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无所谓的摆摆手:“不会,我有分寸的。”
这话他说的信誓旦旦,但心里也有点没底。毕竟乡试可不是开玩笑的。
以他目前的实力,能考上,但名次一定不会太好。
乡试有多难,看整个扶安镇和底下大大小小差不多几十个村落,除安和书院院长外,一个举人爷都没有,就晓得了,而且,乡试为何定为三年一次?
一是因为科举考试性质不同,其选拔的是官员,不是每年都需要那么多官员。
而且古代选官途径很多,并非完全靠科举,还有许多其他选拔人才的方法。
比如国子监,国子监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是古代官员重要的孵化器,但里头大部分只有七品以上官员子弟才可入学,少部分是一些特别出众的英才,招生名额也不多。
除了国子监,还有从属于国子监的太学,这里也出人才。
还有举荐制度,就是推选人才,使埋没的人才得以重见天日。
每个人都想着鱼跃龙门,因此每年参考的学子犹如过江之鲫,朝廷不需要太多的官员,但又不可能下令不许人科考。为求制衡,只能加大卷子的难度。
因此,乡试就成了竞争最为激烈的一级考试。
而且,乡试如果一年一次,以古代的生产力,难以组织和管理大流量的“科考群体”。
生产力受限,是古代科举考试三年一次最重要的原因,生产力水平低下,组织管理能力跟不上,朝廷与学子们都难以应付一年一度的大型科举考试。
其次,科举考试的时间跨度太长。乡试一般在当年9月进行,称“秋闱”;会试一般在次年2月考,乡试与会试之间相隔六七个月,这六七个月都是古代学子们的“高考季”。
乡试在州城里考,但会试和殿试乃于京城开考,古代交通不发达,路遥车马慢,所以需要提前几个月就上路。
对考生来说,他们把提前上路称“赶考”,赶考途中,长久地呆于马车上,风雨兼程,疾病侵扰,各种艰难苦痛够你受的。另外,科举赶考花费巨大,常有人倾家荡产,然行至中途盘缠用尽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一般的考生忍受不了一年一考,三年一考倒是可以。
另一方面,对官员来说,科考时节,日子更难熬。礼部的官员首当其中,他们要忙得焦头烂额;乡试、会试、殿试三场考试,每一场都要先遴选考官、制作考题、布置考场,然后监考、评卷、放榜、录用……而且不只是礼部官员忙,因为科举考试是国考,其它官员也要全力协助,大量官员长达半年的时间忙于科举,这就影响了其他重要的行政事务了,所以,朝廷也受不了一年一考。
每年科举,人数既多,时间又长,给考生与古代政府都带来了巨大压力。
科举虽是难,而且虽然最终录取人数少,因此是逐级选拔的,难度依次递增,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止步于院试或乡试。
除此之外,乡试是科举里最重要的一个分阶岭。而且它还是会试、御试的必要阶梯,乡试完了,紧跟着又会试殿试,期间虽有几月,但这几月大多是要花在赶考的路上了,三年时间里,学子们不仅要学习乡试的内容,还有会试及殿试,都学完了,大概也就需要这么多的时间。
方子晨原本就心急想吃热豆腐,他比其他人已是少了两年时间,如今不仅要赚外快,还要教导儿子,能学习的时间就更加的少了。
但总不能把孩子赶山上去当猴子或放养啊!孩子虽不是他一个人的,可赵哥儿是有心无力,他就能者多劳吧!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大不了他就少睡些嘛!
年轻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把孩子交给其他人,他都还不怎么放心呢!就说吴老,虽学识渊博,但他教出来蒋县令,是个好官不错,但€€€€€€€€€€€€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做官做得好,可做人就是一败涂地了。
方子晨也不晓得如何评价他,不过蒋县令这般,吴老未曾训过他,想来也是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男儿志在四方,后院之事,不多过问也属常事,若古大丫的儿子不死,张怀妮不帮张怀文求情,吴老怕是都不会干涉。
方子晨不晓得是他人的家事不好管,还是吴老持着一种无所谓的大家都如此的态度漠视这么多年,但方子晨觉得,让他看着一个女人受这般委屈,看着小人猖狂,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像吴老那般无动于衷的,虽不是自己家的事,各家自扫门前雪,但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他怎么的,都要刺人两句。
吴老都这样,其他夫子怕是更迂腐不甘了。
儿子送去给这样的人教,他都不放心。
做官为民什么的都是次要,是个人,他首先要学的,就是学做人。
若是不孝父母,不尊妻儿,不护子女,那便是枉为人。
人都不是,还谈什么官。
还是自己来,他思想觉悟高,儿砸跟着他,学习新思想,学做新少年。
这时代即是看不起女人哥儿,他如今虽是看不惯,但也做不得什么,任何一种社会体制的形成,都不是一朝一夕,任何一种体制的改革,也从来都不是光凭一无权无势之人,就可以改变的。
他只能护着赵哥儿,外带个孩子,尽量将他们护在羽翼下,不受风雨侵袭。
……
第二天晨光微亮,方子晨便爬起来了,想着赵哥儿受的屈辱和乖仔遭的罪,他是一宿都没睡好,迷迷糊糊间,做的都是孔夫子被他吊在树上,一板子一板子抽在他身上的梦,弄得他是迫不及待的醒来。
赵哥儿还在睡,昨儿半夜乖仔又醒了过来,说手痛痛滴,他要完蛋咯~,赵哥儿哄了他一宿,方子晨这会见他还困,给他盖好薄被,又拿了昨儿晾晒在一旁树枝上的已经干了的毛巾叠起来,轻轻盖到赵哥儿眼眶上,赵哥儿动了动,方子晨轻轻拍着他肩膀,过了一会,见着赵哥儿又熟睡了,这才拿了书坐在一旁看起来。
野外清晨寂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并无人声嘈杂。
乖仔翻了个身,小脚丫子从薄被里出来,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小,方子晨瞧着,低低笑了一声,不由伸手挠了一下,乖仔只五颗脚指头动了动,仿佛滚动的小汤圆,他没醒,又翻了个身,贴着赵哥儿的胸膛继续睡了。
直到大熊过来,方子晨竖着手指抵在嘴上,朝他嘘了一下。
大熊往门口看了一眼,那里鼓着一大一小两个包,朝他点点头。
他带了包子来,轻声问方子晨吃不吃。
方子晨摇了摇头。
他都还没洗脸漱口,东西怎么吃得下,赵哥儿和乖仔还在睡,他不放心离开。
大熊老早就晓得他是个秀才郎,但一直没什么实感,因为他就没见过哪个秀才这么接地气的,又是抬棺又是挖坟的,读书人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哪像方子晨扛着把锄头跟着大师满山转,挖起坑来,像刨仇家的坟一样,积极卖力得紧。
这会见着人捧着本书,安安静静,姿态端庄,修长的如玉的手指时不时翻动着,肤色莹白,五官出众,深邃硬朗,就着微暖的晨光,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大熊一边看着他,一边就着水吃包子,竟觉得今儿这包子好像格外的好吃。
吃完了,他又跑林子里。
方子晨抬头撇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应该是直肠直通屁股,刚吃完没几分钟,便要出来了。
大熊在林子里突然叫了一声,方子晨先是往后看,见着赵哥儿和孩子没被吵醒,这才合上书跑过去。
“怎么了?”
大熊掐着条只手指粗的蛇从林子里出来。
“这是什么蛇?”他把一边手朝方子晨跟前递:“被咬一口没事吧?”
渗出来的血都带黑了,还没事?那蛇绿油油的,颜色越绿,越是毒。
方子晨咽了下口水,对大熊道:“这应该是条增肥蛇,我以前有个朋友,被咬了之后,现在连人带棺材,一共两百斤。”
大熊:“€€€€€€€€€€€€”
大熊身子一哆嗦,见着方子晨严肃着脸,不像开玩笑,连忙撒丫子跑了。
赵哥儿和乖仔这一觉直到九点才醒来,方子晨都要看完两本书了。
赵哥儿带着乖仔去洗了把脸,回来等了会,才见着大熊媳妇匆匆过来,方子晨卷好席子夹在腋下,走过去问她:“大熊没事吧?”
大熊媳妇看了方子晨一眼,脸有点红,但她肤色深,倒是不怎么明显,说:“晚一点,你就能给他守棺材了。”
听人没事,方子晨松了口气,这才同赵哥儿往家走。
乖仔两手依旧张着不敢合拢,方子晨问他还疼不疼,他说不怎么疼鸟。
到了家,喝了粥,又洗过澡,方子晨抱着儿子,牵着赵哥儿,直径往孔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三更!(^ω^)
第278章
早上耽搁那一下,这会已是中午,私塾里上午的课已经快要结束了。
第一节时见着乖仔没有来,孔夫子瞧了溜溜一眼,却并没有上前询问。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打过其他孩子,但那些孩子今儿挨打了,明儿也是照旧来,若是有事来不了,也是派了人过来告知一通,这会不止乖仔没来,方子晨和赵哥儿也没出面,孔夫子只觉这一家极为失礼。
正上最后一堂课,外头一小厮急吼吼的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
孔夫子都还没说话,溜溜腾的站起来,先朝窗外看。
方子晨正站在前院门口,脚下还踩着个小厮。
溜溜立马就认出他了。
这人昨儿推赵叔叔推得可用力了,还害得赵叔叔差点摔倒。
看看,挨打了没有!
孔夫子眉头一皱,来到门口立马呵道:“放肆。”
方子晨一脚将那小厮踹开,牵着赵哥儿慢悠悠走到孔夫子跟前,抬手一指:“你打我儿子。”
孔夫子丝毫不惧:“是当如何?”他看向乖仔,冷肃道:“此子顽劣,不甘受教,老夫训斥与他,有何不妥?”
“嗯!没什么不妥。”方子晨赞同的点点头,说:“所以你儿子对我出言不逊,我教导与他,他也不甘受教,是以,方才我也揍了他一顿。”
孔夫子心里一惊,高声道:“你说什么?”他看向方才通报的下人,那下人苦着脸,道:“老爷,小少爷确,确实€€€€€€€€€€€€”
他话都没说完,孔夫子先匆匆去了正堂,刚到外头,就先听到他儿子的哀嚎声。
孔志看到孔夫子,就哭喊:“爹€€€€€€€€€€€€”
见着他双手几乎要血肉模糊,孔夫子目眦欲裂,额上青筋暴突,方子晨缓缓跟在后头,孔夫子颤着手指他:“好胆,小李,去,去报官。”
小李没动:“老爷€€€€€€€€€€€€”他靠到孔夫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孔夫子朝方子晨腰间看去,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走到方子晨跟前,沉着嗓音说:“原来是方秀才。”
他先时以为人只是一外来商户,并没过多询问,只知对方姓方,若是早知晓€€€€€€€€€€€€
方子晨笑着:“不报官了?”
孔夫子哪里敢报。
方子晨目光阴沉沉的看他。
孔夫子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方子晨到底是不好打他,怕一拳头过去,人当场就凉了,不过孔夫子打他儿子,他自也要打人儿子一遭。
刚从家里出来,他让赵哥儿拿着火钳,到了孔夫子这儿,直说要见孔志。
先头他赚外快,到底是不好意思穿着西装带着眼镜去放牛,那玉牌他就没戴,这会挂着,小厮明知他来者不善,但也不敢过多阻拦,听着小厮说孔志就在正堂里,方子晨立马奔过去。
孔夫子是老来得子,他年轻那会只想着科举出人头地,一人在外求学,乡试下场七次,直到第八次才死心的回了源州。
方子晨先头同人打听时,大家说孔志上头已经有好些个姐姐和哥儿哥哥了,但孔夫子酸腐得很,只觉家里没个汉子,门楣就顶不起来,于是小妾一个一个的往家里纳。
四十多岁时,才终于得了孔志一儿子。
孔志很受宠,得其孔夫子亲自教导,直到孔志考上童生,孔夫子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不敢耽误孩子,便托关系,将他送去了清河书院。
他每天中午都会回私塾这边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