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去。”
刘婶和周哥儿不放心,也跟着去。
方子晨一口气跑到家,乖仔正好在院子里,仰着头不知道正在和赵哥儿说些什么,满头的汗,额前的小碎发都湿哒哒的,鞋子上全是泥。
方子晨松了口气,刘婶子和周哥儿赶来,知道乖仔没丢,说了两句话又走了。
“父亲~”
乖仔放下竹筒,哒哒跑过去,方子晨抓袖子给他擦汗,一语道破他的小秘密:“今天跑哪去了?还骗你爹爹说去找溜溜玩。”
乖仔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去挖虫虫喂小鸡崽吃。”
方子晨曲起食指刮他小鼻子:“我们乖仔最懂事了,会帮爹爹和父亲干活,但下次不要骗人,说谎话这是不对的,知道吗?”
乖仔小手搓着,垂着小脑袋:“乖仔几道了,乖仔下次不骗人鸟。”
“嗯,”方子晨亲他额头,欣慰道:“真是我的好儿子,父亲爱死你了。”
乖仔笑起来,抱住他的脑袋也往他脸上亲:“乖仔也爱父亲哟。”看见赵哥儿站门口,他又急忙表忠心,力争一碗水端平:“乖仔也爱爹爹咯。”
个机灵鬼,方子晨颠颠他:“你个臭小子。”
赵哥儿笑道:“快进来吃饭吧!菜都炒好了。”
乖仔一下午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似乎饿得很,往常半碗饭就饱了,今儿吃了满满一碗,还说饿,赵哥儿都怕他肚子撑着了,不想给他打,乖仔舔着小木勺,盯着盘里的菜,捡起方才吃饭时不小心掉桌上的小米粒吃,眼巴巴的:
“可系乖仔肚肚还饿,还想再吃一点点。”
这模样可怜得很,方子晨都看不下去了,开口帮忙求情:“再给他打一勺吧!”
“€€€€€€€€€€€€那好吧,”赵哥儿妥协了,他也心疼儿子,从锅里盛了一点点出来:“只能吃这么多,等会儿就睡觉了,吃太饱不好。”
饭不能多吃,那就吃多点菜,乖仔都想好了,点头:“嗯,乖仔听爹爹滴。”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赵哥儿给他夹了两筷子菜,就把菜都收了起来。
乖仔:“€€€€€€€€€€€€”
方子晨看他嘴巴要撅到鼻子下,不厚道的笑起来。
赵哥儿让他看着乖仔,等他吃完了把碗洗一下,自己要去喂鸡。
鸡崽还小,菜要剁得碎碎的,要是有条件,可以直接撒些小米粒,或者喂些玉米面和米糠,可显然家里现在是没这个条件的,人刚堪堪吃得饱。
乖仔挖了蚯蚓,小竹筒放在屋檐下,赵哥儿顺便拿去喂母鸡。
鸡崽买回来后,不止赵哥儿喜欢,就是乖仔都恨不得晚上抱着毛绒绒的小鸡崽一起睡。
赵哥儿在后院墙角那儿用竹条像弄篱笆那样给它们围了个窝,顶上盖着厚厚一层和着泥的茅草,下雨不会淋到里面。
地方宽敞,圆滚滚的小鸡崽四处溜€€,这里啄一下,哪里啄一下,唧唧叫个不停。
后院都热闹了不少。
赵哥儿一走,乖仔又变黏人精,抱着小碗从板凳上跳下来,挤到方子晨怀里,奶奶道:“要父亲喂。”
方子晨笑笑:“不能自己吃?”
乖仔撒娇:“父亲喂,饭饭比较香哟。”
鬼扯淡。
不过方子晨爱听,接过碗正要开喂,后院传来赵哥儿的惊叫声。
方子晨搁下碗抱起乖仔就往后院跑。
“怎么了?”
赵哥儿指着鸡圈外的地上,嘴唇哆嗦。
方子晨顺势看去,当下也有点毛。
一只中指大,快二十厘米长的蜈蚣正在那儿翻卷。
腿密密麻麻的动来动去。
这不是让人害怕的点,让人害怕的原因是,这玩意儿有毒啊!
赵哥儿脸都白了,一开始方子晨以为他是怕的,刚要安慰两下,乖仔就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啊~我的虫虫。”
他想要去把蜈蚣装回竹筒里,却被赵哥儿一把抓住肩膀,厉声问:“这毒虫是你抓的?”
“嗯,”乖仔扭扭身子:“爹爹,你抓得乖仔痛痛滴!”
得到肯定,赵哥儿没松手,反而不自觉用劲,整个人神经紧绷,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冷汗,身躯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谁让你去抓的?”
他眼睛湿红,摇着乖仔质问:“你去抓这玩意儿干嘛?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第一次这般对乖仔说话,语气严厉,乖仔都怕了:“……爹爹?”
蜈蚣的头已经没有了,想来是抓的时候被木棍不小心戳掉的。
这一类爬虫生命力不像蚯蚓那么顽强,断头断尾还能活,但却也不会立马死。
方子晨心砰砰砰的跳,听着他们的对话整个人都有点腿软,头晕目眩,他把乖仔拉到一边,单膝跪着,压下万般或后怕,或侥幸,或恐慌的情绪,指着一边的蜈蚣,轻声问:
“乖仔,你知道这是什么虫吗?”
乖仔眼里含着一包泪,吸着鼻子点头:“窝,窝西道。”
方子晨问:“那你知道它会咬人吗?”
乖仔点头,紧紧捏着衣角,两条小腿贴在一起,垂着脑袋,像犯错而不自知的孩子正在忍受责骂。
方子晨拉过他的手,包在掌心里,紧紧握着,乖仔的手小小的,瘦瘦的,握成拳头都没有鸡蛋大,也不像别的小孩子一样,粉嫩细滑,而是像赵哥儿一样,长期营养不良和风吹日晒,导致手背的肌肤有些蜡黄,上面有些陈旧的刮痕,这会儿又添了几道新的。
方子晨又问:“它有毒,你知道吗?”
乖仔看了赵哥儿一眼,低下头,回:“窝西道。”
赵哥儿又要发火了,方子晨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方子晨徐徐善诱,问:“它有毒,很危险,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抓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前,我想压点数字(=^€€^=)
文文前期剧情可能会比较慢,科举会在中间“上线”,因为这会儿方三少一家还在温饱线挣扎,还得开创事业赚点银子,不然三年之内想进京,想想都不可能,除非一路乞讨过去。
最后,谢谢小可耐们的支持和阅读。(●'?'●)
第71章
乖仔年纪小,好哄又好骗。
起初他不想说,方子晨道:“父亲想知道,乖仔都不能告诉一下父亲吗?”
乖仔抬头看了赵哥儿一眼,又低下头去:“……能卖银几。”
赵哥儿愣怔住。
小孩子都想要玩具,要零花钱,方子晨问:“你是想要银子吗?”
乖仔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方子晨问,他便老实回答。
“嗯!想赚银几给父亲,”他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年纪太小了,逻辑不清晰,表达能力有限,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父亲要读书,要花银几,爹爹干活辛苦,累累滴,乖仔想赚银几,有银几父亲就不用去干活儿了,能陪乖仔和爹爹,父亲也能好好读书,乖仔想做个有用的孩几。”
“……”方子晨有一瞬间没能说出话来。
没穿越之前,凭着巴掌大的手机就能知道全世界的,离自己甚是遥远的事儿。
之前他看过一帖子,上面说农村里的一独居老人,死在家里半个多月都没人发现,直到臭了,才被邻里察觉。
当时这新闻一经报道,老人的儿子就被人肉了,网上各种辱骂。
最后一楼主说,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已是这社会农村常态。
身为子女,难道个个都狼心狗肺不知孝顺父母吗?
丢下孩子背井离乡,也难道是因为个个心如铁做,不爱孩子吗?
老人老了,自个呆家里会危险,被留在家里的孩子也会想念父母,同样的,在外漂泊打工的人,也会牵挂家里的父母和孩子。
谁愿意离开亲人?
谁愿意背井离乡?
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钱,为了讨生活。
他在镇上工作,早出晚归,跟孩子相处的时间确实是没有多少。
乖仔才三岁,本该是无忧无虑,该像头小猪仔一样,只知道吃喝睡觉就够了,可这会儿,他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里膨胀发酸。
在孩子最需要陪伴的年纪里,他没能尽到一位父亲该尽到的责任。
是他失职。
十八岁,正是自我意识最强,以自我为中心的年纪,他对待乖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没当过父亲,‘慈爱’这词他是沾不上边的,可这会儿却是后怕的不行,像被谁一下扼住喉咙,窒息般的绝望。
只要一想,要是乖仔€€€€€€€€€€€€不在了,他能发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方子晨缓了口气,沉默半响,眼里的热意退去,才摸着乖仔的小脸蛋儿,问:“乖仔怎么知道这虫子可以卖银子呢?谁告诉你的?”
乖仔小心翼翼又瞄了赵哥儿一眼,赵哥儿走过来,同方子晨一起蹲在他跟前,语气已经恢复正常:“刚刚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对你吼。”
他不哄还好,一哄乖仔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哥儿给他抹眼泪,软下声音:“你能告诉父亲和爹爹吗?”
乖仔自出生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未离开半步,他怎么懂蜈蚣可以卖钱这事儿呢?
周哥儿和刘婶他们也不会跟孩子说这种事。
这其中有蹊跷。
乖仔抽着小鼻子,声音哽咽:“系马老太婆跟我说滴。”
他之前喊马大娘奶奶,方子晨不乐意,说让他以后见了马大娘,就喊马大娘做马老太婆。
乖仔一直记着。
“她说,卖货郎收虫虫,拿去泡酒,一只可以卖九文钱,九文钱多多滴,乖仔想赚银几,乖仔就去山里找,今天找了好久好久,翻了好多石头和烂木头才找到一只。”乖仔说的委屈:“爹爹不要骂乖仔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