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发现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看清他的脸,眼眸一缩,脸涨得通红,她帕子遮着脸:“公子€€€€€€€€€€€€”
一股气闷之情咻的升了上来,方子晨感觉对方这是把他当成要饭的了,不过这姑娘眼神真是太不好了。
而且€€€€€€€€€€€€
就给一文钱??
一文钱能干嘛使?包子都买不起一个。
也不知道给个两文,真他娘的抠。
他捡起那铜板,拉了黎艺盛就走。
黎艺盛看得目瞪口呆,有点想笑,不过看方子晨脸拉得老长,没敢笑出声。
他试探道:“要不去我哪儿住吧!”
方子晨脚步一顿:“嗯?”
“我家在这儿有家医馆,后头的院子可以住人。”黎艺盛说。
方子晨脸又拉得更长了:“那你不早说?”
黎艺盛:“你昨儿晚上不是说你是铁骨汉子,不受嗟来之食吗?”
方子晨眨了眨眼,男人,就是要能屈能伸:“那是昨天说的,昨天的我不受嗟来之食,但今天的我不一样了。”
黎艺盛:“€€€€€€€€€€€€”
真是太不要脸了。
济世馆后院挺大,离前院也远,颇为安静。
黎艺盛乃济世馆少东家,见他带着人来,小斯立即过来帮忙。
安顿好,见黎艺盛忙,难得来一趟,方子晨便想出去逛逛。
穿了几个月了,来来回回就在扶安镇那巴掌大的地方转悠,是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刚到门口,黎艺盛问他去哪。
方子晨应道:“出去随便逛逛!”
“不看会书?”黎艺盛纳闷的问。这次县考,他堂弟也来参考了,正巧住方子晨隔壁那屋,刚他过去打招呼,他堂弟正捧着书,埋头苦读。三叔三婶丢下生意,全家出动跟着过来陪考,阵仗太大,搞得他自个都跟着紧张。
“不用啊!该看的早看完了,临时抱佛脚是不对的。”方子晨背负着手,看了一头冷汗的黎艺盛一眼,老气横秋的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你又不参考,紧张什么呢?你这样不好,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镇定,哎,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这点事儿都不懂。”
黎艺盛:“€€€€€€€€€€€€”
血液直往脑门冲,七窍仿佛要冒烟,黎艺盛深深缓了口气,一指门口:“€€€€€€€€€€€€滚!!”
第120章
源州热闹,街上喧嚣拥挤,街道两边是茶楼,客栈,当铺,作坊,酒肆林立。
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商铺招牌旗号飘扬,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着牛车送货的,有粼粼而来的马车,行人多是锦衣玉华,繁华富裕,是扶安镇无法比拟的。
若说这儿是富人的天堂,那小河村就是穷人的地狱。
方子晨逛了会,突然被一老汉引住目光。
老汉蹲在街边,跟前竹笼里,正关着几只小奶狗,想来是刚生不久,这会儿还小小只,一直闭着眼睛趴着不动。
乖仔最喜欢狗了。
方子晨上次给他捏了一只,他便走哪都要抱着,晚上睡觉还跟方子晨说:“父亲,小狗狗也要塞被被里。”
方子晨早就想买一只给他了,不过镇上没有卖,扶安镇管辖下的村庄皆是穷的一批,人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养狗,狗也不像猪,没米糠,还能喂些菜叶。这会好不容易碰上,方子晨当即就冲了过去。
“老伯,你这狗怎么卖?我想买一只。”
老汉家的大狗子养了好些年,有感情了,不过母狗一年两胎,一胎好几只,家里养不了那么多,老汉便想着卖掉几只,也不是想赚钱,就想给狗娃子找个好去处。
老汉举着手:“五十文!”
几斤肉的价,尚可接受。
老汉指指笼子:“小公子,这里有四只,你想挑哪只啊?”
方子晨蹲下仔细看了看,见着个陌生人突然靠近,小狗仔黑溜溜的鼻子动了动,睁开眼€€了他一下,便又闭上了,似乎是懒得搭理他。
方子晨瞧得新奇,想伸手摸一下,刚伸进笼子里,徒地,手背上搭上一只软乎乎的狗爪子。
那只小狗毛绒绒又圆滚滚的,像个球一样,眼睛湿漉漉又黑溜溜,背上和腹部是黑毛,刚趴着没瞧见,这会站起来,四肢却是长着白毛,很是特别。
它仰着头,朝着方子晨呜呜呜的小小声的叫,见方子晨没抽回手,便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方子晨心头一跳,那一瞬的触感暖融融的,有点痒,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这就是缘分啊!
方子晨摸摸它,小奶狗在它手心上蹭了蹭:“我想要这只。”
老汉笑着:“好,我给你拿出来。”
没笼子装,又见小狗子乖乖的没乱动,方子晨特意买了个小篮子让它趴着,还贴心的给它盖了张帕子。
往左拐,进入安和街,这里行人较少,多是布行、书馆、茶楼。
方子晨逛着逛着,突然停在一家书馆外头。
里头伙计正在盘账,对着大门,微微垂着头,身影极为熟悉。
方子晨试探喊了一声:“小吉吉?”
对方抬起头,见了方子晨,先是微微错愕,而后眉目一扬,笑起来:“方哥,你怎么来了?”
“真的是你啊?”方子晨进了门:“你怎么在这啊?跳槽了?”
顾大吉一知半解,相处久了,勉强懂个大概:“没有啊?”
源州这书馆和扶安镇那小书馆背后的东家都是同一人,顾大吉在方子晨县考那时被调回了源州。
方子晨点点头,算是懂了。
这就相当是分公司的导购员因为表现良好,被调回总部了。
古代造纸术不发达,笔墨纸砚贵,几张纸就快顶得上一斤猪肉,方子晨初时耗资买了两本书,肉疼了大半个月。
清河书馆的东家仁善,书馆里头空着间屋子,贫困学子可以在里头免费阅览,方子晨一听到这个消息,又肉疼了大半个月,此后一有空,就往书馆里扎。
一来二去,就和顾大吉熟上了。
顾大吉乃扶安镇土著人士,来了源州,举目四望,无亲无友,这会见了方子晨,那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闲聊两下,方子晨又去看书了。
在大夏,童生考的内容多是八股文、诗赋、策论等等,这‘等等’里包含的内容就多了,有时是时政,有时举例,大夏西州多年干旱,百姓流离失所,动汤不安,土匪猖獗,然后问你怎么看?怎么做?考的内容还是非常丰富的。
而且,童生试不是说你考过就能接着考下一场了。童生试的最低级别是县试,一年举行一次。
考过的学子才能进行下一步,也就是府试,这个也是一年一次,在每年的四月份举行。
今年提前了,都集中在十月,急促够呛。
府试过了之后就可以参加院试了,院试属较高级别,由于级别高,这个举行的频率也没有这么高,是两年举行一次。
顺利的状况下,也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考中秀才。如果不顺利的话,多少年的都有。任何王朝对考生都没有年龄限制,只要你愿意。
明年二月,正巧赶上院试,距离现在,不过四个月的时间。
按赵哥儿的意思,原是想让他等下下一场。
他能考过县试,已在赵哥儿意料之外。
院试不同于县试。
大多数学子考过府试成了童声,都会先沉淀个两三年,次年就下场的也多是为积攒经验。
方子晨县考第一,名声太盛。他想接着直接往下考,连个缓冲时间都没有,那跟一步登天没什么区别,赵哥儿多少觉得他有点莽撞,若是真去了,一旦考不上,定然要受人嘲笑,被人讥讽。
方子晨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总是信誓旦旦,牛逼哄哄,赵哥儿担忧,一旦落考后,他会被打击到,从而一蹶不振。
不过转念一想,方子晨大大咧咧的,虽要面子,但脸皮跟用了几十年的锅底一样厚,情绪也是来的快,去的快,小孩子一样,便又释然了。
将军不打没准备的仗,方子晨这会正拿了本往年院试题册在看,听说里头有国子监出了名的陈夫子的批注和解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标准答案。
这书册是大前天刚从京里运回来的,一到书馆里,都未能摆上书架,就被提前得了消息的学子们哄抢一空。
这会剩的这一本,还是因为路上运输不当,封面破损,那天开箱时,顾大吉先拿了收起来的。后头见卖得好,想来那些个没买到书的学子应是不在意,便才又摆了出来。
方子晨正翻完最后一页,一只手从左侧伸过来,拿过他手上的书,转身就往顾大吉那边走,想来是想直接结账买下。
孙尚城刚迈出两步,突然被人抓住后脖颈往后一扯,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然后有人抵在他后背上。
手上力道加重,孙尚城整个人顿时动弹不得,脖骨似乎都要被捏碎,接着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不咸不淡。
“我让你走了吗?”
这声音莫名耳熟,孙尚城眉头一皱,扭过头,接着整个人就顿住了。
方子晨也怔了,而后眯起了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当初找了孙尚城半个多月,一直未找着,听说人来了源州读书,他可惜过一阵子,现在好不容易忘了这么个人,这鳖孙却又自己冒出来了。
€€€€€€€€€€€€妈的,敢对他儿子吹口哨,还跟王小虎打听他儿子,想四两银子买下来,拿回去当玩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
起初他也不知道,王小虎跟杨掌柜说,杨掌柜才又告诉方子晨。
孙尚城这人乃布行孙宗泽独子,在家里极为受宠,历朝历代商人之子不得入仕,可大夏这儿却是准的。
想来是贫苦百姓实在太多,若还如此限制,怕读书的都没几个人。
读了几年书,孙尚城看着倒也是人模狗样,在外一派温文儒雅,在内却是禽兽不如。
这人不仅喜欢狎妓,还有严重的□□,听闻他乡下置了好几处外院,打着购置奴仆的名号,让管家往院里送了好些个人,皆是四至八岁的孩童,这些孩子进去,短则半个月,多则两年,就莫名死了。
可说是死,却是尸体都寻不着。
那些孩子尸身上皆是烫痕、鞭痕,掐痕,勒痕,痕迹过于明显,若是被人发现,就瞒不住了。孙尚城还要科考,名声自是不能有碍的,每死一个孩子,管家就带着人,偷偷将孩子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