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半死也是半残。
正巧午饭时间,赌场管事的老大正带着人在大厅里吃饭,听闻此事,立刻招呼小弟们跟上。
这年头‘法律’制度不完善,只要打不死人,官府一般都不会管,真的管了,最多判对方坐几天牢,赔点银子,责罚不痛不痒。
镇上人瞧不上村里人,有时候卖东西发生点小摩擦,镇里人都动不动对农户拳打脚踢。
方子晨一路疾行,脑子高速运转,想了种种乖仔被揍后的残样,是不是已经鼻青脸肿了?是不是已经缺胳膊断腿了?是不是正在哇哇的叫着‘父亲’?
方子晨急得不行,连那两个王八羔子埋在哪儿他都已经想好了。
他喘着气,东张西望,眼里的寒意犹如实质:“人呢?”
周边人大气不敢喘,见他看过来,默默后退。
乖仔原本正垂着脑袋,听到方子晨的声音,眼睛顷刻之间就亮了。
“父亲~”
他朝方子晨扑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腿。
乖仔想要表扬,想要亲亲,他松开手,像踩在火星上一样,不停的跳脚,急着想跟方子晨诉说他刚才的英勇事迹。
他张开双手,说:“父亲,抱。”
方子晨没说话,也没抱他,而是蹲下身,掀开乖仔的衣服,又去脱他裤子,见他小肚子白白的,包子大的屁股圆墩墩的,没有被打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将乖仔抱起来。
“吓死我了你。”
乖仔见了方子晨就高兴,仿佛下蛋的老母鸡一直呵呵笑,小孩子皮肤滑,而且很嫩,像水豆腐一样,方子晨特喜欢跟他蹭脸。
蹭了几次,乖仔以为这是爱爱的表现,当下就抱住方子晨的脖子,拿脸去蹭他。
“刚刚乖仔帮助老爷爷鸟。”乖仔说:“父亲,乖仔腻不腻害?”
赵哥儿走了过来,捏了一把他的小屁股。
方子晨拍了下赵哥儿的手:“你这渣男,对着儿砸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有本事回去冲我来。”他不理赵哥儿瞪大的眼,扭头对着乖仔说:“我儿砸真是好样的,知道乐于助人。”
赵哥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乖仔方才有点狐假虎威,不知所谓,仗势欺人的苗头,他道:“儿子都要被你教坏了。”
“这怎么可能!”方子晨摸了摸乖仔的额头:“你温柔善良,勤劳体贴,我,百年好人世家子弟,两个冒着光的榜样天天杵他跟前,他还能学坏?简直开玩笑。”
赵哥儿炒菜,他半道接手就抢功劳,养儿子,他也爱半道抢功劳。
“而且,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儿子,那必然是正值善良的,就算长歪了,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他掰直回来。”
赵哥儿瞪着一双大眼睛,为乖仔争人权:“你才用屎用尿喂儿子。”
方子晨自觉说错话了,笑了笑,颠了颠臂弯里的儿砸,问他:“儿砸,来,告诉你爹爹,你会不会学坏。”
“不会滴!”乖仔义正言辞,很是严肃的握着拳头,说:“乖仔才不要做坏蛋,坏蛋坏坏滴,爱打仁,还会骂仁和偷东西,坏蛋要挨坐牢,要挨打,被打痛痛滴,乖仔系好孩几,乖仔要做好蛋。”
方子晨闻言膨胀又骄傲得不行:“看看,看看,多么高的思想觉悟,像我。”
赵哥儿:“€€€€€€€€€€€€”
看赵哥儿似乎还心有余悸,方子晨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道:“不用怕,西街这儿我跟人打过招呼了,你和儿子可以在这条街上横着走,没人敢招惹你们的,要是像今天再有那不长眼的,你就带着儿子跑去找我,看我不砍了他两条腿。”
这话有点混,赵哥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今早来的路上,周哥儿问他,他在镇上卖东西这么久,有没有被找茬。
血肠一开始的时候卖得很好,不少人都眼红,有一次,有个汉子来买,吃了之后,看他穿的破旧,又是个哥儿,便直白的问他,血肠怎么做的?里头除了花生、姜,还加了什么?
赵哥儿就想卖血肠赚点银子供方子晨读书,哪里会告诉他,那汉子直接威胁他,说不说的话,就砸他的背篓,还要打他。
然那汉子威胁人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冲上来的一伙人给架走了!
那伙人就是方才出手帮了乖仔的大哥的手下,赵哥儿以为他们是为了维持西街秩序才帮的忙,没想到€€€€€€€€€€€€
赵哥儿心里暖暖的。
夫君虽然不太靠谱,但某些方面,却又给了他绝对的安全感。
赌馆老大见没什么事,跟方子晨说了一声,招呼着小弟们走了。
方子晨捏着乖仔的小鼻子,在跟他说话。
“反了天了敢动我儿子,乖仔,记得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吗?”
“记得滴!”
“很好,下次你要是再看见他们,就来告诉父亲,看父亲不把他们切成片。”
这言辞,多残忍啊!
吴老听了一耳朵,原本想着杨铭逸口中的‘方哥’算账那么厉害,又下得一手好棋,怎么的也得有个二十几岁,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瞧着怕是都未及弱冠。
他之前还想和方子晨结识一二,共同探讨探讨棋术,现在听方子晨教他儿子,他只想下去,教育教育方子晨一二。
中年男子倒是笑出了声,觉得方子晨好生狂妄,他为官多年,在扶安镇算是顶头老大,但他都不敢对他儿子说‘这是我地盘,你以后可以横着走’这样的话,这年轻人,倒是嚣张得紧。
方子晨可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牵着赵哥儿,抱着乖仔往东街走。
那边有个老头专门卖糖葫芦,今天儿砸表现优秀,给他买两串糖葫芦,表扬表扬他。
赵哥儿背着背篓,周边都是人,方子晨小声问他:“腰还疼不疼?”
赵哥儿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方子晨身上干净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一点点侵袭过来,包围着他,莫名的让人心安。
“不疼了。”赵哥儿说。
东街不远,糖葫芦也还有,方子晨买了四串,赵哥儿和乖仔每人两串。
赵哥儿不想要,推辞道:“浪费这银子做什么,我都大了,不吃这个。”
“那你从小就吃饭,怎么大了你还吃。”方子晨硬塞给他:“拿着吧!上次看你就挺爱吃的。”
赵哥儿东西都卖完了,方子晨下午还要上工,只能将人送到镇门口。
昨晚闹了大半夜才睡,早上又起那么早,方子晨怕赵哥儿累着了,嘱咐:“回去吃了饭,先休息休息,有什么活儿留着我晚上回去做。”
赵哥儿笑着:“知道了。”
乖仔乖乖坐在羊背上:“父亲,乖仔会想你滴!”
方子晨亲他额头,又在他脸上左右各落下一个吻:“我也会想你。”
“父亲,乖仔舍不得你哟。”
“儿砸€€€€€€€€€€€€”
“……”赵哥儿都想叹气:“你们够了。”
晃晃悠悠回了家,赵哥儿揉了揉腰,昨晚方子晨要了他两次,方子晨问他腰还疼不疼,他说不疼其实是假的,吃饭的桌子那么硬,他又太久没经历这事了,怎么可能不疼。
但疼也不能休息,家里要忙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早上还剩两包子,赵哥儿热了一下,跟乖仔分着吃,勉强凑一顿。
十月中旬,早上晚上就开始凉了,可中午还是会热,包子温过一次后干得很,乖仔咽一口,眉头就拧在一起,小脖子伸得老长。
赵哥儿打了一碗水,让他就着包子吃。
第84章
刚吃完,柳阿叔儿媳就背着辣椒来了,辣椒不贵,一斤也就三文钱,赵哥儿回屋数了六十个铜板出来。
柳阿叔儿媳接过铜板高兴得很,掏出荷包就要往里头装,赵哥儿道:“柳姐,不数一下吗。”
柳阿叔儿媳是柳阿叔堂哥的女儿,两人算是叔侄关系,按现代来说,近亲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可这儿的人讲究亲上加亲。
辣椒家家户户都种,一颗就结得老多,也辣,村里人通常都是拿来当配料的,一顿最多能吃几个,自己地里的菜那都是不值钱的,卖都卖不出去,很多都是烂在地里,可不种,空着地,又觉得浪费心疼。
虽说都是村里人,但村里人贫富差距也大。
像河大愣这种世世代代扎根小河村的,开荒开的山都被他们刨了一半,家里的地就多了,在村里也有一两块菜地,当初刘叔刘婶带着儿女逃难来到小河村时,也是运气好,村里有户人家,那家人儿子打赌,输了老多银子,没得办法,就卖了田,刘叔拿出全部家当,又去村长家借了银子,才堪堪凑够在村子里买了块菜地。
有些人在村里没有菜地,那种菜就只能种到离家很远的田里去,先不说每天摘菜容不容易,离得远了,半山腰上,挑水浇菜老大难,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种出来了,离村里远,人气稀薄,畜生就狂妄,鸟啄虫吃老鼠咬,最后是毛都不剩,所以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还不如挖野菜来得实在。
柳氏家两块菜地,每年都种得满满当当的。
油盐贵,每次油都是按滴放,盐巴都是按颗数,菜油盐少了,煮的就不好吃,而且家里就八/九个人,又不是母猪,菜吃不了多少,她觉得这铜板就跟白捡的一样,就算真的少它个几文,又算什么。
她笑着,说好话:“没事,赵哥儿你实诚,姐信你。”
柳氏笑呵呵的在堂屋坐下。
她平常虽有些扣,但心性不坏,也知道好赖。
村长家的祖屋之前是破破烂烂,满院的杂草,屋顶和了泥的用来遮风挡雨的茅草也被风卷走了大半,歪墙烂瓦,满屋萧条凌乱。
可这会屋里干干净净,有了桌子板凳,井然有序。
院子里右边靠近房屋的地方摆着几个木头桩子,想来是赵哥儿从山里扛回来,拿来坐的。
左边一块种了些萝卜秧子,白菜和香菜与葱,绿油油的,看着挺喜人。
屋里墙上挂着风筝,桌上堆着一些小零食,都是方子晨买回来的。
赵哥儿喜欢吃甜的,但他平日都不太舍得吃,就每天吃一点点。
他吃的时候,乖仔才吃,他不吃,乖仔馋了,但也不会闹,实在馋得厉害了,就两手搁着下巴趴在桌边看,看一下,像是就能解馋一样,然后哒哒跑开。
赵哥儿开了油纸,让柳氏吃。
柳氏拿了快三角边的,黄橙橙的,上头洒了些芝麻的点心,咬了一口,她就知道了,这点心甜,又好吃得紧,怕是不便宜。
乖仔分到一块,高兴得不行,眼睛都要笑成一条缝。。
“谢谢爹爹。”
他爬到柳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两只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点心有点粉,容易掉渣,他吃得小心翼翼,一手搁在嘴巴下,掉下来的渣渣又被他仔细舔干净。
勤俭习惯了,如今不缺那点点心吃,他还是舍不得浪费一丢丢。
点心不大,几口吃完了,柳氏没好意思多吃,聊了几句就走了。
送走柳氏,赵哥儿又开始洗辣椒,剁蒜头。
乖仔见他忙,自己拿了竹筒和镰刀去挖蚯蚓,割青草。
他也不跑远,就在山丘的田埂上,赵哥儿一出院子,就可以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