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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嵩这些年想哥儿想得要紧,赵哥儿心里对他没了芥蒂,也乐意跟他亲近,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嫂,三人一旦凑一堆,一聊起天来,那真是没完没了。
从早上到晚上,半夜了都不想回去。
赵云峰晚上找过来,心里颇为怨念,史念祈入冬后常呆院子里,不怎么出去,即使无聊得紧了,也只会去赵云澜哪儿找赵二嫂,郑佩瑶虽是常来看她,但到底隔着辈分,有些话也不好说。
如今赵哥儿回来,那就不得了了,她总爱拉着赵哥儿说话,或者听他说些村里的事儿,村里大多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两人未在村里住过,听起来倒是津津有味,加上有乖仔在,史念祈和赵二嫂最爱逗他,又常被他的胡言乱语弄得哈哈大笑。
有时候晚了,怕打扰到赵云峰,史念祈会直接宿在青竹院里。
赵云峰这会寻过来,看着做屋里围着碳火烤的三人,怨气比恶鬼都重。
“她已经三天没回去了,两个孩子也不管。”赵云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像又怨又气,但说气,又称不上,看着方子晨:“你能明白我这种心情的吧!”
是史念祈不回院子,又不是赵哥儿,方子晨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你什么心情?”
“就,很气,但又不像是气。”赵云峰搜肠刮肚,只恨自己学识少:“你们文人最是厉害,听说你是小四元,来,描述一下我现在的心情。”
方子晨想了想:“大概是生气,悲伤,委屈的那种吗?”
“对。”赵云峰回。
方子晨:“往死里来吗?”
赵云峰笑了起来:“你有那个文采,倒也可以。”
方子晨想起王大爷,当下就道:“我大抵是绿了,横竖都睡不着,坐起来点了一只烟,这悲伤没有由来,黯然的看着床头两个娃,一个不是我的,另一个大抵也不是我的。”
赵云峰:“€€€€€€€€€€€€”
赵云越当晚追了方子晨三条街。
方子晨躲在外头都不敢回来,算是懂了赵云峰的心情。
这人真的是,叫他描述,他描述了,却又想打他。
他现在是真的生气又委屈。
赵哥儿没空去店里做活儿,不免惦记,赵嵩便安排了两婆子过去,但锅底料的熬煮,就赵哥儿和方子晨晓得,铺子做的麻辣烫生意好,周边几家都跟着学了,可底料没自家铺子的香辣,烫出来的吃食总少股鲜香劲,因此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周边几家铺子虽是卖得比较便宜,但京城人,也不缺那么十几二十文的,都乐意去赵哥儿铺子里吃。
赵哥儿对这两人不放心,底料的熬煮只能让方子晨来。
他问方子晨行吗?
方子晨虚张声势,胸脯拍得啪啪响。
男人能说不行吗?
不行也得说行。
赵哥儿也晓得这人几斤几两,熬个猪油都能满屋子蹿,便亲自教了他两遍。
这种活儿,其实看着做似乎很简单,但简单归简单,自己做起来相当的要人命。
方子晨到了铺子,在厨房里咚咚当当,手忙脚乱,谢肖宇站门口看他,总觉得他跟外头那些抓鬼跳大神的老道士一样,围着灶台,跳两下,抓了一把干辣椒放锅里,锅里炸油了,他又跳两下。
方子晨熬锅底油,只觉跟打仗一样,都按着步骤来,可熬出来的汤底味道总差赵哥儿一大截,怪不得现代那么多美食教学视频,大厨却又那么少,但自家锅底油用的香料多,随便煮煮,都能甩其铺子几条街。
赵家家大业大,郑佩瑶自是瞧不上一小铺子,下月便是春闱,赵嵩原是想让方子晨呆家里的好好准备,他同大学士阁老有些交情,还想着请来,给方子晨抓些重点,传些经验,做个小六元,不过方子晨拒绝了。
赵嵩只当他有主意,便也没强求,但郑佩瑶却觉得方子晨是飘了,自以为是。
小地方上的小四元,再优秀,在京城这人才济济,天之骄子云集之地,多少是不够看的。
京城子弟,他们大多有着傲人的天赋和完美的家世,以至于他们一出生,就站在了高处。
方子晨即使是再优秀,但比起人来,不是差了一星半点,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也没有任何的依靠,即使高中又如何?
状元说得是好听,到小地方上,也算一方人物,但在京中只六品,没人帮衬,便算不上什么了。
郑佩瑶虽后院之人,朝务不通,但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
考中状元与“当大官”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考中状元后,朝廷通常会安排他们在翰林院当一个从六品的小官。
从六品,算起来,不过比七品芝麻官大一些。
翰林院多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等。
一些人虽然过五关斩六将考中了状元,但只能证明他书读的不错,至于是否具备处理政事的才能,还需要再考察。
因此很多状元进入朝堂后,基本都是在翰林院干些抄抄写写的工作。
状元大多是被留在京城做个六七品的小官,慢慢往上升,也有些直接外放,然后一辈子再没能回过京。
京城多是官官相护,没有人,就难往上走,有些人一位置一坐,亵裤都坐穿了,屁股也没能挪一下。
只靠自己,方子晨大概一辈子,都要窝在翰林院里仰人鼻息。
文职难升,它不似武将,就算有自家老爷帮衬,估计到正四品,也就到头了。
郑佩瑶已经过了那个‘以貌取人’的年纪,如今五十多岁,更为务实,私心里,她是不太看得起方子晨的。
赵哥儿同方子晨黏黏糊糊,时常剥橘子喂他,方子晨大少爷一样,一副等着享受又习以为常的样,在外头便是如此,在房里还不晓得怎么样呢!郑佩瑶总觉得自家哥儿受委屈了。
以前是何身份先不论,如今他已回了赵府,便是他们赵府的少爷,方子晨已是配不上他,不尊着敬着,还敢如此这般,郑佩瑶对方子晨,是怎么看,怎么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抱歉……(=^€€^=)
第303章
方子晨也瞧得明白,心里火得很,他以前是人人都想着巴结的三少,即使一朝成了€€/丝,也没人这般看过他,郑佩瑶算个什么东西?敢拿那种看野狗一样的嫌弃眼神看他?
晓得他看自己不顺眼,方子晨一回赵府,就老往她跟前晃,饭桌上,时常插话怼她,明嘲暗讽,他正经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好听了,怼起人来,那嘴巴就跟吃了砒/霜一样,毒得不行,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郑佩瑶气得不轻,但当着赵哥儿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赵哥儿没呵斥方子晨,任由着,怕他吃不饱影响战力一样,还连连给他夹了几块肉,这一发现,又让郑佩瑶有些失落。
偶尔实在忍不住拿捏着身份说两句,方子晨又突突突还回去,乖仔还帮腔:“父亲,不要吵架,要尊老爱幼哟,外祖母对你不满意就满意,你不能让所有仁都对你满意,因为不系所有仁,都系仁。”
郑佩瑶闻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偏偏赵嵩没说什么,回了屋还警告她,说方子晨既是小旭夫君,你再不喜人,也该忍着,小旭同我们分别十几年,儿是那点感情早就淡了,这些年都是方小子陪着他,你若是同方小子起了隔阂,你认为他会护着谁?
郑佩瑶也晓得这道理,之后再被方子晨怼,她当着赵哥儿的面,没再回半句,方子晨看她憋着气又不敢发作的样,心里嘎嘎乐。
这死婆娘,敢跟他斗,简直找死。
郑佩瑶看不起方子晨,她虽没在赵哥儿跟前表露,但赵嵩在朝为官大半辈子,最是会察言观色,方子晨虽然是小地方上来的,但人气性大得很,他就插过一次话,赵哥儿后面两天就不怎么理他了,连带着都不让他看乖仔,赵嵩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不帮,赵家几兄弟更是不敢了,他们三张嘴加起来,也不敌方子晨,而且方子晨怼人归怼人,那些话听着好像不太好听,但偏偏的,又好像很有理的样,赵云越还时常点头附和。
郑佩瑶只觉生了个白眼狼,连着外人欺负自己,回了院子,派人把他喊来,二话不说就打他,赵云越没在怕的,依旧是我行我素。
方子晨连在在店里忙了几天,是腰酸背痛,晚上睡觉,他问赵哥儿要了几张银票。
赵哥儿只当他要买什么,拿给方子晨,就见他铺在枕头上,然后躺了上去。
这几天的生活实在是太苦逼了,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回来全上交,银子都不进自个兜里,这会儿只有银票才能安慰安慰他脆弱的心灵。
“干什么?”赵哥儿好笑的问。
方子晨在枕头上蹭了蹭:“一无所有的我,正在找个寄托。”
赵哥儿脱了鞋,回身就压在他身上,晃着小腿:“可你并不是一无所有啊。”
深夜漫漫,烛火阑珊,对上赵哥儿黑沉沉的双眸,方子晨就晓得这个哥儿定是要说些煽情的让他感动到无法自拔的话了。
‘你还有我,还有儿子,你并不是一无所有’,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这路子,他熟!
虽已晓得他要说什么,但方子晨还是高兴,正抑制不住,要荡漾一下,他听见赵哥儿笑呵呵的说。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脸回”
方子晨:“€€€€€€€€€€€€”
方子晨脸都僵了。
谁帮忙把民政局搬来一下,他想离婚。
这日子,还过个锤子。
方子晨同赵哥儿在赵府住了几天就回来了。
赵嵩虽是不舍,但外嫁的哥儿,也没有一直住家里的道理。
赵哥儿对他态度突然转变,亲近了些,赵嵩问他被卖到了哪里?这些年是个什么情况,赵哥儿只说了近两年的事儿,其他的闭口不提,他旁敲侧击的问乖仔,乖仔只说以前住马家,马家人坏坏滴,不给他们西饭,老系让他们干活,还会打乖仔和爹爹。
这话就像刀一样直插心窝。
知晓赵哥儿之前被卖到源州管辖下扶安镇那边,他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查了。
只是这会儿人还未回来。
郑佩瑶同赵嵩一起送赵哥儿出府,等人走了,赵嵩要回书房处理公务,郑佩瑶便带着丫鬟往西院那边走,打算去看看史念祈,经过青竹院外,一丫鬟抱着一堆衣服从里头出来,她见了郑佩瑶急忙躬身。
“见过老夫人。”
郑佩瑶目光落在她怀中抱着的那堆衣服上。
那是她前儿带着人去外头衣铺里给赵哥儿和乖仔挑的,还有几件是她自己做的。
乖仔不怎么长个,省布料得紧,一件能穿好几年,当初刘婶给他做的衣裳都还能穿,那会方子晨刚在码头扛大包赚了些银子,但不多,方子晨不敢乱花,就买了两匹布,赵哥儿便拿去给刘婶子帮忙做,那料子比村里人穿的粗布要好许多,但在京城,下人穿的,却是比这要好。
衣裳没坏,赵哥儿也舍不得扔,穿外头确实寒碜,赵哥儿便给乖仔穿在里头,郑佩瑶有一次看见乖仔同赵云越在院子里玩,外衣皱上去,露出了里头的粗布衣裳,心疼得紧,便去给他们买了些衣裳。
“这是要做什么?”
“六少爷临走前吩咐,让奴婢把这些衣服拿去烧了。”她说完,没敢再看郑佩瑶青白的脸色,急忙低下头。
郑佩瑶心里难受,那滋味难言,过了片刻,才摆摆手,脱力般,道:“照少爷说的去做吧!”
丫鬟赶忙走了。
赵哥儿回了广福街,便又忙起来了。
赵云越经常跑广福街这边找方子晨,他像游击的队伍终于找到了组织,同方子晨特别有共同话题。
这会见着方子晨在看书,又靠过去。
“弟夫你真厉害啊!看了这么久的书竟都不觉得困,为什么我一看书就困呢?”
方子晨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胡诌道:“因为书是梦开始的地方。”
赵云越眼睛一亮:“有道理啊!怪不得每次一看,我就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