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试探问:“被小朋友欺负了?”
“不系滴~”乖仔摇头,低低的回。
“那怎么了?”赵哥儿与他平视,心疼得紧:“能不能告诉爹爹?”
乖仔吸了吸鼻子,两手捏着衣角,眼泪又要掉下来:“父亲€€€€€€€€€€€€父亲要走惹,乖仔不想父亲走。”
赵哥儿抿了抿嘴角,略感意外。
刚饭桌上,他跟方子晨说话,没刻意避着乖仔,想着上次方子晨不在,乖仔闹着要父亲,赵哥儿还特意看了他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听不懂,没想到€€€€€€€€€€€€
“你乖,不哭了,父亲去几天就回来了。”
“父亲要去这么久。”乖仔举起手来,六根手指头短呼呼的:“乖仔要这么多这么多天不能见父亲,乖仔不高兴,乖仔不想父亲走,父亲走鸟,晚上不能抱乖仔睡觉觉,父亲就会睡不着,睡不着会喜仁€€€€€€€€€€€€”
赵哥儿也红了眼眶,方子晨寻声找过来,见这俩父子抱在一起痛哭,偷听了会儿,只觉无语。
他这是去科考,不是去送死啊!
这搞的是哪一出?
哭成这般,别人看见,没准还以为他死了呢!!
哎€€€€€€€€€€€€
因为太优秀,人品杠杠,夫郎和儿砸才会这般不舍。
越想越飘,他嘴角微微扬起,说出口的话,里头似裹着一层无奈,和一层层切切实实的愉悦。
“别哭了。”
他突然出声,吓了赵哥儿和乖仔一跳。
赵哥儿抹了把脸,目光略微躲闪,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不来哪里知道你们背着我哭啊!”方子晨没心没肺的笑着,表情有点得意:“哎,这人的魅力太大,有时候也挺让人苦恼的。”
赵哥儿:“€€€€€€€€€€€€”
方子晨抱起乖仔,狠狠亲了他一口后,哄他:“别哭了,父亲回来给你带小狗狗好不好?”
乖仔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胸口上,声音轻轻的:“乖仔不要狗狗,乖仔几要父亲。”
这话贴心得很,方子晨当场就想把儿砸也打包带去考场,可这显然不现实。
考场重地,神圣严慕,哪里容得了他这般肆意妄为。
地位权利强悍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让一切规则为之让路,他现在籍籍无名,说出去,谁知道他是哪个叼毛?
方子晨只好使了浑身解数来逗儿子,好不容易把人哄睡,方子晨却未得歇气,这个哄好了,还有下一个。
隔天天未亮,赵哥儿和方子晨便起了。
前往府城的马车出发的早,而且怕乖仔起来了又闹,见他哭,方子晨根本就走不动道,只能早早出发。
出了院子,却发现外头站了一圈人。
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知道他今儿要走,赶着来送他。
“方小子,要出发了啊!”
方子晨被着大阵仗搞得有点懵:“€€€€€€€€€€€€是啊。”
“这是婶子煮的两红鸡蛋,拿着路上吃。”
不要白不要,方子晨不客气的接过踹兜里:“谢谢婶子。”
有人叮嘱他路上小心,有人见他背着个大包袱,问他东西都带全了吗?早晚凉得很,让他衣服要多带些,别忘了。
热情得很,方子晨差点招架不住,没人要说什么你要好好考之类的话,怕说了,给人压力。
村里人大字不识,见识也少,可也不是说就一点儿都不懂。
这县考,府试,院试,乡试€€€€€€€€€€€€往上一场又一场,难度依次递增,县试考过了,府试不一定会过,方子晨县考第一,也不代表府试就一定过,只是说相较他人,他能考上的概率会大点罢了。
方子晨若能考上,那便是他们小河村的荣光,走出去都倍有面子,不管是不是亲戚,有没有关系,这会大家伙都是真诚实意,希望他考上。
尽管他们想的周到,能影响人的话一句都没说,可方子晨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么多人特意相送,如果考不上€€€€€€€€€€€€那就真丢人了。
兜里那两个鸡蛋,突然变的有点烫。
村长赶了牛车来,说要送方子晨去镇上,乖仔还在睡,不能没人守着,赵哥儿便不能送方子晨去了,这会人多,该叮嘱的,该说的,昨儿也都说了,他定定看着方子晨,见他把包袱扔车子,就要爬上去,却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眉头一蹙,三两步快步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话未尽,赵哥儿被方子晨拦进怀里,力道极大,赵哥儿神经都竖了起来,方子晨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这举动,算是相当出格,伴随着抽气声,众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刘婶看着面色通红的赵哥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子晨松开手,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儿,忍不住捏了一下,语气缱绻:“我走了。”
赵哥儿如芒在背,心砰砰砰的跳,头皮发麻,耳根发热,他垂着眸子根本不敢抬头:“嗯~”
方子晨说:“不要想我。”
赵哥儿羞得脑子一片混乱:“嗯!”
“我靠,你竟然嗯,”方子晨瞪大了眼,不乐意了:“让你别想你就真不想啊!要不要这么没良心?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夫君?”
赵哥儿对上他漆黑又带着控诉的眼睛,恍然清醒,生怕他再说出些惊天动地的混账话,赵哥儿拧起眉:“你€€€€€€€€€€€€你还走不走?不走我打你了啊!”
方子晨:“€€€€€€€€€€€€”
方子晨疾步跳到牛车上,疾声催促村长快点走。
看他急吼吼的生怕自己真下手的样,赵哥儿心里那点离别之绪荡然无存。
城门口有马车,做的是拉客生意,马车比牛车贵,不过速度也相较的快一些,方子晨逛了会,一马夫说车里已经坐了五人,再找一人,就可以出发了,方子晨当即上了车。
车厢里这会儿是满满当当,人挨着人,空间小,腿脚都伸不开,上头坐着两书生,应当也是去赶考的,这会还捧着书,也不知道对方学识怎么样,反正这架势,很有学霸的风范。另几人,看穿着打扮,应当是去府城做生意儿的,都是陌生人,大家相互招呼几句,便睡的睡,看书的看书,撩车帘看风景的看风景。
就独独方子晨无所事事。
扶安镇到扶城,途径安阳镇,下午到了镇上,马车停了下来,说是让大家修整修整,有点像现代长途中点休息站的意思。
方子晨扶着腰下来,整个屁股已经麻了,毫无知觉可言。
这镇上,是青砖铺路,干净平旦,镇外便是凹凸不平又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路颠簸,方子晨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人都去寻东西吃,唯独方子晨蹲在马车边。
他胃里翻腾着,吐也吐不出来,这会要是上点年纪,怕是能直接把命给颠没了。
车夫从车厢顶上拿了一把干草喂马,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脖子。
他们做这一行的,对着帮挣银子的老伙记是疼惜得不得了,宁愿自己不吃,也要先紧着马儿吃。
这车夫看着也是上了年纪,见他无事人一般,方子晨心里颇不是滋味。
傍晚,临近府城时,方子晨突然喊停,跟车夫说不坐了。
实在是受不住了。
再坐下去,没到府城他就先凉了,还考什么考。
方子晨弓着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颤颤巍巍朝车夫伸去。
车夫一头雾水。
方子晨气若游丝:“退我六文钱。”
他没坐到府城,只能说坐了大半,该是退点银子的。
车夫:“€€€€€€€€€€€€”
早上找客时,他见方子晨逛来逛去,便问他去哪,方子晨说去府城,车夫随口一问去府城做生意啊!方子晨摇了摇头,说:“不是啊!我是去赶考的!”
这是个读书人啊!
这当了农民,才知道粒粒皆辛苦,搬过砖,才知道一文一厘,当来之不易。
六文钱,三个肉包子呢!
肉包子,香的咧!
方子晨又把手往一脸呆愣的车夫前递了递:“快点啊!”
读书人最是要脸面,车夫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斤斤计较’,自己不坐,还要催着他退钱。若是换个人,他估计都要啐一口了,不过读书人,不好得罪的。
这会人家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对方有朝一日会不会立起来。
车夫心里鄙夷,面上却是笑嘻嘻,退了银子,还叮嘱几句。
两条腿走得慢,这会儿天黑得也快,车夫告诉他,天黑之前不得进城的话,牛虎山下有个破庙,离这不远,可以去那里休息。
方子晨来到路边坐了会,缓过气时天色已晚,他便朝牛虎山走去。
寻到破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破庙的小窗户散出点光,里头应该是有人。
这庙看着破旧,勉强能遮风挡雨,偶尔的会有路人来这儿歇脚。
方子晨进去,庙中央燃着团火,但光线还是有些昏暗,左侧有个年轻人正依着墙,闭着眼,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方子晨没理,自顾自来到另一边坐下。
包袱里有吃的。
是临出门前赵哥儿给他准备的。
有几个煎饼,和炸得焦黄的瘦肉,这玩意儿味道和牛肉干差不多,方子晨挺喜欢的,中午没吃东西,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一下吃了大半。
没有纸巾没有水,手有点油,他做不出拿衣服当抹布的事儿,想了想,往四周看了看,直接学乖仔,舔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就要睡了,不过这会方子晨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有人一直潜伏在暗处盯着他,毛森森的。
他扫视破庙一圈,庙门进来时他顺手关紧了,除了对面那人,连只鬼都没有。
闭着眼睛准备躺下,那种感觉却更强烈了,甚至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庙里除了些干草和些柴火,空荡荡,连个躲人的地方都没有,方子晨起身逛了一圈,最终放轻了脚步朝那人走去。
靠近了,他缓缓蹲下,然后€€€€€€€€€€€€对上了那人的视线,对方朝他露出一个森冷的微笑。
方子晨:“€€€€€€€€€€€€”
原本以为睡着了的人,其实并没有睡,而是一直在睁着眼睛盯着你,这是何等的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