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心里高兴,但他抿着嘴,没笑出来。
方子晨又道:“你找了我这么个夫君,得是祖坟着了,光冒烟都不行。”
赵哥儿捏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要点脸。”
赵哥儿要在家收辣椒,铺子就先不开了,生意好,关了实在舍不得,可家里没人,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这天中午,方子晨正在和杨铭逸说话,外面有人进来,说牙行的人找他。
方子晨出来,发现是牙行的管事,上次没买到人,管事便说下次有货了,第一时间来通知他。
他这样形容,让方子晨有点膈应,但也知道,在大夏便是如此,有些人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拥护,有些人却如蝼蚁,命比纸薄。
上次那几个丫鬟,方子晨没来得及看,就被赵哥儿拖走了,牙行管事瞧见方子晨也没闹脾气,出了门口还去给他夫郎买糖葫芦,他就知道该给他介绍什么人了。
方子晨随管事一同前去,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哭,声音很是熟悉。
进去一瞅,能不熟悉么。
武松老表一家三口正被关在牢笼里。
方子晨站在铁栏外,都惊了,不敢确定的眨巴眨巴眼:“林小侠?你们怎么进来了啊?”
“哎呀,是小公子你呀!”李艳梅看见他,瞬间泪汪汪的:“临死前,能再见你一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方子晨:“€€€€€€€€€€€€”
这大姐真是不太爱说人话的。
牙行管事朝他看去,目露崇拜。
李艳梅长得不算丑,甚至还颇有几分姿色,就是一手杀猪的本事特别厉害,年轻时,求娶之人也是从街头排到街尾,不过有一次李大赶猪回来,临到猪肉摊了,那猪突然跑了起来,李艳梅从房里冲出来,抱住猪脖子,就一招锁喉,直接将猪摁住了,她喊李大把刀拿来,直接当街朝猪脖子捅,血溅三尺。
整套动作狠辣,迅速,利落,但血腥也是真血腥。
大家伙一看,以前有那想提亲的心思,这会是瞬间不敢想了。
这般女子娶回来,谁不害怕?
刚成婚倒是没关系,可日子过久了,总免不了会吵嘴闹矛盾,到时候,李艳梅要是一气之下给他们个一巴掌,就她那力气,怕是得直接当场断气了。
谁敢娶这般女子,都能算得上一响当当的汉子。
更何况还是偷情。
方子晨马上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跟她可没半毛线关系啊!”
娇娇抹着眼泪,她对方子晨还有些印象,上次这叔叔来买骨头,还抱着个好看的弟弟。
“叔叔,你有包子吗?娇娇好饿。”
方子晨哪里有包子啊!纳闷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第170章
“欠人点银子,还不上。”林小侠瘦了很多,想来这段日子,不怎么好过,他说:“只能卖身。”
“欠了多少啊?”方子晨问。
林小侠面色愁苦,看着女儿饿得直哭,一虎背熊腰的汉子也红了眼眶:“三百多两。”
方子晨:“€€€€€€€€€€€€”
到底还是他穷。
三百多两,还叫点!!
不过,一年前,在他豪横的时候,谈起五六十万时,他也是这个口气。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哎~
大夏别的不多,就人多,这什么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钱。
一头猪,差不多二两,这牙行里的人,比猪贵不了多少,角落里还关着几个姑娘,还有一些小汉子。
他们明明是人,却如牲畜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明码标价。
方子晨说不出什么感受,就是心里莫名赌得慌,像被块巨石压着,几乎喘不上气。
到底是认识一场,方子晨将他们三人买了。
其他人,便无能为力了。
寻常一汉子,身子强壮,也要六两,李艳梅这样的,大概三两到五两。
牙行管事说看在相似一场的份上,大家老熟人了,就只收他十两,他像是怕方子晨反悔,手续办的那叫一个速度。
方子晨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直到娇娇轻轻扯他衣袖,喊饿,方子晨给他们买了六个包子,林小侠没动,说自己不饿,全让给娇娇和李艳梅吃的时候,他才懂。
娇娇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刚怎么就忘了呢!
自己被牙行管事坑了啊!
六个包子,娇娇一人就干了五个,吃完了,还眼巴巴的看方子晨,似乎是还没吃饱。
方子晨想退货了。
不过卖身契都签了,主家那行写了他的名,就容不得反悔了。
方子晨无可奈何,又去买了十个包子,卖包子的大娘见他是给林小侠等人买的,便没收银子。
林小侠以前为民除害,打死了经常出没在扶安镇城门外官道上的老虎,大家伙都记得他的恩,对于他遭遇的事,也是挺嘘嘘,大忙帮不上,送几个包子还是可以的。
方子晨将他们安顿在铺子里,又回了醉宵楼。
只要签了卖身契的,就跑不了,一旦出逃,被抓住了,后果相当严重。
而且各州各县有外来人进城时,官兵都要查看文书。
被打入奴籍之人,是没有户籍的,这般时候,想进城,除非持有主人家的户籍,或者随主人家一起,所以方子晨一点都不担心,而且,就林小侠那恨不得将义字贯穿一生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刚急着回来上工,也没仔细问,回来同杨掌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林小侠是走镖的,前段时间帮源州一商行押货,是批青花瓷器,临至湖州时,手下小弟货物没绑好,山匪冲出来将马儿惊到了,拉着货车就跑,这里的泥土路坑坑洼洼,极不平坦,马匹一路狂喷,等林小侠解决山匪追上时,装货的马箱已被甩到路下,瓷器碎了大半。
这批货,总价不菲,那小弟不敢担责,见此情况,连夜跑了。
三百多两,林小侠东凑西借,把房子都卖了,依旧没还完。
之前便听说,他十三岁时父母就离世了,在镇上也没什么亲戚,之后他便一个人去了外面闯荡,二十岁那年才回来,三百两银子,搁在普通家庭里,算是一笔巨款,李大这些年卖猪肉也不怎么赚,存了大半辈子也不过几十两,实在起不了什么用。
最后没得办法,林小侠只好卖身给了那主
主家乃源州郑家,因是第一次帮他们押货,之前也不曾有过来往,林小侠不晓得人品性如何,一旦卖身,便是仰人鼻息,过的好不好的,全得看主家人。林小侠不敢赌,想和李艳梅和离,让她带着回去,可李艳梅不同意。
他们夫妻两虽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吵厉害的时候,甚至会动手,但夫妻两人感情却是深厚异常,只是性格脾气使然,一天不吵,就总感觉不得劲儿。
林小侠走镖这么多年,三百两都存不下,方子晨严重怀疑,是因为这一家三口吃太多了,他们进府不过十来天,那主人家就将他们发卖,也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方子晨摇头叹气,实在是大意了。
……
中午收辣椒时,出了点事儿。
有三老太婆联袂而来。
她们是来卖辣椒的,但赵哥儿说不要,以后都不买她们家的了。
老婆子们急了:“为啥啊?赵哥儿,你可不能这样啊!辣椒我们都摘好了,你这不要了,让我们咋整。”
院里还有几人,刚称了辣椒,正等赵哥儿结账,听他说不收了,以为是买够了。
可既然是不收了,为什么不提早同大家说,摘下来的辣椒留不久,若是阳光好,晒干了还能留,可冬日里天阴沉沉的,又潮,很容易烂。
大家顿时觉得赵哥儿这事做得有欠妥当了。
赵哥儿还没说话,在一旁帮忙的周哥儿先道:“为什么?回家问你们家几儿媳去啊!没得买了你们辣椒,你们赚银子了,吃多了撑得慌,见天的说人坏话。”
周哥儿颇不服气,赵哥儿顾虑着方子晨,不好同他们撕扯,他却是不怕的。
昨儿晒谷场的事,不知怎么的被刘婶知道了,晚上回来便告诉了周哥儿。
“这辣椒在哪买不是买,在镇上买,人家还能直接送店里去,赵哥儿麻烦一趟跑回村里来买,为什么?还不是想着拉大家伙一把,可偏的有些人嘴欠,说同他说话都嫌腌€€,可转头又把自家辣椒买给他了,这种人,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忒不是东西了。”
几老婆子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媳妇儿惹的事了。
周哥儿说的也确实是没错。
周边几个村子都种有辣椒,赵哥儿不一定要非得跟她们买才行,回村里来,买了还得借牛车拉回去,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方便。
几老婆子被周哥儿说的一脸讪然,但还是舔着脸,恳求道:“赵哥儿,是我家那儿媳不懂事,回去我肯定好好说她,你能不能不要同她们一般见识啊!你看我们这辣椒€€€€€€€€€€€€”
“不要就是不要。”赵哥儿倏地抬眼,说:“很多事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过去的。”
“就是。”周哥儿附和:“你们家那几个儿媳,都二十好几了吧!这年纪了还不懂事儿啊?”
被两小辈这般下面子,其中一婆子又臊又怒,道:“可€€€€€€€€€€€€说两句又怎么了?这不是没事儿的嘛!”
赵哥儿闻言拧起眉,院里站的几中年妇人先顶不住了。
这常言说的好,恶语伤人六月寒,说两句确实是不怎么样,不会缺胳膊少腿掉斤肉,但被正主知道了,听着了,人心里能舒坦吗?
有些话,就像钝刀子,不致命,可一刀刀刮在身上,久了也会见血,也会疼。
“哎,你这老不死的,”其中一年轻妇人,指着葛老太,道:“嫁了三个男人的骚烂货,别在这里废话了,有那空闲,还不如去给你大前夫二前夫扫个坟,然后回去给葛叔煮点肉,让他多吃点好的,不然没准哪天就被你克死了,多冤啊!”
“你,你说什么。”葛老太婆气得脸涨红。她十七那会嫁了第一任丈夫,可嫁过去没多久,那短命鬼上山砍柴,被毒蛇咬死了。
一般这样的,失了清白身子,再嫁多是嫁不好,可葛老太有姿色,屁股也大,看着是个好生崽的。
第二任丈夫家里穷,娶不上媳妇,通过媒人介绍,娶了葛老太。
二嫁不过两年,这汉子也死了,第一个丈夫,那还能叫意外,短命,可这第二个身子骨好好的,却莫名其妙的死了,大家就开始传,说她克夫。
谣言沸沸扬扬的,越传越广,再没人敢上门求娶,直到葛老头去他们村帮人起房子,葛老太才勾搭上他,扔了女儿,同她回了小河村。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一女嫁三夫,搁现代也没什么,正常事儿,可在大夏,就不太不光彩了,葛老太年轻那会受够了指指点点,如今过去几十年了,这事儿已经没人提起了,现在乍然当着小辈的面被人说起,是又怒又羞。
“哎呀,那么气干什么,不就是说两句而已,这不是没事儿的嘛!”
“你€€€€€€€€€€€€你€€€€€€€€€€€€”
几老婆子被气走了。
赵哥儿道了声谢。
那妇人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瞧她那话不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