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道:“白桦南,记锌舟等优等尖子。”
方子晨盯着他半响,冷着脸说道:“我院试是第一,为何他们两人能进乙,而我却要进丙班?”
夫子振振有词,只说他看的书少,人白桦南记锌舟已‘博览群书’胸有笔墨,学识过人,看过的书能推成山,自是能进得那乙班,你呢!即使院试第一,那又如何,谁知是不是走了好运而已,做人便是要有那自知之明,别年纪轻轻便好高骛远,不知所谓,痴心妄想。
方子晨要气笑了。
他承认,人苦读几载,他确实是只看了半年书,但人一本书也许要来来回回过几遍,方能熟读熟记,他只需一遍,如此,他便比别人省了很多时间,他并没有‘不劳而获’,白桦南记锌舟苦读十年,他别的先不吹,往低了说,他还九年义务教育呢!
他怎么就是走运了?
即使是走运,为何偏是他走运,白桦南记锌舟不走一个?
实力不允许,运气再好都得吃屎。
夫子看他脸色不好,也笑了,又出言诋辱,说果然是乡下来的,眼界浅薄,考了几次榜首,便自觉过人了,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乡下人,没见识。
他先时是不耐同方子晨说话,可如今‘说教’起人来,一句叠着一句。
村里人大多没什么文化,骂起了来,不是各种人体器官,便是祖宗十八代往上挨个的问候,这夫子‘说教’还是依旧的文绉绉,但言语间的贬低却是比骂人十八代祖宗还要让人难以忍受。方子晨听得拳头都硬了。
他沉着声,突然问夫子,你家有人在朝为官吗?
夫子被他打断,先是呵了他一声不知礼数,才回道:“并无,作何这般询问?”
方子晨不答反问:“那旁的亲戚呢?”
夫子又说没有,这人应是个自得的,言道他家族,不论主家还是旁支,他是最为出息的一个。
他正说着,听见方子晨笑了,好像很开心的样,正不解,刚要询问你笑什么,方子晨大步过来,脸上神色阴婺,气息骇人。
“你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对不住对不住!
(=^€€^=)
第248章
方子晨没说话,一手拿起自己的户籍,一手搭到书桌下,接着将整个书桌翻了过来。
其上的茶杯茶壶落地哐啷两声碎裂开来,流出的褐色茶水将掉落一旁的书全给侵染湿了。
雕着青竹的瓷器笔洗也掉落一旁,碎成了几片,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事发突然,也毫无征兆,夫子呆楞楞的,回过神,手指哆嗦的指着方子晨,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方子晨出了口气,似是要羽化登仙了,这会通体舒坦:“做什么瞧不出来吗?眼瞎啊?”
“你放肆。”夫子气得满脸通红,书院里多的是纨绔子弟,但从未有人敢像方子晨这般,下他脸。
“你不服我教导便这般?当真是村里来的不知礼数,你若是进了书院,我虽不是你的授课之师,但我乃年长于你,你也需得喊我一声夫子,如此,便得尊师重道,你€€€€€€€€€€€€”
“尊师重道?”方子晨一脚踢飞滚到跟前的砚台,接着踩在翻到在地的桌腿上,揪着夫子的衣领将他拉至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何为师何为道?我即使是尊师重道,我也是尊的良师,重的正道,你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口口声声一口一个乡下人乡下人?从山里来的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占你家茅坑了?人都说喝水不忘挖井人,你他妈的吃人种的米,却又瞧不起人了,怎么,人家都没见识,就你有?”
夫子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瞪着他斥道:“你,你强词夺理,放手!”他试图去掰方子晨揪着他衣领的手,去发现对方手似磐石,他掰都掰不动,接着头顶传来一声冷嗤。
“老不死的。”
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然抬眼,方子晨冷面寒霜:“老不死的,不要以为你多吃了几年白饭,多看了几本书,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出言不逊,我告诉,就你这样的,想训我,还差得远呢!”
夫子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方子晨松了手,从书桌的小拉屉里掏了方才自己所交的银子,接着又把木牌扔到夫子身上,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整个源州,又不止这么一家书院。
清河不行,还有平清、山乾,多了去了,凭什么受这气。
那老东西又不是他爸,也不是他爷,自己也不欠他什么,就敢这般训他,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去别的地求学去,他才不在这受这窝囊气。
妈的。
方子晨气呼呼,磨着后槽牙,走路都带风,临近院门,见着左侧立着一石碑,上头只四字€€€€育人,治学。
旁边院墙上还有一众夫子的‘成就’介绍和职责。
方子晨只一扫,目光盯在一处。
感情刚那老不死的叫白文辉。
这人也不过是同进士出生,他还以为二甲进士呢!结果只一三甲,竟也敢这般。
方子晨脚起脚落,白文辉三字上,赫然留下了一明晃晃的鞋印。
……
吴老正要出院门往家赶,隔着远远的,就见一人站在书院夫子墙下,不知看到了什么,竟一脚踩了上去。
这简直是大不敬。
吴老眉头紧蹙,立马就想上前呵斥了。
结果走近了,却觉得这背影莫名熟悉,他心中不由一惧。
对方插着腰,骂骂咧咧:“区区一三甲,也敢对着本少指手画脚,他妈的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吴老:“€€€€€€€€€€€€”
这会儿都不用问,他就晓得这人是谁了。
如此大的口气,如此‘道德败坏’的作风,除了方子晨,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方小子。”他出声。
方子晨丝毫没有‘做贼心虚’和被抓包之感,扭头见他,眨了眨眼,还高兴道:“吴老头,你怎么在这啊?”
“老夫€€€€€€€€€€€€”
“哦~”方子晨想起他的举人身份,立即道:“你在这里头教书?”
以前学校里有学校是我家,卫生靠大家这种标语,这老头若是这里头的夫子,倒也能理解上次他说清河书院沽名钓誉,这老头为什么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么说也没错,吴老点头,又反问他:“你怎么在这?”他心里隐隐激动,面上却是不显:“是想来这儿求学吗?”
方子晨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吴老邹着眉问。
方子晨同他往外走:“我之前同人打听,大家说这清河书院不错,后来经我多方暗查,觉得这书院也确实还可以,就想着勉为其难凑合凑合,”
他没瞧见吴老逐渐发青的脸色,怒气腾腾又满是嫌弃的继续道:“今天我想来报名,结果那白文辉老不死的,竟满嘴喷粪,出言羞辱我。”
吴老脚步一顿,立即道:“他羞辱你?”
他是不信方子晨会说假话的,方子晨虽是有点油嘴滑舌不务正业,而且说话有些虚夸的成分,很多事儿经由他嘴,九成都有被润色过,但一切都是居于‘事实’之上所进行的虚夸和润色。
所以他说白文辉出言不逊,那定是属实了。
“那可不是”。方子晨便把他在院门外等了一个小时,又被白文辉如何如何贬低羞辱,他又怎么忍辱负重的事儿通通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这书院我还是不来了,就这样眼高于顶的也敢收进书院里来做夫子,那院长不怕误人子弟,那也是同人蛇鼠一窝,我个清清白白、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大好儿郎,可不能来这儿给他们教坏了。”
吴老:“€€€€€€€€€€€€”
这关他什么事呢?他怎么就跟人蛇鼠一窝了?
一棍子打死一帮人啊这。
“外头的人都说清河书院好,传言这个东西,确实总是言过其实。”方子晨叹了口气,看着吴老说:“老头,要不你也换个地方教书育人吧!这地方真的不太好。”
吴老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其实清河书院也没你说的那么遭,也许只一夫子这般。”
“只一人这样就够了。”方子晨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话你听过吗?有些事,你只需窥探得一角,便也可知他全貌了。你上次还同我说这书院的夫子有多么多么牛逼,什么全是进士了解元了,进士是二甲,同进士是三甲,如果你说的资历不凡,学识过人,就白文辉这种档次的,那你们书院,显然也是不怎么样。”
吴老:“€€€€€€€€€€€€”
这臭小子依旧是这么会气人。
偏得他反驳不出半句话。
方子晨摇着头:“白文辉那老不死的学识不怎么样,还道德败坏,书院这般人都留着,怪不得连孙尚城那种人渣也招了,教书育人,但先会做人,再行教书,人都不会做,书读得再行有什么用?”
吴老想起孙尚城,脸又青了几个度。
先时蒋正徐给他来信,说了孙尚城的事,他还觉得荒唐€€€€怎么一读书人,竟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知道乖仔遭的罪,他是想过去看望一下的,可孙尚城到底是自己书院里的人,这算是给书院抹黑了,事儿还没传开,蒋正徐便提前给他来了信,那阵子他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好歹是没损害到书院的名誉,后来忙完了,也过去了一个多月,听说乖仔都恢复了,已经能吃两碗饭了,他就没过去,只让人送了点补品。
以前书院招生,只招县试,府试,院试前儿排名拔尖的,也没调查过,每年书院招那么多人,若是一一走访调查,怕是要查到猴年马月,且声名有碍者,是不得参加科考的,如此,学院并未对其来求学的书生进行探查。
先时孙尚城一事,还好是提前得了消息,事没传到源州,他们已经做出了对策,若不然,书院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
正巧到院门,门童见方子晨同吴老联袂而来,目光有些躲闪,这儿没处躲,躲也躲不掉,只好忐忑的上前问候。
吴老看他,指着方子晨:“小华,还记得他吗?”
虽说是门童,但小华也有十七岁了,但喊守门的,看门的,又不妥,便这般喊了,同书童也是一个道理。
同文沾边的,名儿都是颇为雅致。
小华说记得。
吴老问他:“这小子说他刚在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这话可是属实?”
“是。”小华不敢撒谎,见吴老脸越发阴沉,怕人误会自己擅离职守才让人等的这般久,慌慌解释道:“学生并非有意,这位书生来时,我便进去通报了,但,但白夫子说让他在外头等等,说是考考这人意志。”
吴老长袖一甩,冷哼了声。
考考?
书院何时有过这种规定了?
又轮不到他收徒相授,他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