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就是助纣为虐,家里老祖宗的棺材盖怕是都要被掀。
找不到人,也没有银子,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哦,里头内院还能住人,那还好。
方子晨略微松了口气,赵哥儿跟他进去逛了一圈,半响后出来不晓得该说啥。
内院实在宽敞、精致又豪华得紧,他们京城那个耗巨资都差点买不下来的方府,内外两院加起来都不足这儿一个内院。
这些官儿三妻四妾,一个住一小院,整整九个,还有一些花园、鱼池,里头搞得跟迷宫似的,方子晨走一圈大致记住了,但要是换刘小文来,怕是一下午都出不来。
这前头那些个知府,贪污贪成这样,房子住得比他还要豪,被砍头真是一点儿都不冤的。
不过现在是他的了。
赵哥儿让豆哥儿他们进去先行打扫,到底是住过人,房里原先留的被褥他们自是不会用,但床、柜子啊这些家具擦擦还是能用的。
房间多,护卫们也上了。
人多力量大,一下午就整理了出来。
床柜床板湿毛巾擦干净,干毛巾又来一遍,搁半时辰也就干了,被褥车上就有,搬进来铺好就行了。
但到底是不够住,先头知府衙门里那些小兵跟着知府是为虎作伥,知府脑袋掉了,底下人做鸟兽散,府衙如今是空荡荡,方子晨过去看,有住的,安排了禁卫军过去,给了银子,让他们自己整顿,毕竟这么大的人了。
秦家兵多,一房间铺上木地板,睡上头,怎么的也能睡几个人。
若是换了寻常汉子住家里,方子晨定是不放心,但一路上秦家兵严于律己,纪律都很好,先头路上休息,大米跑林子里小解,不敢跑太远,就蹲树后头,那些兵儿看都没看,还自动的走远了,而且唐阿叔和冯嬷嬷能压得住他们,全赶去衙门住,家里没人守,方子晨也是怕。
同知设了宴,想邀方子晨过去,方子晨没去,忙着呢!
同知晓得他们还未安顿好,便也识趣的走了。
最大的院子还是方子晨一家住,里头有六个房间,冯嬷嬷和唐阿叔为着方便照顾孩子跟着住里头。
都打扫干净后,小丽跑外头买来火盆和木炭,烧得整个屋子都暖和了,赵哥儿才把滚滚蛋蛋抱下来。
乖仔被小风牵着,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爹爹,以后我们都要住这里啊?”
“是啊,喜不喜欢?”
“喜欢,大大滴。”乖仔说。只要赵哥儿和方子晨在,住哪里他都觉得好。
鱼哥儿几人住旁边的院子,那院子小一些,只五间房,但也够住了,大米和姜姨住一间,阳哥儿和秀哥儿父子一间,豆哥儿几人可以一人一间,但路上两月,三人睡出感情了,这会不愿分开,想住同一间,赵哥儿自是随便他们的。
匆匆忙忙收拾好,又跑外头置办锅碗瓢盆去了,这些没用赵哥儿吩咐,谢肖宇自己带着他们去。
黎师傅原是到了溱洲就想要同他们分开,不过想着涸洲危险,又穷,同京城气候不一样,两孩子小,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在也方便,黎师娘爱逗孩子,也想着跟过来,溱洲离涸洲不远,等着方子晨他们都安顿好了,再回去也不迟,于是就跟着过来了。
……
一些百姓一路尾随着,看见方子晨带的人马都进了院子,这才嘀咕起来。
“看来这个真是上头派过来的知府大人了。”
有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下我们涸洲真是没活路了。”
旁头几人也不说话。
方子晨阵仗实在是太大,好几车的东西,从街上过的时候都见头不见尾,而且那么多护卫,还都骑着马,不贪去哪要银子养啊?前头知府来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也就十几个护卫,结果人都贪得紧。
而且,那知府一看就像是未及冠,一毛头小子,能干个啥?
怕是京城的子弟来混政绩的。
皇上怎么总派这样的人来涸洲,眼里还有他们这些百姓吗?
个个唉声叹气,双眼冒着火一样,死死盯着府门,像是想冲进去,生吞活剥了方子晨。
晚上简单的吃了一顿,别的先不忙了,先去歇息,一路舟车劳顿的,连着两月,实在是累得慌。
到了地儿,终于是能睡个安稳又踏实的觉了。
隔天天未亮,房里都还黑着,方子晨就被赵哥儿推醒了。
他迷糊着:“怎么了?想喝水?那我去拿给你。”
“你该起来上值了。”赵哥儿说。
“啊?上什么值?”
“你是知府要上值。”
方子晨清醒了两分,直接笑了:“我现在是老大,老大说了,早上不用上值。”
夏景宏说的果真是没错,这人一飘起来,就开始懒了。
赵哥儿掀开被子:“不行,快起来,你不能玩忽职守。”
“我下午再去也是一样的嘛!我刚来,有些水土不服,急需休息休息,乖,给我盖上被子。”方子晨闭上眼,一副安详。
“去不去?”赵哥儿再问。
方子晨眯着眼睛看他:“家里还没有安顿好,我先在家帮你忙两天。”
赵哥儿早知道他的尿性了,这人体贴,跟其他汉子不一样,家务活是愿意干的,但干的不太行,在村里那会儿,叫他擦个碗柜,他去刘家菜地摘些菜,结果回来方子晨和乖仔在院子里玩得起劲,到厨房一看,那碗柜先头怎么,这会还是怎样,现在家里有豆哥儿他们在,忙得过来,哪里还用得着他,就是找借口想睡。
赵哥儿也不废话,直接跨过他下到床边,从床底下抽出昨儿放的那根木棍,在方子晨耳边挥了两下,木棍裹夹着风声,呼呼呼的响,方子晨脊背一寒,赶忙爬了起来。
在京城上头有人,他不敢放肆,不敢迟到,天天的摸黑早起。如今到了涸洲,他上头还是有人,英年早婚,就是造孽啊!
这大夏开国皇帝估计是个周扒皮,竟要人七点上班,简直是没人性。
也不晓得人埋哪里,要是被他知道,肯定要去炸他坟头。
……
同知今儿来了府衙,原已经做好了等到中午的准备,可刚坐一会,带来的随从从外头跑进来,说知府大人来了。
府衙离住的宅院不远,方子晨还啃着包子,见他随口一问。
“这么早?有事啊?”
同知急忙递上折子,说:“大人,安和县刚传来消息,说,说前儿€€€€€€€€€€€€”
方子晨包子直接叼在嘴里,接过折子匆匆一扫,前儿底下又饿死人了。
他才正式上任第一天,底下这些人没跑涸洲来给他这老大送礼表示一下欢迎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找他晦气。
他一拳头砸到桌子上。
“这安和县县令是谁?怎么当的?去,你带人去把他抓回来,本官非揍死他不可。”
同知身子发颤,道:“回大,大人,安和县目前县令一职正空着。”
方子晨拨高了声:“什么?”
同知又吓了一跳,小声回禀:“先头那县令被查,贪污枉法,已经被撤了。”
如今还没找到人补,而且大夏县令的升职调任,同知无权干涉,只知府才有这个权利。
待职期间,这种‘大事’,同知也是不敢擅作主张。
这是什么烂摊子?
方子晨抹了一把脸,正想着这不算得什么大事,找个人顶上去就行了,同知又支支吾吾,说南边这边,他和底下十三个县令,已经大半年没发月例了,家里快掀不开锅了。
他们的月例怕是都被前头那个知府贪了,方子晨拍拍同知的肩膀,表示同情和爱莫能助。
这什么意思?
同知都急了,说:“大人,前年下官给皇上上了折子,皇上说卑职等人的月例会让新任知府大人带来€€€€€€€€€€€€大人,下官家里有老有小,实在是掀不开锅了,求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吧!”
这下轮到方子晨慌了,什么叫给他带来?
张泉在一旁适时的从兜里掏出封信递给方子晨。
是夏景宏写的。
赵哥儿刚吃完早饭,正想安排人出去找找工匠把外院修理一下,秦家兵也不能总睡木板上,赵哥儿想拿方子晨画好的图纸去让人打些上下铺的床儿回来,方子晨就又回来了。
他像是很生气,脚步踩得砰砰响,怒目圆睁,眼眶一片赤红,鼻孔粗了一圈,不停喷着气,从外院一路骂到内院。
“这杀千刀的,他娘的,敢耍老子。”
“妈的,老子要诅咒他吃饭吃出小强,蹲茅坑拉不出翔,撒尿撒鞋子上,喝水噎死。”
赵哥儿眨眨眼,见他气得好像一口气已经快上不来了,赶紧过去给他顺背。
“夫君,怎么了?谁惹你了?”
乖仔包子也不吃了,立马凑了过来,拳头也已经捏好了,似乎只要他一说,他立马就冲出去揍人,为父报仇。
小风都紧张的看了过来。
“是夏景宏。”方子晨咬牙切齿的说。
赵哥儿问:“皇上怎么了?”
“他骗我啊!”方子晨都想抹眼泪:“我一个花季少男,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妈的。”
看赵哥儿还不懂,方子晨说:“先头他给我一盒子的银票,里头有十万,可是,可是€€€€€€€€€€€€”
他说不出话了,眼前阵阵晕眩,把夏景宏的信拿出来给赵哥儿自己看。
十万两银票,里头只一千两是给方子晨的,其它皆是做为涸洲‘财政’。
赵哥儿这会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了,先头不说方子晨高兴,他自个都美得紧,这会儿就像到手的熟鸭子飞了,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这银子不能不拿出来。
方子晨再喜欢钱,这银子他都不能拿,赵哥儿更不会,他苦日子过来的,更是知晓百姓疾苦。
方子晨气得连灌了两碗水,粗粗算了一下,知府同着十三个县令,大半年的月例,去了好几千两€€€€€€€€€€€€他又喝了两碗水。
知府这会都坐不住,在府衙里不停的来回走。
他政绩不太好,但为人却是直的,先头涸洲三大巨鳄,知府和通判是一伙儿,就他最是本分,底下县令还有一些别的敛财手段,他却是只拿着朝廷那少得可怜的月例过活,从不鱼肉百姓一个铜板,说家里掀不开锅,也确实是真的,不是卖可怜。
方子晨刚看了信,嘴里的包子掉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话都没说就跑了,同知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银子是不想拿出来了吗?
可上头说这人是皇上的,皇上并非昏庸,总不能派个贪的过来才是。
正这么想着,方子晨回来了,拿着银票啪的拍桌子上:“你拿下去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