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工的点,工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大多数人跟方子晨一样,家离的远的就随便找个地儿躺一觉,家在镇上的,就回去。
吵吵闹闹的声音灌入耳里,方子晨想翻个身,下意识的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停住。
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赵哥儿来不及移开的视线。
方子晨眨了眨眼,赵哥儿脸色有些红,莫名的有些心虚,他强撑着没移开脸:“你醒了,准备上工了。”
“嗯~”头下说柔软的触感,脸侧还贴着赵哥儿的肚子,方子晨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日头好像比午时更晒了,他浑身都感觉到热,有股气朝着脑门冲,心脏也不安分,跳动得厉害。
刚刚赵哥儿那眼神€€€€€€€€€€€€
方子晨并不陌生,相反他见过太多太多。
他读书时一路跳级,跟不同龄的孩子呆一块儿,人家十六他十二,整个小学乃至高中三年,没人向他表过白。
十六岁那年情况好了点,大学里的姑娘开放热情,有些是看上了就老幼通吃,方子晨模样长得好,成绩优秀,十六岁也已在可以恋爱不会让人感到犯罪的年龄范围内,于是向他表白的女孩不少,尤其在他养父母坐着豪车来参加校运会为他助威、他在公司年会上一身黑色定制西装照曝光后,女生对他更是前扑后续,其中有些是看中他的身份,冲着他养父母来的,但也不乏有些是真的冲他这个人来的。
她们那时候的眼神就跟赵哥儿的一样,里头是掩饰不住情不自禁的爱意。
但赵哥儿喜欢他?
方子晨有些想不通。
不是怀疑赵哥儿,而是他们真的认识不久,三四天的时间,足够让爱意滋生?
还是赵哥儿对他其实是一见钟情?
赵哥儿对他好,听话,他从没往这上面想,只是觉得这年代便是如此,嫁了人,不谈喜不喜欢,温柔贤惠、听话懂事,努力讨得夫君的喜欢是在夫家求生的最基本。
如果赵哥儿对他一见钟情€€€€€€€€€€€€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自己足够帅,心地够好,对他一见钟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现在他已经跟赵哥儿在一起,虽然早些时候是想着把他当兄弟,不过他要是喜欢自己€€€€€€€€€€€€
昨天他就晚回去了点儿,赵哥儿都蹲路口哭了,可见他对自己已经是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了,赵哥儿那么可怜,人长得也不错,又听话又乖,那€€€€€€€€€€€€€€那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枕人腿上睡了一中午,不说些什么都过意不去,说谢谢以他们现在‘你暗恋我那我就跟你试试可能最后发展成先婚后爱’的关系来说有些疏远了。
“你腿好软,真舒服。”方子晨低声说着,声音有些哑。
赵哥儿:“€€€€€€€€€€€€”
赵哥儿只觉得他枕的那一片儿早先血液似乎已经凝固,麻麻的,现在又因为一句话而恢复直觉,热血沸腾着流淌过去,四肢百骸都变酥了。
这人又瞎说话了。
“你€€€€€€€€€€€€你该起来了。”
“嗯!”他抱起趴在他胸口上睡觉的乖仔,将他送到赵哥儿怀里,又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他:“下午凉快些了你就带着乖仔去逛逛,看看家里缺什么,先紧着必要的买,后面缺的等赚了大钱再说。”
“我知道了。”赵哥儿道。
“都认得路吧!”方子晨笑道:“看紧乖仔,别让他被人用糖骗走了,我以后可就全靠他给我养老呢!”
……
下午时分赵哥儿带着乖仔出去了。
临近方子晨下工的点他才回来。
背篓里就装了些米面,也没太多的东西,方子晨想不通,就几样东西,还能买一下午。
回去的路上赵哥儿把荷包还给他,说了好些话,方子晨懂了,感情一整个下午赵哥儿都在货比三家,怪不得那么久呢!害他担惊受怕,以为他们父子俩真被人拐走了。
方子晨说:“你真贤惠!马家人真是亏大了。”
“才没有。”赵哥儿说。
“嗯?”
“他们坑了你三两银子,”赵哥儿垂着头说:“我不值三两银子!”
“胡说!”方子晨牵住他的手,语气严厉:“我觉得你就很好,我说马家亏了就是马家亏了,你不准反驳我!”
“本来就是啊!我听人家说,牙贩子那里卖的小姑娘,清清白白,也不过三两银子,我身子……”
封建思想害死人。
“闭嘴,再说话我揍你屁股!”
“……”
第14章
院子里的茅草晒干了,村长过来说想明天帮他把房顶缺的另一半给给补上。
方子晨想了想说算了。现在夏天热,全补上了房子里闷,要是下雨他就搬去另一间房睡,反正那床也就是几块木板搭的,搬起来不费事,他这么说,村长就随他了。
之后几天方子晨天天都去镇上扛大包,船管事说了,可能还要忙活半个多月,人家一趟只能扛一包,方子晨一次顶人两趟,而且脚程快,一天最少都能赚上上百文,虽然苦了点,却是乐此不疲。
他去上工赵哥儿就跟乖仔呆在家里,村长老宅地基大,屋前是空院子,赵哥儿跟方子晨说了一声,隔天就去刘婶家借了锄头,哼哼唧唧的开坑。
他想种点菜儿,天天挖野菜总不是个办法,村子里的人都穷,姑娘哥儿天天往山上跑,总想扒拉点什么来补贴家里,挖野菜都有竞争。
方子晨不爱吃野菜,但周哥儿送了几回菜来,他煮的时候他倒是会吃上一点。
自己种的菜味道确实是比野菜好。
种完菜,他也没停下来,又带着乖仔去捡柴火,忙忙碌碌的跟在马家那会儿似乎没什么区别,什么活儿都要干,不同的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忙活一整天也不是为了马家,他有自己的家了,他是为了自己,为了乖仔,为了方子晨而在努力,并不是徒劳。
这天晚上方子晨回来晚了,在村口又看到了赵哥儿。
他心里有点无奈,又感觉暖暖的。
赵哥儿话少,不善言辞,而且古人多是含蓄,从不将爱意明确的表达出来,他们口头上不会说‘我爱你’这样的话,但在行为举止间,却都将爱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他只要回来稍微晚一点,赵哥儿都会在村口眺望着等他,起初他以为赵哥儿是怕他走了,呆家里不安心故此才会来村口等,但次数多了,他才明白赵哥儿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而不是怕他离开在这守他。
天黑了,赵哥儿远远的就看见了他,小跑过去,轻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方子晨去拦他肩膀,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赵哥儿肩颈脊骨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
“回家说~”方子晨眉头忽然皱起来。
“怎么了?”赵哥儿问。
“以后别来村口等我。”
他口气不自觉的严厉,像是在指责,赵哥儿心里难受,不自觉咬了咬唇,突然一股热气对着耳朵袭来,他听见方子晨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看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
左边小道上有两个人影,方子晨注意到刚刚那两人是往这边走的,看见他后才折返回去。
这容不得方子晨多想。
他有时心大,在后世只有两性观念下浪了十几年,总会下意识的忘记哥儿的存在,但土生土长的土著人不一样。
在他们眼里,哥儿和女人一样。
赵哥儿一个人,天又黑,家家户户离这都远,要是想做点什么,怕是都没人发现。
赵哥儿看清那两道人影,脸色瞬间难看。
虽只看见背影,但同一个村的,光是轮廓和走路的姿势,不难猜出是谁。
那是村里的河二狗和刘癞子。
这两人可以说是小河村的两大毒瘤。他们专爱偷鸡摸狗,喜欢调戏姑娘哥儿,嘴上贱得不行,二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喜欢偷姑娘们的肚兜。
赵哥儿被他们拦过几次,动手动脚污言秽语的,至今想起来胃里都抽搐。
“他娘的真晦气。”刘癞子朝方子晨那边看去,目光似淬了毒,嘴里骂骂咧咧:“都守了好几天了,早不回晚不回,他奶奶的。”
“可不是,”河二狗甩着手里的帕子:“可惜了我那八文钱的迷药。”
“要不晚上我们直接闯他家吧!”刘癞子说:“反正他家那地儿也挺偏的,我们进去把那小子打晕了,赵哥儿不就随我们玩了么!”他越说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心都激动起来。
河二狗停下脚步:“这€€€€€€这不太好吧,要真那么干了,他醒来后能放过我们?”
“那小子是个外来的,村里又没个亲戚朋友,就他一个小子,你怕什么。”
“他救了河六叔,要是告到村长那里去,我们也讨不了好啊!”
刘癞子想了想,没吱声。
河二狗又道:“不是我怂啊兄弟,就算他不跑去跟村长告状,我们肯定也讨不了好,你上次不在家,可能还不知道,那小子不好惹得很。”
“怎么说?”刘癞子前段时间发了笔财,一直在镇上赌管里混,三天前银子赌光了才回来。他人嫌狗厌,村里人躲他都来不及,自然没有人上赶着跟他八卦村里的事儿。
河二狗说:“他打人厉害得很,刚来不久就把马家三兄弟都给揍了,马二柱手都被他给折断了。”
“这么厉害?”
“可不是,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方子晨高了赵哥儿半个头,赵哥儿被他拦着肩膀,两人紧挨着,夜色朦胧下,看着姿态是极近亲昵,刘癞子看了片刻收回视线,脑海里浮现出赵哥儿含羞薄怒的面容,心里瞬间痒的厉害:“娘的,那赵哥儿老子一定要玩一回。”
“嘿嘿,我也想,”河二狗舔着嘴角,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道:“我老早就盯上他了,上回难得让我逮着次机会拦他,结果就说了两句他就要拿柴刀追着砍我,啧,真是没想到,往日看着乖乖巧巧的,生起气来那么泼辣,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方子晨回到家,就着厨房的柴光,三人呼啦啦的吃着面。
最近赚了银子,他按照赵哥儿嘱咐,陆陆续续往家里舔了不少东西。
有碗筷,有米面,赵哥儿还让村里的木匠打了洗脸盘和几个凳子。
这些小物件都便宜,十几文钱的事儿。
面是清汤寡面,赵哥儿亲手擀的,就放了一点点油盐,方子晨也吃得满足。
乖仔早就饿狠了,吸溜吸溜的差点把头都埋进碗里。
面条滑,他夹得不太稳,方子晨便拿过碗来喂他。
“谢谢父亲。”乖仔说。
方子晨能对乖仔上心,赵哥儿心里不是不高兴,但又怕累了方子晨。他拧着眉头,道:“让他自己吃吧,你在码头都累了一天了。”
“没事儿啊,我天天在外面,就晚上这么一点时间,我得多和孩子培养培养感情,我虽是个继父,但也是个好继父来着。”
赵哥儿看着他,心里猛的一揪,食指不由在碗沿边摩挲。
“怎么了?”方子晨见他就盯着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开口问道:“难道是发现我今天又帅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