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怀孕艰难,吴举人又是出了名的钟情,他夫郎拼了命,他这辈子也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对于唯一的闺女,吴举人疼爱得紧,十六岁就暗中替她看了人。
那人是他书院里的学生,长得端正,为人正直,学习勤恳,十九岁下场,中了秀才,而且家境优渥,父母也是极好相处的人。
他原是想撮合他和自个的女儿,谁知十八那年中元节,她在街上认识了杨慕涛。
杨慕涛生意人,一张嘴特能说,而且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广。
吴姑娘闺阁之女,从未出过远门,杨慕涛嘴里的‘花花世界’让她着迷。
从杨铭逸那能跟方子晨较量一二的颜值,就可以看得出,杨慕涛年轻那会儿,恐怕也是长得不赖。
两人接触不久,他就把吴举人的掌中宝拐回了扶安镇。
杨慕涛那会家中的小妾刚好能凑成两桌麻将,且商人出生,家里不缺吃穿,可后院那么多人,他女儿单纯不知事,怕是只有被欺压的份,吴举人不同意。
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吴慧芳执意要嫁。她眼睛一红,不用搞那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吴举人就没了办法。
吴慧芳嫁过去也是好几年才给杨慕涛生了个哥儿。
因为生产时伤了身子,后面没过两年便去了。
吴举人不喜杨慕涛,这些年来他虽经常往扶安镇跑,但都是冲着他这个唯一的外孙来的,住的也是客栈,不踏进杨府半步。
这会儿让杨慕涛去帮忙,他就算有心相帮,吴举人怕是都不乐意。
方子晨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喊逸哥儿帮我。”
老王略一沉吟,道:“这倒是可行,我听人说,吴举人疼他这个外孙疼爱得紧,他若是肯替你开口,吴举人应该能答应。”
后院女人一旦多了,就容易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杨铭逸总是在醉宵楼呆到晚上才回去。
方子晨跟老王挥了挥手,跑醉宵楼找逸哥儿去了。
他难得开口,杨铭逸应下了。
天色已晚,大事有了着落,方子晨便急匆匆的往家赶。
赵哥儿和儿砸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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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他就看到乖仔头发乱糟糟的坐在院门门栏上。
他两只还稍显蜡黄的小手儿拖着腮,定定的盯着远处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高速运转的CPU需要通过炸毛来散热,他这会儿的发型跟爱因斯坦似的,狂放不羁,背后是破烂的土坯房,深秋的山上,枯树落叶,满目萧条,给他添加了点忧郁的气息,这小模样,成年人没背负几笔车贷房贷,这忧郁的小气质都演绎不出来。
“儿砸。”方子晨喊了一声。
乖仔眼睛一亮,跑过去牵他的手仰着大脑袋瓜子,甜甜道:“父亲回来咯,乖仔想想你。”
“我也想你。”方子晨摸着他的头说。
晚上吃了饭,哄了乖仔睡觉,赵哥儿和方子晨说,他已经去请了族老,村长,还有河大愣和刘叔这四个人来帮他担保,可秀才他找不到人。
方子晨轻轻抚着他皱起的眉头,道:“没事儿,我找着人了,你不用担心。”
杨铭逸如果给力,明天应该就能得到准信了。
吴举人这会儿正巧在扶安镇,方子晨一走,杨铭逸让小斯背好马车,即刻动身去找吴举人。
吴举人疼他疼得紧,杨铭逸把事儿一说,他当下就手书一封,还盖了清文书院的院章。
这事儿,妥了。
方子晨搂着赵哥儿睡得安稳,可河大愣家,族老家,刘叔家却是炸开了锅。
第102章
这几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发麻。
方小子要去科考?
他不是去玩,也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要去科考!
科考啊!
这怎么这么突然?
他不是在醉宵楼上工么?怎的突然就去科考了?
不怪他们惊讶。
村长家事先得了消息,早知道这么一回事儿了,但赵哥儿上门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这事儿跟做梦一样。
河大愣和族长家、刘家更是拉着赵哥儿再三询问,是不是真的。
刘婶子跟赵哥儿熟一点,问的也细。
“赵哥儿,这事不是开玩笑的吧?”
赵哥儿摇头,认真道:“是真的。”
“咋的就突然要去科考啊?”刘婶子彼时正在堂屋纳鞋底,一听这事儿,绣花针直接扎到手里,冒了点血。
她嘶了一声,含嘴里,最后干脆停了手:“他怎地想去科考了?”
赵哥儿回:“也不是突然,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
“那之前也没听你们说过。”刘婶子看向周哥儿,周哥儿跟赵哥儿关系最是要好,两人年纪相仿,赵哥儿有些事情会跟周哥儿说,但不一定会跟自己聊。
周哥儿对她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他这会儿的惊讶一点不比刘婶子少。
方子晨天天上工,偶尔在村里闲逛,也不可能大嘴巴似的,逮着人就说‘我要去参加科考了’。
因此这事儿早先时就他枕边人知道。
他对童生考信誓旦旦,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赵哥儿总觉得这事儿悬。
他对科举的事儿不甚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村里人没什么娱乐,晚上吃完饭,天儿还没黑时,总会有人聚在晒谷场那儿唠家常。
他们说的杂,大部分时候都是说些没什么用的八卦,今儿谁家夫妻又吵架了,地里的玉米没有去年长得好,村头那寡妇昨个儿穿了件新花衣,久不久才说上那么一两句正经事。
可都是农村人,天天都是围着自家那几亩地转,外头的事儿知道的也不齐全,大多都是去镇上工作,听人说了一耳朵,一知半解的。
道听途说的事,当不了真。
可赵哥儿却信了。
不是他单纯好骗,只是想着,把这事儿当成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科考,顺顺利利的话,那走势必然是童生,秀才,举人。
方子晨本事若是跟他口气一样大,那他就可以从小河村离开,然后到府城,再然后€€€€€€€€€€€€京城。
他想€€€€€€€€€€€€回家了。
回家的念头无时无刻都在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念想从未断过。
在马家被欺辱的时候,苦苦煎熬的时候、冬天冷得他蜷缩打抖的时候、乖仔朝他甜甜笑,眼巴巴看着马小顺吃糖葫芦,而他儿子只能像他当年一样,被呵斥,被责骂,被赶到一旁,然后躲起来偷偷看,偷偷咽口水的时候,这个念头最为强烈。
那时候只要一停下来,一喘气,他都会下意识眺望着村口的方向。
他不知道京城在哪儿,但他觉得自己来时,是走的村口的那条路,那么那条路必然是通往京城的,那京城,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家,也在那个方向。
他现在也想回家,可是€€€€€€€€€€€€这念头却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十几年,对家、对父母再浓厚的感情,也被一次次的期望和一次次的失望所消磨殆尽。
现在,方子晨在哪,哪儿有他,哪儿就是自己的
有了方子晨,回不回家,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且,京城远在万里之外。
幼时被拐,他同十二个年纪同他相仿的孩子,被人贩子绑着手脚,挤在简陋的马车里,随着马车颠簸,翻山越岭又跋山涉水,路上风餐露宿,人贩子,没有良心。他喊,他哭,他闹,就要被打一顿。
饿了,也只有硬邦邦的野菜馒头吃。
因为是第一次受苦,那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躲躲藏藏的黑暗日子,他印像尤为深刻。
不科举的话,他跟方子晨说,方子晨那么宠他,肯定会带他去,可是,先不说路途遥远和艰辛,这年头动荡,外头匪徒猖狂,若是遇上了,只求财的,便还有条活路,若是劫财劫色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夏重文,且律法规定,无故伤其有功名在身的士者,朝廷追究到底,严重者,将被处于绞刑。
而且,考中了秀才,朝廷会颁发象征品级的玉佩,比路引好使得多,不用受守城士兵重重检查盘问。
是以,方子晨若是有功名在身,路上便可安全、方便许多。
再有一条就是,回京,代步的工具,一路吃的,穿的,住的,没个百两银子,去不了。
那么多银子,他们去哪要?
以前想回家是他最大的渴望,有了乖仔,他最大的渴望就是能让孩子健健康康,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的长大。
现在,这渴望又变了。
甚至更贪婪。
方子晨好面子,科举这没影的事儿,他才不会到处说,要是囔得满村人都知道,到时候夫君又考不上了,照他那德性,怕是得羞死,没半个月的恐怕都不敢出门,到时候知道是自己传出去的,怕是真的要揍他了。
这会儿要请人担保,却是不得不说。
方子晨要参加童生考的事,对刘婶子他们来说,很是突然,惊讶过后,又觉得很是胡闹。
他们没参加过科考,但却是知道这科考不是一般人能考得上的。
县试没有门栏,几乎是有时间,有勇气,有胆量,去报名了就可以。
到了府试,就开始设有门栏了。
它不像县试那般广开大门,县考通过者,方可参加下一轮的府试。
府试过了,又才可参加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