又出力,这钱我分你一半吧,反正是意料之外的收入,怎么都是白赚。”
江故说完又想到夏阿姨:“还有夏阿姨,那天夏阿姨也被推了好几下,估计也被吓到了,这钱也分点给夏阿姨吧,压惊费。”
司珩:“官司费用都归败诉方出,夏阿姨那边你也不用操心,程橙已经给夏阿姨包了个大红包压惊,这钱你自己留着用,那个药膳长期吃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之前食补的效果还不错,那就继续吃吧。”
见江故还想说什么,司珩直接道:“我知道你怕我吃亏,但这件事你受到的伤害最大,还有咕哩,你给咕哩买点罐头好好安慰安慰它,就当补偿我了。”
江故道:“那我请你吃饭吧,请你吃大餐,你来选地方,不许拒绝,也不许选便宜的地方,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又一直帮我,不回馈点什么,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司珩没再拒绝,只是将吃饭的时间往后压了压,毕竟江故才刚出院不太适合到处跑,打算等他身体养好点再说。
回到房间,江故将这意外的收获跟好朋友分享:“我真没想到会赔偿这么多,我突然知道为什么好多人专门去碰瓷了。”
唐兆拿着手机哈哈大笑:“你要是准备发展这个副业记得带上我,你负责躺,我负责闹,碰来的钱咱们aa对半分!”
江江:“那不行,躺是需要演技的,我七你三不能再多!”
图书馆里的小白菜:“乖乖你没有心!”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江故说起正事:“请你吃饭,就吃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日料,时间你定。”
知道江故手里资金富裕,唐兆也没跟他客气,发了个抱着猛亲的表情包后道:“等我忙完这个月的图书季,暑假图书馆高峰期,累死了都要,忙完这阵我再去吃你的大餐好好补补!”
这事落定后不久躲去国外的程橙也回来了,回来第一天就拎着一堆礼物过来了。
江故开门让人进来,准备帮她拎过手里的东西却被程橙避开:“我自己来,有点重你别碰,你家司珩千叮万嘱别让你碰重物,上次那事儿闹得他差点没杀了我。”
江故好笑道:“什么我家,他是我房东,而且他看起来很霸总不好惹,但实际上脾气挺好的,你别被他外表吓着了。”
程橙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江故,她第一天搬来就看出情况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
不过别人家感情的事她不八卦也不参与,只是将带来的礼物一一放到了桌子上:“看到几幅画还挺好看的,我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还有几本译本书,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国外没什么好吃的,那些伴手礼的甜品能甜死人,我就没买。”
江故:“你是去工作又不是旅游,不用带礼物的。”
程橙看着江故叹了口气:“道歉礼啊,我虽然挺恨她也没打算管她,但到底是我妈,她害你进了医院,作为你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总该要表示一下,所以你收着吧,你收了我心里也会好受点。”
江故也没推辞,画是挺好看的油画,画的应该是当地的实景,还带着朦胧的意境,的确挺好看,正好他房间里的墙上有点光光的,不知道司珩介不介意,如果不介意,他想挂一挂装饰一下房间。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关心上次事情的后续:“你妈妈后来找你了吗?”
程橙闻言笑了一下:“好奇想知道?”
江故:“有点好奇,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程橙无所谓道:“我家情况挺没意思的,我妈家里以前条件挺好,拆迁户,外公外婆文化水平不高,突然有钱了也不敢乱花,怕被人惦记,又只有我妈这一个女儿,就想给她找个老实顾家的,然后就找到我爸,我爸呢别的本事没有,就勤快肯干,从一个小工人做到小工头,然后一路爬到了工程队。”
“我爸这人努力赚钱,也算顾家,但长得一般般,又一点不浪漫,我妈也算是个小富婆,对我爸自然看不上,再加上我爸没能让我妈生个儿子,我妈对我爸意见更大了。”
江故诧异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反了。
见他那表情程橙没忍住笑了,干净的妆容,慵懒的中长发垂在肩上,唯有唇上那抹砖色的口红显出几分女强人的干脆利落,笑起来少了素颜时的邻家女孩气息,更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
程橙抬了抬江故惊掉的下巴:“你没听错,我妈是男宝癌,她就想要儿子,小时候差点给我取名叫招娣,是我爸坚决反对,反正那几年闹得不愉快,他们离婚了,我妈不要我,连抚养权都没争一下,像是解决什么大包袱一样把我直接丢给了我爸,我爸后来接了国外的工程,就带我出国了。”
江故:“那你妈妈来找你,不会是想要你捐肾吧?”
程橙也不意外江故会知道她那个同母异父弟弟的事,毕竟之前来家里那么闹,她妈肯定会把儿子的病拉出来哭惨的。
程橙:“说到这个就太可笑了,她想方设法找到我哄骗我回来,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想要我捐肾,但她记得她儿子是A型血,却忘了她女儿是B型血,见换肾行不通,就开始找我要钱,说我这些年在国外快活,本就该赡养她。”
程橙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当初外公外婆不懂投资,于是把手里的钱在我妈婚前就给她全款换了几套房,当初我爸是带着我净身出户,现在她把钱败光了,找的那个男人见她没钱了这会儿正跟她闹呢,心心念念的儿子又有病,就想起我该赡养她了。”
江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你恨她吗?”
程橙想了想,眼里有几分茫然:“很复杂,很恨,但又觉得她可怜,现在我能心狠不管她,但如果她以后儿子没了,她日子过不下去,悲惨到要上街捡垃圾,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会心软给她一口饭吃。”
程橙说着语气一变:“但如果她是为了她儿子去捡垃圾,跪地上求我我都不会心软!”
第27章
送走了程橙,江故盯着桌上的几幅油画心想,亲情真的是个好复杂的东西啊。
再想想他自己,对于父亲的憎恨和渴望,消散也是那一瞬间的事。
然后江故发现,他执念的不是父亲这个人,而是这个身份原本该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在这个空白的位子上,江故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是带有自己主观意愿想象的,他的想象中父亲可以不那么帅,不那么有钱,甚至什么都可以没有,不正直不善良,但却能在孩子面前变成一座山,能遮挡挡雨顶起天地。
一面恨着父亲的狠心离开不管不顾,一面又渴望着心里幻想出来的伟岸身影。
直到他在医院里亲眼见过了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眉眼疲惫身形微驼,就是一个很普普通通为了生活疾苦为了钱财奔波的中年男人。
并且这男人还抛妻弃子,连自己亲爹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的狠心。
然后江故就破灭了,并且清晰的认识到,他早已不是那个还需要父母的孩子了。
他执念的是自己心里虚构幻想出来的模样,然后这份执念被他幻想着的人亲手打破。
司珩下班回家,见江故坐在客厅盯着桌上一堆东西发呆,换了拖鞋走了过去:“买什么了?这么多东西。”
江故回神,抬头看了眼司珩,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程橙姐刚刚送来的,她从国外回来了,带了些礼物,这油画挺好看的,我能把它们挂起来吗?”
这点小事司珩哪会不满足他,毫不犹豫道:“想挂哪里?你看好位子我来挂。”
两人在晚饭前将那几幅油画挂了起来,因为油画不大,小的就四十多厘米,大的也不到八十厘米,一共有八幅,真亏了程橙直接人肉背回来没邮寄国际托运。
难怪一路拎进门那么重呢,还有几本书,同样重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