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黎艺盛,问:“盛哥,你为什么躲着我,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黎艺盛侧过头,没敢看他:“没有理由!”
谢肖宇没有退缩,他上前一步,拉住黎艺盛,不让他往后退:“刚才你为什么生气?婶子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黎艺盛清了清哑掉的嗓子,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落,谢肖宇却冲着他哭了。
“你骗人。”谢肖宇走近他,一拳头重重地捶在黎艺盛的胸口上,哭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盛哥€€€€€€€€€€€€”他声音几近哽咽,他拉着黎艺盛的胳膊,眼泪汩汩地涌出来,语无伦次的道:“你躲我,不见我,为什么啊?我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哪里做错了?”
黎艺盛曾调侃谢肖宇,说他是心宽体胖,谢肖宇也确实是这样,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整天笑呵呵,无忧无虑的像是没有烦恼,热情开朗,在黎艺盛记忆里,似乎就没见他为什么事烦恼忧愁过,更不必说哭。
可那个他触不可及的耀眼又炽热的小太阳,这会却在他面前,红着眼眶,哭的狼狈。
黎艺盛无法自抑地咳嗽了一声。
谢肖宇拿手胡乱地抹掉眼泪,仰头看着黎艺盛,哽着声音:“盛哥,我不年轻了。”
他低下头,沉默了会,再开口时声音里全是悲戚:“我八岁时便开始追着你跑,现在我十九快二十岁了,不年轻了,家里人逼我,想让我和黎艺兴成婚,可我不愿,盛哥€€€€€€€€€€€€”那句早就想说的,却又因胆怯埋藏心底多年的话,终于冲破重重桎梏。
“盛哥,我喜欢你,我€€€€€€€€€€€€”
黎艺盛瞳孔骤然一缩,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震惊又错愕地看向正在哭泣的谢肖宇,他哑着声音打断他:“你€€€€€€€€€€€€你说什么?”
尴尬、怨怼和无措齐齐涌上心头,勇气似乎随着刚刚那句‘我喜欢你’而耗光了,谢肖宇松开了手。
“你刚刚……”黎艺盛反手一把抓住他,在人声涌动的河畔,在狂热震耳的心跳中,他用尽全力,才能从嗓子里艰涩地挤出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谢肖宇低声道:“你耳朵聋了?”
“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黎艺盛说。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谢肖宇道:“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黎艺盛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谢肖宇一巴掌盖到他嘴上,掌心与唇触碰,温热柔软,他略微不自在,盯着脚尖,胡乱的陈列自己的优点:“你先听我说完,盛哥,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什么人你应该是清楚的,我€€€€€€€€€€€€我虽然胖,但我很软和,抱起来很舒服,捏起来也舒服,我,我也会做饭,手艺还可以,€€€€€€€€€€€€我就问你,你喜欢我吗?”
黎艺盛没说话,谢肖宇看了看他,人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周只边响着几声蟋叫,寂寥空阔中,谢肖宇正想说些什么找补时,黎艺盛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他一手拥着谢肖宇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头,埋在他肩膀上。
谢肖宇愣顿着:“盛哥?”
黎艺盛哭了。
“你怎么不早说!”低哑闷沉的声音从脖颈出传来:“你害得我好苦,三年,整整三年啊,你要是早点说,我们孙子现在都会走路了,方子晨那王八羔子挤兑我,说我是光棍,跟我吹嘘他夫郎儿子的时候,我也不至于反驳不了一句。”
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有了着落,谢肖宇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盛哥,要怨就怨你,你躲着我,都不愿意见我。”
黎艺盛:“怎么是怨我,明明怪你,你跟黎艺兴€€€€€€€€€€€€”
谢肖宇慌乱的道:“不是,那都是误会。”
“那你不说?不说不就怨你?我以为都是我在一厢情愿,我躲了三年,也白白当了三年的忧郁男。”
“你不见我,我跟鬼说?”
“我不见你,你就不说了?若是错失了我这样的好男人,我看你遗不遗憾。”
“自恋,不要脸。”谢肖宇气笑了。
黎艺盛抱着他。
爱,便是生在每次吵架后的拥抱里。
当天晚上,黎艺盛兴奋得睡不着,辗转反侧,终是忍不住半夜起来,提笔给方子晨去了一封信。
他送了方子晨一金锁,方子晨就拿两口咸菜回馈他。
不过那咸菜香的咧!
中午他就着一碗羊肉粉,吃了个精光。
可到底还是亏了。
得给他去信一封,让他早早准备点份子钱。
……
隔天一早,方子晨后面背着辣酱,前面抱着儿子,一手还牵着赵哥儿,一家三口往镇上去。
但不同路,两人到了镇门口分开。
几天不见,王小虎等人围着方子晨寒暄了好一阵,杨掌柜从二楼下来,见了他笑呵呵的,刚想问他去了源州一趟,见了世面,感觉怎么样,方子晨先开口了。
“杨叔,今儿我要请个假。”
杨掌柜:“咋的了?”
“累。”方子晨说。
府试到底不同县试,连着考三天,难不难先不说,成败在此一举,压力都老大了。
杨掌柜拍了拍他的肩:“确实怪累人的。”
“可不是。”方子晨依着柜台,开始‘诉苦’:“你是不知道,我在里面那几天,每天就一碗稀饭,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里头老鼠乱串,戒备森严,拉个屎都有人拿着大刀守在一旁,吃多拉多了也挨骂,太难了。”
杨掌柜:“€€€€€€€€€€€€”
这怎么搞得跟蹲牢房一样?
这小子说是喊累,可脸上春色盎然,红扑扑的,滋润得很,不知是不是错觉,杨掌柜感觉方子晨似乎还胖了那么一点点,半点看不出累在哪里。
怕不是这小子又来驴他的吧!
杨掌柜睨了他一眼,怀疑道:“真的假的?”
“肯定真啊!”方子晨认真脸:“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我这人别的优点都没有,就是有点英俊潇洒,诚实守信,善良诚恳,勤劳勇敢€€€€€€€€€€€€”
“停停停停停!!”杨掌柜听不下去了,叮嘱他明儿郑老太太大寿,让他不要忘了,便摆手让他走。
方子晨做戏做全套,扶着腰出了醉宵楼后,一把朝西街狂奔而去。
乖仔正在仰头张望他刚出现在街口,乖仔就瞧见他了。
他举起手,激动得大喊。
“父亲€€€€€€€€€€€€乖仔在这里,乖仔在这里。”
方子晨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我的小心肝,父亲来了。”
“请好假了?”赵哥儿说。
方子晨道:“嗯!我来接儿砸回”
“可辣酱我还没卖完。”
“没事啊!我等你。”
大娘从街对面走来,原是想来买瓶辣酱,可却看见赵哥儿旁边站着个模样格外出众的小汉子。而乖仔正抓着他的两边耳边,坐在他的肩膀上。
大娘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般人物。
品貌非凡、矜贵,威严。
他不知道在和赵哥儿说些什么,赵哥儿眉目间都带着笑。
方子晨见赵哥儿鞋带子松了,想也没想弯下腰去帮他系紧。
赵哥儿仿佛是习以为常,系好鞋带后还用脚尖轻轻踢了方子晨一下。
大娘看得目瞪口呆。
时至今日也终于明白,怪不得张公子那般人,赵哥儿竟还看不上。
张公子虽是家财万贯,可嫁了这般夫君,怕是王孙子弟都入不得眼了。
回到家,方子晨找了根麻绳,撸起袖子,说是要去给他儿砸报仇。
第134章
赵哥儿见他扛着儿子就往外走,拉住了他:“你可别乱来。”
方子晨摆摆手:“放心吧!”
乖仔抱着小狗子,他抱着乖仔,两人一狗杀气腾腾的往浅滩那边去。
路上遇到了些人,问他去干什么,方子晨只说随便逛逛。
可乖仔被河四爷家的公鹅啄伤了的事,村里人都知道,看他走的方向,还有手里的麻绳,众人心里明了。
这是要帮儿子找场子呢!这会正巧正中午,河四爷没守着鸭,已经回家吃饭了。
鸭子们在河面上四处畅游,时不时潜入水里,一群鸭子中,几只大鹅脖子老长,格外明显。
方子晨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只公鹅身上,抬手一指:“儿砸,是它吗?”
乖仔点着大脑袋:“对滴对滴,就系它鸟。”
方子晨二话不说,将乖仔放在河边,自己挽起裤脚,脱了鞋子,就往河里去。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
鹅和鸭是不一样的。
鸭子们见了他,嘎嘎叫唤着游走了,那公鹅悍不畏死,竟还胆大包天的朝方子晨叫唤。
它像是头雄狮,妄想用尖锐的咆哮声来震退入侵者。
方子晨走近后,朝它脖子抓了过去,公鹅叫了一声,长脖子一歪,游着躲到一旁后朝他手背上猛然啄了一口。
“卧槽啊~”方子晨嗷的叫了一声,惊得鸭子们四处飞散,他急忙缩回手,不停甩着,这下是真的疼,白皙的手背上顷刻红肿了个大包。
到底是被家人娇养着长大的少爷,吃穿皆是人伺候,鸭肉是吃过,可说抓鸭,那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大公鹅的战斗力实在是超出想象。
方子晨挨了这么一下,莫名有些怯,他试了几下不得手后反而把公鹅给惹毛了。
它追着方子晨猛啄,在河里是对方的‘天下’,方子晨恶狗撵一样,冲到河边,抱起乖仔就跑。
村里有人给河四爷‘报信’,让他快去瞧瞧,这公鹅凶起来,寻常汉子见了都得绕道走,别是把方小子啄伤了,他是小河村百年来唯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人,若是磕了伤了碰着了,可怎么是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河四爷手一哆嗦,碗筷一丢,立马跑了出去。
远远的,就听见乖仔笑咯咯的声音,很清脆,山鹿悠鸣般,河四爷定眼一看,方子晨衣裳湿乱,正被他家的公鹅追得嗷嗷叫。
方子晨没想着下狠手,不然一棍子抡过去,那公鹅也就歇菜了,这会哪里还能被一畜生追着跑,狼狈不说,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