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方子晨看去,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个能吃的儿子。
夏景宏应了。
离得稍远的官员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外国使臣也听不懂,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方才冲下台的小团子又走了回去。
他脚上一双黄布鞋,头上一束小揪揪,也不晓得大夏皇帝允了他什么,这会儿再走上台,一改先前面貌,双颊鼓气,眼中那是杀气腾腾,鼻孔都粗了一圈喷着气,小脚丫踩在地面上,似乎都发出闷沉的声音。
斗牛场上的公牛发飙一样。
北邙使臣交换了一下神眼,让另一小汉子上场了。
这人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朝着乖仔攻击,他进攻速度很快,同先头的呼尔浩堪称天壤之别,乖仔一个不妨被他打中了,搓着胸口哎呦哎呦叫换。
左相夫人眼眶是瞬间红了,心疼得不行:“我的乖仔啊!”
赵哥儿:“€€€€€€€€€€€€”
这瞧着,左相夫人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岁,这会都该让人误会乖仔才是他儿子了。
赵哥儿也想说些什么,意思一下,但他知道乖仔就是瞎叫唤,那小子皮厚实得紧,他有时木条打断好几根,乖仔还像没事人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若是发现打不过,他早喊方子晨了。
文武百官也皆以为乖仔真的疼着了,可乖仔下一秒却严肃着小脸,打了鸡血一般朝着对方冲了过去:“父亲说鸟,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大意失荆州,果然系不假,乖仔要认真起来咯~看招。”
他的爆发力实在惊□□拳到肉,而且全挑人命穴打,一跳起来就跟青蛙似的老高,那北邙的小汉子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到了台边,乖仔一个悬身飞踢过去,北邙的小汉子又从台上飞了下来。
大夏那边发出一阵欢呼。
这人实力强出呼尔浩三成,是此次带来的九个小子里,排名第三。
北邙倒也不敢真的太过小瞧大夏,大夏一泱泱大国,占据辽土,应是能人无数,当年他们进攻西北,被周家军一路追着打,追到了家门口,不得行了才写的降书,周家虽是已故,听闻如今镇守西北的军将好像也不咋滴,完全不能与周家军与之相比,有人说大夏快没落了,但为慎重起见,这次带来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实力较为突出。
毕竟他们开口先说的切磋,等会被大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就该他们丢脸现眼了。
可这会儿,没出一炷香时间,他们队里两小子却被一矮溜溜的小娃娃从练武台上打了下来。
实在是丢脸。
第346章
一使臣脸色铁青,道:“这次让赤野都上去。”
“不,让达摩梭上!他实力强一些。”另一使臣说。
“那小娃娃不好对付。”一使臣看着练武台上的乖仔:“你们方才仔细看他出招没有,这娃娃瞧着无害,但出手招招皆是快准狠,刚刚那小拳头都挥出影了,我都没能看得清。”
“他这打法有些怪啊!”
有人点头附和:“确实怪,没见过这路数。”
“那人也是个武将?”有人暗暗指方子晨。
“不是。”来之前,大夏但凡数得上名的武将,北邙人都暗中调查过了。
“派人去查查,再厉害到底也是个娃娃,先耗着他,再打个一两场他也就该喊娘了。”
“还是大人英明。”
京中子弟喜欢穿着长靴,但长靴裹着小腿热,也不方便穿脱,赵哥儿给乖仔买的皆是布鞋,这会里头不知道是不是进了沙子,他还把鞋子脱了,拿在空中抖,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那脚丫子真是小得紧,都不足手掌长,可就是这脚丫子刚把人踹飞了。
先头翰林院的几官儿同方子晨一道下值出宫,看见他来接方子晨,还总去逗他,这会儿是万万不敢了,就怕说错了话,这小子一拳头过来,他们老胳膊老腿的,怕是能直接吃席。
乖仔连着打了四场,他还没喊娘,北邙人先喊了,说中场歇息会儿。
半时辰把他们全打趴下,委实显得他们太菜,若是时间拖久一点儿,倒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乖仔虽是看着矮了些,但也没比北邙的小汉子小多少,最大那个大他四岁,最小那个也只大他两岁。
方子晨拿着水和两块点心跑到练武台边,喂着乖仔,吃完了,还给他捶背,捏肩,把乖仔美得不行。
“父亲,乖仔刚才大显神威咯~”
“嗯!”方子晨撸起袖子给他擦有些汗湿的额头:“我儿砸厉害了。”
“最牛逼。”乖仔补充。
看他神采奕奕,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方子晨笑着附和:“是了是了。”
乖仔把脸靠过去:“父亲,乖仔要补充能量。”
方子晨笑了笑,把他抱起来就往他脸上亲,亲了许久,乖仔才心满意足:“滴嘟滴嘟,能量满格,补充完毕。”
方子晨嘴巴这才从他脸离开。
文武百官看得发怔。
啥子玩意儿?
赵嵩都感觉没眼看,他不晓得事儿真相,方子晨的事太过离谱,赵哥儿没告诉过他,他一直以为乖仔就是方子晨的继子,赵哥儿如今怀了孕,人都有个亲疏远近,赵嵩时常担忧他有了亲儿子就会疏忽乖仔,这会一瞧,疏忽倒是不至于,就是怕他真把孩子宠坏,就说说,谁家孩子六岁了,当父亲的还同孩子黏黏糊糊又亲来亲去的?一般人家里头,都是父严母慈,可方子晨没一点严的。
北邙的小汉子要上场了,方子晨退了回来,桌上小宫女送了几片西瓜上来,方子晨拿了一块仔细挑了籽儿才递给赵哥儿。
“吃一点,挺甜的。”
赵哥儿咬了一口,这西瓜水分挺足,也够甜但:“还是大前年你买回来冰镇过的好吃。”
“那等会带两个回去冰给你?”方子晨说。
赵哥儿心满意足:“嗯。”
旁儿几人听得都一脸无语。
还带回去?
这又不是搁酒楼里吃饭,吃不完了还能让小二打包。
谁知夏景宏听见了,还道:“赵哥儿你喜欢啊?”
“嗯!”赵哥儿点头,说:“西瓜甜。”
他们进京在船上也是这般相处,夏景宏也想起来赵哥儿是个喜甜的,当下道:“往年南方进的荔枝都很甜,算算日子,过段时间也该送宫里头来了,到时朕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赵哥儿眨眨眼:“谢谢皇上。”
夏景宏摆摆手:“客气了不是。”
小德子从领着方子晨来后就一直侯在一旁,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同黄公公咬耳朵:“干爹,皇上真是宠方大人啊!”
他九岁断根,如今不做男人已有十几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儿战战兢兢,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儿,直到得了黄公公青睐,这才能调到皇上跟前来伺候。
这么些年来,他就没见谁像方子晨这般无法无天的,偏偏的皇上还没砍他脑袋。
黄公公看了方子晨一眼,有才,又会能说善道,朝里的官儿,年轻的怕着夏景宏,多是一味的拿话奉承他,不敢真言,年老的,同夏景宏又聊不到一起。
说夏景宏是因着爱才方对方子晨这般纵容,黄公公觉得不是,夏景宏也自个说过,方子晨没有什么心眼儿,为人纯净通透,敢说敢做,敢同他打趣,更不像其他大臣总是惧着他,与他聊天很是舒坦,而且,他也最喜欢同方子晨这样见钱眼开的人打交道了,银子给得到位,他是啥子事儿都能办好。
若是觉得办不来,他也不会伸手拿。
方才黄公公瞧得也真切,夏景宏拿银子‘贿赂’方子晨时,说是气,但更多的倒像是无奈,像哄着自家不太懂事的小辈。
这世道,个个都想被别人尊着敬着,可这般被奉承、惧怕得太久太久了,却又像被隔离在外,高处不胜寒。
满朝文武,只方子晨一人,让他感到亲切。
两人亦臣亦友。
先头大夏这边上场的小子水平参差不齐,大夏武将多是擅长枪、骑射、刀剑,武将家的子弟不是没有厉害的,像王家小公子,和刚被压着打的马家小公子,看着瘦瘦的,但听说骑射就还是很可以的,北邙这次举国挑选,个个‘精英’,且比的还是自己擅长的,因此前半场打下来,才显得大夏‘无能’且废。
这会想把乖仔耗得脱力,可北邙小子都‘废’了六个了,乖仔还生龙活虎的站在台上。
北邙先头打的什么主意,方子晨一清二楚,但他儿砸一天六公里不是白跑的,沙包也不是白打的。
唐阿叔看着乖仔在台上打得虎虎生风,也暗道自己先头狭隘了。
之前乖仔起来了就锻炼,总累得大汗淋漓,他在秦府伺候多年,自是见秦老将军练过兵,不过都没谁这般儿,只以为是方子晨乱来,看见乖仔火砖绑在手臂上,打沙包打得拳头通红,跑得汗如雨下,在院子抱着头跳来跳去,又是压腿又是下腰,累得爬不起来,他还心疼得要命。
这会看着乖仔打了片刻,他才算是晓得了,都是没乱来。
再又一次把北邙一小汉子打下来时,大夏百官都沸腾了。
“好,打得好,打得好。”左相捋着胡子,满是赞叹,这小子真是没白疼的。
右相拍着桌子紧随其后:“挫敌锐气,扬我国威,好样的。”他扭过头看着方子晨:“方小公子真是厉害,方公子当真是教导有方啊!”
方子晨摆摆手,一脸谦虚:“哪里哪里,我平时也就是随便教教,谁知道他就这样了,这孩子就是像我,干啥子都优秀,怪让人愁的,哎~”
右相:“€€€€€€€€€€€€”
能说出这种话,还不羞不臊的,脸皮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左相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邙使臣热汗一个劲的掉,目光灼灼的看着乖仔。
这小破娃子是不是铁打的?
打了这么久,竟是都没累趴下。
前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这娃子是翰林院状元郎的儿子。
一使臣眼眶赤红:“文臣之子?那他不去学着摇扇子,跑这儿来干什么?”
“就是,还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啥是落花流水?”
“哦,是大夏的话,最近刚学的,就是说对方打得我们哭爹喊娘的意思。”
“€€€€€€€€€€€€”
又是中场休息,方子晨又拿了两块糕点给乖仔补充能量去了,左相夫人看了一下回过头,问赵哥儿:“听说你们铺子推出一种冷饮,很受人欢迎啊。”
“哪里。”赵哥儿收回眼:“就是勉强糊口。”
左相夫人拍拍他的手:“你就是谦虚,这两天雪糕奶茶在京里都传遍了,前儿我家那丫头还让人去买,没买着,可惜得晚上都吃不下饭呢!”
赵哥儿听懂了:“我回去让鱼哥儿给您送一些过去,这奶茶孩子吃了好,大人吃了也很不错的。”
“是嘛!”左相夫人笑了。
那奶茶她喝过一次,味道确实是不错的,这会天儿热,她是没胃口,啥子都都吃不下,就那奶茶她想得紧。
先头在源州人手不够,料也不多,冷品都只能卖半天,这会也是只能卖半天,倒不是料不够,而是做多少都是不够卖的,铺子门一开,人就抢着买了,到底是仅此一家,史念祈和赵二嫂也是喜欢得紧,在店里买不着,还跑家里头来,说以后做了留些给她们。
这年头大家穿金戴银,首饰多是戴头上,手腕上,耳垂上,左相夫人看见他手指上戴的戒指儿,做得很是精致,上头刻的鸟儿嘴里镶刻着一红珠子,这会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左相夫人问了一嘴。
赵哥儿垂下眸,笑着,很高兴又很甜蜜的说:“我夫君给我做的,独一无二,别的地方都没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