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呆愣半响,神色紧绷,放了水盆,跟周哥儿道了谢,背上乖仔就往镇上走。
一路上,他脑子尽是乱哄哄的。
回想着往日的一幕幕,那么好那么体贴的一个人,他不敢相信方子晨会拿着他的血汗去寻欢作乐,可昨儿个,方子晨刚问他要银子。
六两多银子在赵哥儿看来,算是一笔巨款,给的时候,就问了一嘴,是要买什么吗。
方子晨没说。
这会儿€€€€€€€€€€€€
他心情不好,乖仔乖乖趴在他背上,没有闹。
扶安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哥儿心里还抱着奢望,先去醉宵楼,在门口没看到人,招来王小虎一问,知道方子晨出去了,这会没在店里,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平安巷没找着人,赵哥儿只能盲无目的找寻,乖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小声喊了一声“爹爹”,赵哥儿没应,他便没敢再叫,直到西街,乖仔才突然道:“爹爹,那系不系父亲?”
彼时,方子晨正拿着扫帚站在门口,那姑娘撸着袖子在擦地。
路上已经交了银子,买了对方一个时辰,原想着这姑娘没像其她人浓妆艳抹,看着也像是做活麻溜的,结果到铺子里,就变得呆愣愣的,做活儿也不成,一直喊脏喊累,还一直对着他抛媚眼儿。
太不自尊自爱了。
要不是给了银子,方子晨都想直接将人扫出去了。
“别墨迹了!”他拧着眉,很不高兴:“一会就到钟了,快点干啊!”
姑娘:“€€€€€€€€€€€€”
方子晨不高兴,她比方子晨还不高兴。
真特么的无语。
卖了五六年身,头一次遇上这么个英俊的小伙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个傻逼。
“夫君?”赵哥儿喊了一声。
方子晨扭头,就看到了他。赵哥儿嘴唇煞白无色,额发被汗湿透了,耷拉在秀气的眉毛上,面色惊恐慌张未退,眼皮微红,神色紧张又委屈的瞪着他。
方子晨被他表情吓到,三两步出到门外,心跳到了喉咙口:“你怎么来了呀?出什么事了吗?”
赵哥儿越过他,看到了那正在擦地的姑娘,整个人直接傻了,没缓过来。
方子晨接过乖仔,而后去握赵哥儿的手,掌心冰凉。
赵哥儿好久才缓过来,想说没事儿,嘴巴动了动却抬手一指,道:“€€€€€€€€€€€€她是?”
“我也不知道。”方子晨说:“就是找来干活的。”
说道这儿他就来气,不过这儿离屋里不远,当着人的面说人坏话多少有点不厚道,他靠近了些,降低了音,告状般,小声说:“这姑娘干活不行,磨磨唧唧的,我跟她砍半天价,花了三十文,让她给我干一时辰的活儿,你看看她,这么久了,巴掌大的地都没擦完,亏死我了。”
寻常汉子卖苦力,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就赚二十多文,这商铺不大,活儿轻松,自己又跟着干,方子晨真心觉得亏大发了。
赵哥儿“€€€€€€€€€€€€”
真是枉费他一路上的伤心失神。
第113章
赵哥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一路上设想了种种可能。
方子晨是不是腻了他?
是不是刚考上,他就飘了。
之前对他是一心一意,甜言蜜语说不尽,油嘴滑舌的,家里没银子,他就花不起来,这会赚了点银子,他是不是就按耐不住了?又或者说,直到这一刻,他本性才算是真正的暴露出来。
他不想这般想,更不想把方子晨想的那般坏,可自卑感却让这些不好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
他始终还是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像方子晨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而那个人还会全心全意的爱他。
€€€€€€€€€€€€他只不过是个哥儿。
都说有钱的男人花心,其实这话也不对,穷的男人他也花心,只是没有银子,花心不起来罢了。
但凡有点本事有点银子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就没见过,哪个汉子只守着一个哥儿过日子的。
即使方子晨不是那种人,也会有人自动的扑上来。
都还未考中童生,只是刚踏出一步,他就被人盯上了。
昨儿个方子晨去上工,他卖完辣酱刚回去,媒婆就找上门来了。
说看见他家院头上有喜鹊在叫,这是有喜事要临门。
这花媒婆远近闻名,赵哥儿自然也认得她,这会上门,不用问,他就知道为的什么事。
他们家就三口人,两大一小。
他嫁了人,已经是人夫郎了,总不能给他说媒,乖仔又还小,三岁多一点点,就更不可能了,用脚趾想,就知道是给方子晨说的。
果不其然,花媒婆一进屋子,喝了口水,便说了。
他是替同村的冯家来说的媒。
冯家那姑娘,今年年芳十八,是个长得不错,又勤快的,当年小河村出了两朵花,一朵是河婶家的河慧慧,一个便是这冯美花。
不过冯美花年纪比河慧慧小几岁,河慧慧三年前已经嫁到镇上去了。
古人结婚普遍都早,十五十六便已开始谈婚论嫁,十八岁还待字闺中的,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冯美花家里条件在小河村算是不错,他们也挑,冯美花十四岁时已经有人请了媒婆上门,这几年,门栏不知被踩烂了多少块,同村的,外村的汉子,应有尽有,条件也都过得去,不过冯家挑,皆是看不上,觉得河慧慧能嫁去镇上,他们家美花不比河慧慧差,肯定也能。
可想嫁去镇上,谈何容易。
这般,冯美花拖拖拉拉的,便拖到了现在。这会冒出个方子晨来,从得知他在醉宵楼工作开始,冯家人就已经心动了,现在得知人还要参加科举,更是急不可耐。
赵哥儿不愿也不想,抿紧了唇,花媒婆一直在说冯家姑娘的好,碗里的水喝完了,还指使在门口玩九连环的乖仔给她倒水。
在她看来,根本就不怕得罪赵哥儿。
这媒若是做成了,冯家那姑娘能不念着她的好?
冯家的姑娘,要模样有模样,屁股大,胸也大,一看就好生娃,比哥儿强多了。
男人嘛!哪个不喜欢娇滴滴软乎乎的姑娘。哪个不想要传宗接代?
哥儿硬邦邦的,生娃子也难。
只要她进门,嘴甜一点,还有赵哥儿什么事。
赵哥儿全程没说一句话,花媒婆说方子晨回来后,让他转告一声。
赵哥儿心眼不大,他也知道,若是冯家姑娘进门,自己嘴笨不会哄人,怕是留不住方子晨的。
他不知如何是好,伤心、难受、委屈,恐慌,愤恨参夹着涌上来,滋味难言。
他恼冯家,也恼替冯家拉媒的花媒婆,可再恼,他都不能说一句。
说了,便是犯了七出。
晚上方子晨回来在院子里跟乖仔玩,他盯了会儿,还是选择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天,便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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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哥儿问:“你知道,她是专门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啊!”方子晨摇头:“我跟她又不熟,而且,她一直想勾引我,还€€€€€€€€€€€€还对我一见钟情了。”
赵哥儿:“€€€€€€€€€€€€何以见得?”
“男人的直觉。”方子晨回头瞥了一眼,正巧对上姑娘的视线,她朝方子晨娇羞的笑了一下,方子晨一个激灵受不了一样,立马转回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马上就要喊我了。”
几乎是话刚落,那姑娘真喊了一声:“方公子€€€€€€€€€€€€你来看看,擦成这样,够干净了吗?”
“哼!”方子晨挑起左边眉,跟赵哥儿低声说:“见没有,不出我所料吧!”
赵哥儿看了他一眼,见他应了一声,头潇洒的一甩,就往商铺里走,赵哥儿便垂下眸子,揪着他一片衣角,随他一同进去。
“公子,这样可以了吗?”姑娘喘着粗气,几年没干活儿了,这会擦了下地,腰酸背痛的,简直累得慌。
她甩着手,而后仔细端详,似是看它粗了没有。
抹布上有水,指头难免湿漉,时间久了,这会有点皱,姑娘很是埋怨:“公子,你看看奴家的手,都不好看了。”
方子晨没直面回应,而是又回头,俯在赵哥儿耳边,说:“她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吗?”
赵哥儿摇头,方子晨信誓旦旦,说:“她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赵哥儿:“€€€€€€€€€€€€”
乖仔眨巴着大眼睛,也小声说:“对滴,她也想引起乖仔滴注意!”
赵哥儿嘴角抽搐。
方子晨敲乖仔脑袋:“去去去,毛都没长齐呢!瞎想什么。”
乖仔捂着头埋在他脖颈上笑呵呵的!
地和桌椅都擦干净了,方子晨点了点头,原本以为这姑娘会再说什么,她胳膊也酸了,能不能让自己帮她揉揉之类的话,谁知这姑娘闻言,当下扭头就往门外走,背影毅然决绝。
眼前什么情景,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公子找他就不是要干那种事儿的,就算是想干那种事,这会人家夫郎带着儿子都找上门了,再呆下去,没准那哥儿要撕了她。
姑娘想起赵哥儿在门外看她的那一眼,目光冷淡得€€人,这会想起来,都还有点怕。
干了一中午,就三十文。
真是晦气!
‘我知道我很帅,又很优秀,但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是个有夫郎的男人。’这严辞拒绝的话都到了喉咙口了,结果对方竟然就这么走了,方子晨有点目瞪口呆。
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你礼貌吗?
赵哥儿看他表情,扭过一边,低低笑起来。
方子晨:“€€€€€€€€€€€€不要笑了!”
“不是,”赵哥儿尽量控制着:“那姑娘又过来了。”
方子晨面上尴尬之色‘咻’的退去,他舌尖顶着上颚,迷之一笑:“欲擒故纵,还蛮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