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乖仔每天都要挖两竹筒的小蚯蚓,才能喂饱家里的鸡。
这会刚一到家,他拿了两个竹筒绑在脖子上,又拿了他的专属小锄头,出门忙了。
方子晨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很怕再这样下去,村里的蚯蚓会被自家儿砸搞灭绝了。
河边泥土湿润,土壤肥沃,这儿的蚯蚓最是大条,乖仔正在撅着屁股挖蚯蚓,有两妇人来洗衣服,笑着搭话。
“乖仔,在干嘛呢?”
乖仔抹了把汗:“乖仔在挖虫虫。”
“拿回去喂鸡啊?”
“嗯!给鸡鸡西滴!”乖仔认真道:“人不能西,西鸟会嗝屁!”
妇人笑起来,以前便觉得这小娃子头大呼呼,眼睛黑溜溜,颇为可爱,可那时候赵哥儿在马家,村里人不想和马家牵扯,便也不怎么搭理赵哥儿和乖仔。
这会赵哥儿不在马家了,方子晨又中了童生,多的是人想讨好他。
不过方子晨不怎么出来溜达,知道他疼赵哥儿和这继子,大家便转移目标,巴结赵哥儿和乖仔。
他们一家在村里颇受关注,方子晨中药的事儿,大家伙也都知道。
昨儿方子晨去报官,村里有人去看,回来就把知道的事儿都说了。
一听贾家要赔给方子晨三百两,村里人不淡定了。
三百两啊!
竟然是三百两啊!
他们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个数。
方子晨往后即使考不上了,不能再往上走了,可有了这三百两,他能在镇上置办两间铺子,买几亩地,什么活儿都不用做,混吃等死就行了。
乖仔做为他的继子,可以算是个二世祖了,他以后只要不为非作歹,等着将来继承家业便行了。
这般年纪,都没人小腿高呢!以前做是迫不得已,可如今是为哪般?
一妇人犹豫道:“是你父亲叫你来挖的吗?”
“不系呀!”乖仔说:“系乖仔自己想来挖滴!”
见他挖得满头汗,妇人问:“不累吗?”没有人是爱干活的。
特别是年纪还小的孩子,玩才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儿。
“累滴!可系父亲和爹爹很忙,父亲要看书,还要上工,爹爹要赚大银几,他们比乖仔累。”乖仔捏紧了手里的小锄头,认真道:“父亲说鸟,光西不做系饭桶,好孩几,就是要勤快,要自力更生,要做一个对国家有用滴人,乖仔乖乖,挖虫虫勤快,父亲爱,爹爹也爱。”
妇人:“€€€€€€€€€€€€”
童生的孩子,到底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村里的孩子,养得糙,两三岁后便随他们在村子里野了,六七岁后,才会学着做点事儿。
小汉子倒还好,很多事儿都不用做,只待长大后干地里的活儿,姑娘哥儿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要学着洗衣,学着做饭,还要去打猪草,捡柴火。
刘大力在村里,算是比较懂事的那一批,可他六岁了,也还是整天在外头猴似的上蹿下跳呢!
没谁像乖仔这般,小小年纪,便想着替家里干活儿了。
妇人摸摸他的头:“乖仔真懂事啊!”
乖仔笑起来,丝毫不害臊:“婶婶又瞎说大实话鸟。”
妇人:“€€€€€€€€€€€€”
蚯蚓挖的快,没一会就满了,乖仔洗了锄头,老汉一样,扛在肩膀上,到了半路,被小风叫住了。
“小风哥哥~”
乖仔见了他就高兴,毕竟小风是他以前除了溜溜外,唯一的朋友。
即使现在有刘大力和河小董一群小伙伴了,乖仔还是惦记小风,还是最想跟他一起玩儿。
小风依旧穿的破烂,他似乎又瘦了很多,竹竿一样,脸颊凹陷得厉害,脖子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刮伤。
他把乖仔拉到一边,从草丛里掏出一朵灵芝。
灵芝很小,只香菇般大,被他用两片树叶包了起来。
乖仔没见过:“这系西莫?”
“是,是灵芝。”小风说:“你拿,拿回去,给,给方叔。”
方子晨的事,小风听刘狗子说了一嘴。
“方小子在衙门都吐了血了,脸白得跟猪肉皮一样。”方子晨同刘狗子并没有矛盾,可他刚来小河村的时候,一穷二白,现在过去不过才几个月,便身价暴涨,刘狗子很不是滋味,说的话就不太好听了。
“贾家赔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我看他那样,也活不了几天了,这人啊!有福气,可没命享,也是枉然!等他死了,谁娶了赵哥儿,后半辈子可就舒服咯。”
赵哥儿待小风好,总是偷偷给他塞吃的,方子晨也给过他两个鸡蛋,他一直记得,忙活完家里的事,他趁着刘狗子不注意,跑到老大夫家,问方子晨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老大夫就半吊子医术,说趁他现在还能吃,就尽量给他吃点吧!不然以后怕是想吃都吃不着了,多补补,没准还能再顶几天。
小风抿着嘴,沉默半响问老大夫,吃什么能补身,老大夫说人参啊,灵芝啊,枣子啊之类的都可以。
小风记在心里,隔天天不亮,便进了山。
深山危险,少有人踏足,他找了一天,幸运的找到了一朵。
“小风哥哥阔以去乖仔家玩吗?”乖仔拉他:“乖仔好久好久不见你鸟,乖仔想你。”
小风摇摇头,找借口:“我,我还要去,去砍柴。”
乖仔把灵芝交给方子晨时,方子晨都惊了。一听是小风送的,方子晨又惊了。
这灵芝长深山老林里,里头危险得很,不用别人说,方子晨自个就清楚。想当初,他可是被头野猪追得满山跑,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甩了。
小风才多大啊!
不要命了一个人往深山里跑,他问乖仔,刚见了你小风哥哥,他手脚还健在吗?
乖仔眨巴着眼睛:“在滴呀!不在他西莫走路啊?父亲西莫笨笨鸟?”
方子晨:“€€€€€€€€€€€€”
方子晨想打他。
隔天,衙门审案,方子晨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蒋县令直接拍板结了案。
第163章
开审这天,方子晨又往眼底抹了点锅灰,依旧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童生并无任何特权,见到县令依旧要下跪。
“草民,拜,拜见大人~”
他说话两字三喘,沙哑中夹杂着几分虚弱,好不容易说完,接着又一顿猛咳。
“夫君~”赵哥儿扶住他。
方子晨低低喊他:“赵哥儿€€€€€€€€€€€€”
这副样子,就跟要交代后事没什么两样了。
外头百姓皆叹他可怜,见张怀文被扣押上来,有人控制不住,朝他呸了一声。
张怀文似毫无所感,朝赵哥儿看去,目光肆意,然后扫了方子晨一眼,似在挑衅。
方子晨:“€€€€€€€€€€€€”
好胆!
昨儿刚被他气得吐血,今个竟又这般嚣张。
当他是死的吗?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他恨不得朝他两只眼睛就咣咣两拳。
官兵见方子晨朝他使眼色,立马一脚往张怀文膝盖骨踹去。
他噗通跪到地上,声音巨响,外头百姓听着都感觉疼。
吴老站在人群中,看着方子晨忍不住摇头。
这小子,真是一点读书人的正直风骨都没有。
前儿个明明还嗷呜嗷呜的活蹦乱跳,今儿就又搞这么一出。
“这撒谎骗人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虽然人老了,皮也厚些,可总归尴尬不是。”脑海中不由浮现方子晨对他的‘潺潺教导’。
吴老气青了脸,这死小子。
外头围了一圈的人,有几个前儿个还在村里见过,还好挖野菜那地个偏僻,没什么人,不然这会这小子怕是要臊得慌了。
张怀文和怜娘设计方子晨时,从未想过失败。
怜娘是想着同方子晨在一起,做那秀才夫人,享荣华富贵,可张怀文却是想要他身败名裂。
方子晨一旦同怜娘发生关系,这等‘苟合’之事被传出去,名声便算是毁了。
科考禁止声名有碍之人参与。
张怀妮受宠,他也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蒋县令都会保他,因此行事未有过多紧密遮掩,官兵一查,事件始末便都一目了然,真相大白了。
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证词证件,蒋县令未发一语,百姓看他这般,不由喧闹起来。
“肃静,”蒋县令见吴老站在人群里,张家家主带着家眷正朝自己看来,他叹了口浊气,道:“张怀文,贾家姑娘状告你,言给方童生下药一事,乃是受你指使,你可有话要说?”
“大人,”张怀文叩头,不慌不急:“此事与草民并无任何关系,草民实属冤枉。”
赵哥儿看着他,眉头紧拧,忽而腰间一痛,方子晨拧了他一下,掩着嘴道:“他好看吗?”
识时务者,当为俊杰。
赵哥儿微微摇头,立即小声道:“这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鼠目獐头,委实不及夫君半分,我夫君最好看了。”
他俩旁若无人,大庭广众之下,自成一片小天地,赵哥儿这波吹让方子晨通体舒畅,他问:“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赵哥儿并不知道。
见他摇头,方子晨说:“我就喜欢你这人坦率,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