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还有肉,还有布。
一车的东西,汉子说吴举人说让赵夫郎收着,随意使。
这也算是送的年礼了。
汉子是源州本地镖局的人,等会还要赶回去,赵哥儿上了茶水,让人等会儿。
前儿刘叔挖了好些折耳根,挺多的,说是让赵哥儿过去拿些来吃,吴老上回挺好这口,赵哥儿便去拿了些回来,怕他府里的厨子不会弄,又冲了遍水,凉拌好了塞到个瓦罐里,又叫方子晨装些辣酱和腌菜,还有自家做的腊肉当回礼。
搬上车时见有两份,赵哥儿还没问,先听得方子晨交代那汉子,说送到盛家医馆去,交给他小弟。
过年没什么可忙的,大家多是串门闲聊,赵哥儿没事可干,捣鼓上次方子晨说的火锅底料,吴老送了些羊肉来,赵哥儿发现方子晨嫌这味嫌得紧,以前猪大肠也臭,方子晨也顶不住,但没有到一闻到味到味儿就要吐的地步,鱼也腥,也没见着他有什么反应,想来是独独受不了这个羊腥味的。
杨铭逸也顶不住,这羊肉有八/九之重,家里两人一闻这味儿就犯呕,赵哥儿想拿去送人,方子晨道:“我虽是闻不得,可我吃得,我喜欢拿羊肉片来涮火锅。”
这般,赵哥儿便想着先把底料弄出来。
羊肉这玩意儿他也没吃过,底料弄好,又照方子晨说的切成薄片,家里几个孩子都吃得辣,赵哥儿便没另煮了,到刘家菜地掐了些豌豆尖,一些小萝卜,一些小菜苗拿回来烫火锅吃。
赵哥儿在厨房地上搭了个小灶台,拿个口锅架在上面,锅里是红彤彤的汤,又香又辣,没开饭呢!几孩子先咽口水了。
第一次这般吃,孩子们都很激动新奇,火锅是老幼通吃的,别说大人,小孩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外头天寒地冻,风哗哗的吹,关起门来吃火锅最是恰意不过了。
到底是有点辣,吸鼻涕的声音就没停过,今儿赵哥儿也没拦着小风,这孩子吃的头冒汗嘴发红。
切的羊肉和鱼片、猪肉都吃完了,菜也烫着吃了个精光,孩子们能吃,赵哥儿瞧着也高兴。
吃喝玩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好似只是一眨眼,初六要上工了,店铺也要开门了,孩子们依旧在玩,大人们却是又忙了起来。
初八杨慕涛回来,家都没进,先来接杨铭逸,赵哥儿帮他收拾东西,乖仔扒着杨铭逸的腿,泪眼汪汪的看他,求他别走,杨铭逸自是也不想走,村里住的舒服,他再早熟自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孩子就是爱热闹,爱扎堆的玩,他原冷清,不是一开始性子便是那般,不过后头环境所造就,不过哪能不回去,他有自个的家,今儿不回,明儿,后儿也是得回去。
瞧着自家哥儿好像胖了些,杨慕涛高兴,拍拍他肩膀:“以后想来就来,离的也近,今儿先回去,爹都好些时间不见你了,同爹回去呆几天。”
杨铭逸也有些想杨慕涛了,便点点头:“好。”
他上了马车,回头望了一眼很小还很破败的却又让人感到很温馨的院子,赵哥儿同方子晨还有乖仔和小风在门口送他,杨铭逸心里穆然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酸胀难言,隐隐觉得,这好像,便是最后一次了,他同这里,缘分好似已经尽了,再没有杨慕涛说的以后。
休了几天,再一早起上工,方子晨觉得恍如隔世。
路上朝着掌心哈气,不由心酸。
天凉了,哥不是光棍,是冰棍了。
养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二月底,村里便开始忙了起来。
其实倒也不用忙这么快,天儿还冷,这会玉米也是种不了,怕被冻坏。
可大家没牛,全村就一头,村长家自个也有地,关系不亲厚的,大家也不好意思去借,翻地全靠两双手,一锄头一个坑,又累又耗时。
这会翻好了,三月暖和起来,种子也就正好可以下了。
田间比地里头都热闹,知道辣酱卖得快,几家已经翻地开始种辣椒了,怕冻坏种子,种子洒下去,还在上头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三月莺飞草长,天气稍稍回暖,一场春雨过后,路边,田埂边,大片的草儿冒了芽,山里热闹了起来,鸟鸣山幽,燕子常飞在田边上叽叽喳喳,远远往过去,是幅春意盎然的景象。
农人忙着春耕,播种希望,方子晨收拾了行囊,也要赶去源州考试了。也许是大了点儿,乖仔这回倒是没有哭,见赵哥儿在整理东西,他钻到方子晨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胸口,小声说:“父亲,乖仔会想想你,你要快点回来哟!”
“嗯!”方子晨亲他额头:“父亲考完了就回来,想要什么礼物吗?”
乖仔摇着大脑袋,紧紧抱住他:“不要,就要父亲。”
这话到叫方子晨舍不得走了,这回一去,也好好些天,他想把赵哥儿同儿砸一起打包带走,可家里生意少不得人,店里有林小侠夫妻和周哥儿看着,赵哥儿倒是不用担心,但烤鸭这儿却是离不得他了。
村里人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不过早上起来,院子外又围了一圈人,说是来送个别,上次送红鸡蛋的婶子这回也递了两个过来。
“方小子,这红鸡蛋吉利,拿着路上吃。”
红鸡蛋在村里象征着好兆头和吉祥事。
大多是生了娃子,才送的。
方子晨也不懂,道了谢便接过来,
同赵哥儿和孩子们道别,方子晨背着包袱爬上牛车,晃悠悠走了。
第206章
牛车消失在山脚,乖仔眼睛红了,回身抱着赵哥儿的腿,闷闷道:“爹爹,乖仔想父亲鸟。父亲要去久久,乖仔要想喜咯!”
赵哥儿拍拍他头:“没事,父亲很快就回来了,你昨儿答应父亲说不会哭的,还记得吗?男子汉要说话算话,乖仔是不是男子汉啊?”
“€€€€€€€€€€€€系呀。”乖仔眼泪‘咻’的又收回去了:“乖仔有小鸡鸡,乖仔自然系男子汉呀,乖仔不哭,乖仔阔以忍,父亲不在,乖仔系家里唯一滴男仁,乖仔要勇敢坚强,要保护爹爹和小风哥哥。”
乖仔自觉责任重大,而且一想方子晨是去考试的,考上就是秀才了,中了秀才,那离状元还会远吗?
状元考上了,那离大官还远吗?
他可是立志要做官二代的小男人,现在父亲为了实现他的梦想,背井离乡,辛辛苦苦去科考,他更不应该哭了。
小风摸他头:“乖,乖仔跟,跟哥,哥哥去,去挖,挖野菜吗?”
乖仔点头:“要去滴,乖仔挖野菜最腻害哟。”
家里种的菜少,也没什么活儿做,鸭子都是请人杀的,赵哥儿把小风留家里,初心也不是为了找个人做活的,这会山里长了好些野菜,嫩得很,小风便想着去摘些回来,少了自家吃,多了还能送点去镇上给娇娇一家吃。
镇上卖的菜不便宜,这样也能省下不少银子。
……
院试三年之内两次,院考两场,考试内容与府试,县试大致相同,但难度更高。
像初中考的还是语数英,到了高中,考的还是语数英,只是内容不同罢了。
评卷和监考考皆由「学政」主持,学政由皇帝钦派翰林充任。
第一场难度较第二场容易,录取人数也较为多,公布时用圆圈揭晓,写坐号,不写姓名,称之「草案」。
第二场复试后,拆弥封,写姓名,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若是童声只是一只脚踏入仕途,秀才便是正式进入士大夫阶层了;秀才有免除差徭,赋税,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注)
县考,府考,院考三次末场,均为案首,俗称「小三元」。
上次去衙门,方子晨跪了两次,心里憋屈得很,先时教育儿砸,他讲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可跪天跪地跪父母,当天从衙门回去,乖仔就问他,为什么给那老大叔下跪,那老大叔是不是他父亲。
方子晨当场就要臊死了,于他而言,这跟打脸没有什么区别,他只能强撑着,说人家是县令,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见官不得不跪,等他考中状元,当了大官,到时候县令就得给他下跪了,男人就得能屈能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这会可是奔着小三元去的。
上次坐马车颠了个半死,这次倒是好了很多,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刚进城门,就见得黎艺盛在城门下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做贼似的。
“小老弟€€€€€€€€€€€€”方子晨朝他挥手,黎艺盛虽是咪咪眼,不过视力倒也还好,立马瞧见他了,冲上来,两人在官道上拥抱。
黎艺盛感慨:“你终于来了,上次一别经年,事时沧桑,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如今瞧着,我竞是都不敢认你了。”
方子晨推开他:“€€€€€€€€€€€€有空多读点书。”
“哎,我也是随便说说,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我觉得挺感人。”黎艺盛接过他的包袱:“走,回家,我让人备好饭菜了。”
还是住的上次那个房间,黎艺盛道:“院试在即,知道你要来,房间我让人提前打扫干净了,被子也刚晒过。”
方子晨就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但该有的礼貌他还是有:“谢了兄弟。”
“客气了不是,”黎艺盛揽着他肩膀:“走,吃饭去。”
也没去酒楼,最近大批考试涌进源州,外人人满为患,酒楼客栈更不比说,明儿就要院考,黎艺盛想着人从扶安镇来,一路难免舟车劳顿,便不往外跑了。
菜儿挺多,可直到开动,却也没见着什么人来,方子晨眨着眼:“你那堂弟和二婶没住这儿啊?”
黎艺盛道:“他们没来。”
“哦!”瞧他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方子晨道:“上次府试就没过了是不是?”
“嗯!”
方子晨一拍桌子:“我就说嘛!都被人从考场里抬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考得上,菜逼一个,还敢瞧不起我。”
黎艺盛眉头一皱:“我二婶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他觉得不太可能,自家二婶狗嘴吐不出象牙,说话不太半个脏字,却是贼难听,方子晨性子冲,是娇养惯了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也知道什么该动手,对黎二婶,黎艺盛知道,方子晨是瞧不上眼的,若是有听到,怕是直接当初怼回去了。
方子晨摇头:“没听到,可她眼里明晃晃的都写着。”
黎艺盛感觉有点可惜:“你瞧见了,怎么没骂两句。”
“骂有什么用,我就不是那种人,”方子晨一脸诚恳:“我这人说话谦卑恭敬,若是同她那般人对骂,那肯定是毫无胜算的,我比较喜欢用实力来打脸。”
黎艺盛:“€€€€€€€€€€€€”
差点就信了。
方子晨光瞧相貌,第一印象便是极及英俊张扬,瞧着像是世家出来的。
世家子弟多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方子晨€€€€€€€€€€€€黎艺盛自觉都不是他对手,若是同黎二婶打嘴战,黎二婶怕是撑不过两个回合便要输得一塌糊涂了。
吃过饭,吴老寻了过来,早前通过信,吴老原是想叫方子晨到府上住,不过方子晨没好意思去。
听说这老头好几个孙子,若是去了,就得送礼了。
便宜货儿拿不出手,如果一人一个金锁,那他宁可露宿街头算了。
家里现在穷得很,哪里有这个银子。
吴老此番前来,多是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考点,以及一些心得。
方子晨嘟囔,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
吴老眼都瞪大了,他见方子晨,就没有哪次是不气的,来时也做过心理建设,不该同个晚辈计较,他教书育人大半辈子,什么纨绔子弟没见过,可没谁有方子晨这个能力,每次都能把他说得无言以对,气个半死。
考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压力过大,方子晨十月份那会刚府试完,今儿下场,实在太过匆忙了些,吴老劝过,想让他再沉淀两年,方子晨偏不,当下只好道:“此次下场,你便当做积攒经验,切勿紧张。”
“我知道,我一点都不紧张。”
方子晨这话是在陈述事实,他个学霸,没穿来前,那几乎是考试就跟吃饭一样,天天考,月月考,大大小小的考试他经历得多了,都习惯了,像吃饭一样,谁吃饭会紧张啊?
那肯定不能够的!
他自个情况自个懂,吴老却是以为他在‘强颜欢笑’,又宽慰好些,才同他讲些场上的规矩。
“上次那些书可都看完了?”
“看完了。”方子晨说。
吴老点点头:“如此,到也有些许把握,不至于空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