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的问,那以后我们涸洲的所有官道也修水泥路吗?
要是修了水泥路,对他们行商运货的而言,那可真是太好了。
啥都没有这个好。
官兵摇头说不知道,现在只修村里的。
商人闻言,顿时就失望了。
那官兵甩了下鞭子,又道:“不过我听人说,黎大人又派人去下崖村那边看山了,要是只修村里的路,我们四个县几十个村,应该也用不着跑到下崖村那边去,如今这般,想来是镇上和官道上也要修这水泥路的。”
商人舒了口气,眼里全是盼望:“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来了一趟,先头村里人羡慕镇上的,这会镇上的又羡慕起村里来了。
为啥?
因为村里有水泥路,他们镇上都没有,就一条土路,下雨天出门不便,可不下雨,依旧是出门不便。
土路干了,车轱辘碾来碾去,上头全是粉尘,那风一吹,人是满脸灰,哪像水泥路这般,刮风或者是下雨,瞧着都是干干净净,别说睡上面,就是拿舌头舔都得。
安和县这边水泥路也整出来了,村里人是一点都不嫌热的,天天的跑水泥路上瞧,似乎怎么瞧都瞧不腻。
听说还有人看了舍不得回来,一直在上面蹦蹦跳跳,后来中暑了才被人抬了回来。
村民们修路那会儿赚了些银钱,难得的,都没到过年呢,村里竟然也开始飘起了肉香。
特别是在水泥厂干活的,隔三差五的,家里人就跑镇上去,割点肉回来。
也不多,就几两的样,而且这路好走得很,大家也不嫌费劲。
下平村人每次看见了,心里都酸得不成样子。
才不过一个来月,铁牛就赚了半吊银子了,先头同铁牛他爹爹聊,铁牛他爹爹说了大家还不信,一天九文,一来月也就三百多文,怎么就半吊了。
铁牛爹爹说的也不太清楚,就是水泥厂那边给的,说什么全勤,还有他干活勤快,表现优秀,给的补贴和奖励。
当初下平村和铁牛一起去的,一共十几人,也不是个个都有这奖励。
就少部分有。
村里人一问,那些人就说了:“车间不一样啊,铁牛和虎子他们干的那活儿比我们都要累,铁牛天天的砸石头,虎子是搬运的,我就负责装袋,不比他们辛苦,我就只能拿基础工资,要不然活不一样,但拿的一样的,这就不公平了不是。”
村里的听得半懂半不懂,啥车间?啥基础工资?可潜意识大家都觉得这话是没毛病的。
修路那会儿他们赚了一些,可不过几十来文,活儿就没了,铁牛他们却是还能做。
要是做的活儿重,还能拿更高的工钱。
当初咋的就不报名?
现在只能看着人吃肉,铁牛家日子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活儿重,不补不行,这银子想要继续赚,身体就得好好的。
铁牛他爹爹晓得这个道理呢!
村里人打听清楚后,就又吵了。
来来回回就是当初我要报名你偏拦着不给,现在好了,人家日子跑咱前头去了,天天的烧肉,我们儿子闹了多少次了?
那给他买不就成了嘛!闹啥子闹。
买?你拿银子来啊?兜里比得脸还要干净,买啥子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就是鼠胆,我当初咋的就瞎了眼嫁了你这种人。
下崖村先头最穷的十几户人家,如今也是好起来了。
大家看着羡慕,但也没啥坏心思儿,就是看见牛家夫郎好像胖了些,白了些,这些日子脸上也有了笑容,没有再像之前死气沉沉,满眼沧桑麻木,赚了银子,底下几个孩子都有衣裳穿了,虽然那料子算不得好,可大家心头就忍不住感叹。
这知府大人怎么的就不早来?
若是早些时候来,前年牛家那小孙子和老头子,也不会饿死了,牛老头六十多岁,活了这般久,去了也就去,可那小孙子才多大?不过两岁半,都没来得及长大,就€€€€€€€€€€€€
村里人迷信,认为孩子不同于大人,没成人,地府不收,没鬼差来拘魂,孩子没了气后,不能放家里,说是放家里了,以后魂魄就会被锁在家里头出不去,‘孩子’怨起来了,就会家宅不宁,对着孩子也不好,牛家就在院子里铺了张竹席,把他搁上头,村里不少人都瞧见了,那真是瘦得都不成人,两岁多的孩子,手竟然只跟鸡爪一样,肚子还大大的,一问,原来是先头饿得受不住,牛家的挖了树根来,结果孩子吃了堆在肚子里€€€€€€€€€€€€
大家冬季里都是要饥一顿饱一顿,挨饿有多难受,最是清楚不过了。
但活生生被饿死,这得遭多大的罪啊!
那会牛家要是已经进厂工作了,那孩子估计也都不会走了。
知府大人好啊!
就是来得太晚了。
平详村这边路也修好了,大家赚了些工钱,又见着这水泥路好,于他们而言,以后出行可就便利了。
这是大人给他们修的。
贾家菜地就秦老头家附近,赵哥儿就住的秦老头家,方子晨多次路过贾家菜地,看见里头的黄瓜,总是咽口水,要不是戴过红领巾,方子晨都想半夜去偷了。
贾老太晓得他喜欢这口,这几天经常摘了黄瓜就往他家送。
“大人,以后想吃了,别老蹲路边看了,自个去地里摘,别客气。”
赵哥儿在一旁听了这话,感觉脸有些隐隐发烫,脸上都染了几分红晕。
他晓得方子晨爱吃,特意在村里买了些,可好像买的黄瓜它不香,方子晨依旧对着贾老太种的黄瓜情有独钟,天天的都要领着乖仔坐人菜地外头看一会儿,瞧着是可怜得紧。
方子晨是没脸没皮,这会儿接过黄瓜,还笑呵呵:“老婆婆,你真是上道啊!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贾老太婆笑呵呵。
先头大家都还惧着方子晨,可他在村里住了这一来月,大家就觉得这位大人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好相处得很,瞧着心性就像个孩子,要不是见他正正经经的跟官兵交代过事儿,官兵又对着他弯腰做缉,恭恭敬敬,大家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人真是他们涸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知府大人。
村里送的菜多,吃不赢赵哥儿就往造纸厂那边送。
如今造纸厂建了大半,看着还有一个多来月应该就能全部建好了。
银子哗啦啦的流出来,虽然这银子不是他的,可方子晨还是心疼得很。
知道他在这边,荣和村、下兴村,方牛村那边常有人不辞辛苦,走两时辰的路过来,就为了给他送些鸡蛋。
说是感谢和报答。
大人给他们引水,又给他们修路,这并不是小恩小惠,这能恩泽后代,真是怎么谢都不为过。
可除了鸡蛋,实在是没啥拿得出手的。
那边什么情况方子晨是懂的,这鸡蛋拿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送上门的便宜,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再说了,不拿岂不是不给人面子?
没看见人瞧见他拿了,都暗暗送了口气吗?
这些鸡蛋,给了方子晨一些安慰,到底是回本了一点点。
老王头也来了,方子晨同他吹了两句。
老王头笑得满脸褶子,道:“如今地里都挖了小水渠,大家常去浇水,田里头都不干了,前儿我试着挖了。”说到这,老王头眼眶是又酸又涩,喉头都哽,是高兴的:“那红薯这么大了。”他比划了一下,大概两个鸡蛋大小。
虽是算不得大,可这会儿才八月下旬,这边不同于小河村,小河村那边红薯种的快,六月多就可挖了,这边常是九月底十月初成熟。
如今还能再长一个多月,到时候肯定是能再大一些。
不管怎么说,都是比先头要好很多。
以前一入夏,那地里头是干巴巴,红薯藤都是蔫了吧唧的,菜也种不好,小小棵的长不大,如今把水引到地头去了,天天晚上太阳落山后,大家都跑菜地去浇水,那菜如今长得不知道有多好,瞧着都是喜人。
而且地里有了水,想种庄稼就种,不用再局限于一种作物,家家户户的,洗衣裳喝水浇菜啥的,那更是容易了。
这都是大人给的。
他们真是不晓得该如何感谢。
家里鸡蛋多得很,赵哥儿又煮了,像在小河村那般,装到特意缝制的网里,挂到乖仔脖子上,乖仔在村里头浪的时候,就像个乍然暴富的暴发户一样。
这些鸡蛋都是村民们存够了,才一起送过来的,留不得久,赵哥儿送了点出去,家里也留了好些,怕坏了,赵哥儿就断了乖仔的包子,早饭是鸡蛋,午饭还是鸡蛋,晚饭也还是鸡蛋,就是花样不一样,早上水煮,中午煎,晚上炒,先头几天乖仔吃的还很高兴,后头几天,是终于鸡蛋吃到脸发青,蛋黄又干,他吃不下,吐了又不舍得,蹲茅坑要使劲一样,总是伸长了脖子,五官全皱一起才能咽下去。
晚上是宁可吃青菜,也不吃炒鸡蛋。
方子晨摸他头:“这可是你最爱的鸡鸡下的,以前你也最喜欢了,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不做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了?”
乖仔闷闷的道:“乖仔都要变成鸡蛋仔咯,天天西鸡蛋,不得行滴,鸡肉好西,鸡蛋不好西多鸟,爹爹,乖仔想西包几。”
他鸡肉和包子就吃不腻。
赵哥儿笑了,给他夹了口菜:“等你把话说标准了,就给你吃。”
“哟,西莫这样呢?爹爹坏。”
张泉就是个不爱动脑的,方子晨指哪他才打哪,这会让下到各村看进度,倒是乖乖去了,方子晨带着赵哥儿和乖仔小风去了趟安平县,赵哥儿想买些礼,过几天回涸洲看看谢肖宇。
前儿一直都在忙,倒是都没来得及好好逛过,不过真是没啥好逛的,小地方的街道一样,连个像样一点的大铺子都没有。
最后是啥都没有买,就乖仔自个掏腰包,买了两只鸡。
这会一家子正在路边买煎饼,一辆马车急速的从街头驶过来,街道两旁小摊贩多,路面不算得太宽敞,马车几乎是擦着方子晨的屁股过去的。
方子晨都还没说话,乖仔先悲痛欲绝的囔了一声。
“啊,乖仔滴鸡鸡哟!”
小鸡笼方才他就放在地上,这会儿被车轮碾压得死扁,里头拳头大的小鸡直接成了肉泥。
乖仔眼眶直接红了,煎饼都不想吃了,看见马车在买糕点铺前头停下来,立马冲了过去。
“你赔乖仔滴鸡鸡。”
那车夫一把推开他:“什么人?敢冲撞我家公子。”
车上下来个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看见乖仔,一身褐色短衫,戴着个小草帽,村里小孩打扮,眉头微蹙:“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也不知道,乖仔一往后指:“你们碾死乖仔滴鸡鸡,赔乖仔。”
多大点事儿。
大概是个村里的,不过就一只鸡也值当得大喊大叫?
那鸡一看也确实像是被车轮子碾压而亡,那人倒也没推脱,只眼里有些轻蔑:
“老黄,给他点银子打发掉吧!”
“好的公子。”老黄掏了银钱给乖仔,乖仔正要接,听见方子晨咳了一声,又立马收回手。
方子晨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着老黄,方子晨皮笑肉不笑:“六文钱?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