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下,老王头大儿子端着托盘出来了,上头七/八碗红薯粉红彤彤的,里头还搁了翠绿的香菜,咋看咋好吃。
赵哥儿跟在后头出来。
几老头一见着人赶忙的站起来,想行礼又不晓得怎么行,只得一个劲儿的点头问好。
赵哥儿摆摆手:“不用这般客气,我煮了点酸辣粉€€€€€€€€€€€€”
“啥?”一老头先站起来了,满脸怒色的朝老王头看去。
这老王头怎么这么不知事儿,让着方夫郎干活?是不是仗着黄土埋到脖子了,倚老卖老了?
赵哥儿晓得他误会了,笑着解释两声。
这红薯粉大家没煮过,怕是不晓得怎么弄,虽是好煮,可料汁让老王头大儿媳她们去调,说一通,还不如亲手做还快过。
大家也琢磨不准赵哥儿是何意,说让他们先吃,几老头子听话的吃了。
原还想着在贵人跟前,要端着些,也有些放不开,可酸辣粉一进口,谁还端得住啊!都不受控制,呼啦啦吃起来。
吃粉嗦起来才有味道。
那声儿老大,碗都恨不得舔干净,明明是刚吃过东西的,可这会儿好像再来个五六碗的也能吃下去,几人吃完了脸才红。
“方夫郎让你笑话了。”
赵哥儿坐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气。老王头几个孙子也进来了,嘴巴红彤彤,刚吃完酸辣粉,在厨房吃完了,便到这边来,拿崇拜的眼神看着赵哥儿。
赵哥儿笑容和煦的摸了摸石哥儿的头,石哥儿没躲开,还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赵哥儿掏了些糖出来:“拿去和几个弟弟一起分吧!”
石哥儿没接,先看了下老王头,看见老王头点头了,他才接过:“谢谢赵叔。”
几老头还在回味方才的味道,刚那粉真是好吃,可惜了,就那么一点儿,哪里卖的?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便听赵哥儿问:“几位叔伯,你们可晓得这粉是什么做?”
哪里能知道。
不说村里没见过,外头镇上也是没见过。
怕是涸洲城那边的吃食,那可就难买了,哎!
赵哥儿把一捆红薯粉拿了出来。
红薯粉是灰色的,看着没啥子亮眼之处,晒干了一掰就断,大家还是摇头说没见过。
赵哥儿道:“这是红薯粉。”
“啊?”扯上红薯了,莫非是,大家心里一紧,赵哥儿见他们看向自己,满是惊疑,点了点头:“如你们所想,是拿红薯做的。”
“这不€€€€€€€€€€€€”一老头儿诧异的站了起来,坐都坐不住,怎么会是红薯做的?红薯他们吃了多少年了,是个什么味还不懂啊?那玩意儿吃得他们都腻歪了,可话到一半,‘不可能’后两字还未出口,他硬声声止住了。
“是方大人做出来的?”
赵哥儿点头:“嗯!”
那就没啥子好怀疑的了,前几天他们刚托老王头送了红薯过去。
这是回礼啊?
也不可能啊!
回礼的话全村都送了,总不能只给他们几个老头子回。
赵哥儿也不兜着了:“原儿这事我夫君是想亲自过来的,不过年底了忙,我就过来了。”
“晓得的晓得的。”
“我夫君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再继续种红薯。”赵哥儿说完,几个老头子没有立马就说话,要是没有红薯粉在前,听了这话怕是要立马急了,可这会都耐心听着,大人总归是不会害他们,大方法子多呢!
赵哥儿继续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化肥的事儿了吧!”
“知道的。”这事儿传遍了,一亩地四石几斗,先头没人信,可化肥厂真建起来了,平详村周边几个村子都跑去看了,没谁怀疑真假。
“若是以后地里的庄稼都用上了化肥,一亩地几石不是问题,安平县那边十几个村子,上千来亩地,一年该产多少?”
赵哥儿道:“不说安平县专种水稻的,就是落山县,蜀南等地也是这般,水稻一旦产量上来了,外头商户给的价怕是会降下去。”
几个老头子点点头,就连外头坐屋檐纳鞋垫子的假装干活实则好奇,竖着两耳朵偷听的两儿媳都知道。
春季那会儿新发的野菜,她们常摘了去卖,先头最是好卖了,因为长的少,一捆蕨菜她们能卖三文钱,可后头野菜长得多了,大家都想着些个银钱,都没舍得吃,背去镇上,那价格就下来了,有时候两文钱都没啥子人买。
这话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僵了。
先头想着有水了,有化肥了,谷子贵,两季都全卖出去,然后拿一些银钱拿来买糙米吃,剩下的还能有二十来两,大家个个高兴,这会儿才晓得他们想的浅了。
脸是立刻愁苦了起来,心里拔凉拔凉的。
老王头两儿媳鞋子都纳不下去了。
这眼看着日子好像要起来了,结果€€€€€€€€€€€€
“物以稀为贵,这红薯粉是我夫君家乡那边的东西。”赵哥儿捧着还热乎的碗,喝了一口水,意味深长道:“我夫君是海外人,这红薯粉溱洲没有,吉洲没有,涸洲没有,外头上阳、源州甚至京城都没有。”
老王头猛然抬眸看他,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赵哥儿:“你们继续种红薯,红薯外头人吃得少,我们定然是卖不出去,但如果做成红薯粉呢?这玩意儿刚你们都吃过,觉得能卖得出去吗?”
“咋不能。”一老头拍了下桌子,先激昂的说了:“我老头子这几年虽住村里头不咋的出去,可年轻那会儿我常在镇上干活,那主家待人亲厚,那会家里嫁了闺女摆了酒席,请的楼里师傅来做菜,剩了些他就分给我们这帮雇工的,我那时候吃了,油呼呼,还有肉,可那味道没这个好。”
因为是第一次吃的大口肉,还是镇上最大的馆子里的师傅亲手做的,那味儿他记了一辈子。
要是先头有人说,有旁儿东西比肉好吃,他定是不信,有什么还能比肉好吃?肉香喷喷的,可刚吃了那碗酸辣粉,他感觉确实是真的比肉好吃,往常吃了肉,吃完了他没能这么馋。
赵哥儿看他脸都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都怕人等会儿一口气上不厥过去。
能不激动?
刚是一盆冷水浇下来,现在又像人把他们塞到了炉子里,又燃起来了。
“咱们涸洲穷,很多东西都卖不出去,镇上人家也不算得多富裕,我夫君在平详村建了个造纸厂,就是想着卖到外边去,外边有钱人多,追求口味,一道菜几十两的,吃起来都不含糊,他们都舍得花,这红薯粉要是做起来了,也往外头销,虽是远了些,可卖得贵,咱就能回本,甚至有的赚。”赵哥儿说。
几老头觉得这话在理。
涸洲还是地里刨食的老百姓多,要是家家户户真起来了,自家就有谷子,凭啥的去外头买?
那镇上黄家的米铺听说从他们这里收了粮,也是运到的外边卖。
村里人没卖过粮不晓得,可也听过,前前年旱,谷子长得不太好,黄家给的五文,但大多时候,都是给的四文。
后头要是人卖得多了,怕是会给个两三文也不一定。
“方夫郎,这红薯粉都是拿前儿那些红薯做的吗?”老王头问。
赵哥儿晓得他想问什么,道:“是,我算过了,一百斤红薯,差不多能做二十来斤的红薯粉。”他一一说清楚了,虽是少,但红薯粉卖得贵,就拿最低的价来算,一斤如果只卖二十文,二十斤就是四百文。
一百斤谷子,一斤四文,也是这个价。
但红薯粉要真卖到外头去,绝对不单单只是一斤二十文。
外头一斤肉都十几来文了。
到时候真要做红薯粉的话,红薯渣还能拿来做饲料,再起个养猪场,猪卖出去了,是不是又是一笔收入?
而且,一亩地,能出四石但粮食,可红薯却是不一样的,种的好,有时候一个就能一斤了,一亩两千多三千来斤不成问题。
如此算一下,那是种红薯好的,能赚得更多。
这数大,老王头两儿媳算不出来,但刚在厨房帮忙,后头也吃了,那红薯粉做的可简单了,一捆掂了下,大概就一斤,能做八/九碗,碗碗都是满满当当的,里头都不用得放啥,就那油贵些,还有方夫郎说的辣椒油,可她们自己弄了一碗,就放了点猪油,然后放了香菜葱花辣椒面,醋也放了些,虽是比不得放了辣椒油的好吃,但也不差,比得镇上卖的粉味道都要好,酸辣粉简简单单的,没啥手艺可言,人人都能做。
镇上一碗粉就要六文钱了,大王氏做姑娘那会儿吃过一次,也没得这般好吃。
八碗,要是搁镇上卖,就四十八文了,这红薯粉咋得可能只买二十文一斤,拿最低的算,她们种红薯都不亏了,要是再高些€€€€€€€€€€€€
王老头几人自然也是想到了。
要说没有吃过红薯粉,方大人喊了,他们定是也会听话,可到底是心里头愁,担忧,不得劲,不过这会儿吃上了,心里就有了谱。
这事儿能成!
就算不运到外头卖,以后家家户户起来了,晓得这玩意儿好吃,还能不舍得花二十文来买吗?
赵哥儿都仔仔细细说了,几人都觉得行,不是热血上头的,当下就拍着大腿说了,不种稻谷了,还是继续种红薯,要是以后想吃大米饭了,出去买就是。
而且建了厂好啊!村里人可以去里头做工了,老王头去了平详村两次,每次路过造纸厂外头,看着那延绵的厂墙,都不晓得多羡慕。
好了,这下他们村也有€€€€€€€€€€€€
不是,方夫郎还没说这厂要建哪儿呢!
王老头小心翼翼问了声。
赵哥儿先头就在这一带跑过,地理位置上,安和村在九个村子正中央,要是说服大家都种红薯,为着以后各个村运送方便,厂房建在平详村还是比较好。
而且村口有空地儿,还靠近河道,厂里引水方便。
赵哥儿给了话,别说老王头,满屋子的人都高兴。
一老头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哎呀。”
老王头都吓了一跳:“咋的了?”
“我家那小子刚说吃了饭要去镇上买些谷种回来,留着开春种,现在买便宜些,后头人买多了怕是要贵,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大夏不似现代,没有专门的谷种卖,所谓谷种,其实就是收割的时候,直接割了那些谷粒比较饱满的连着稻穗回来晒,干了脱粒后,把空坑的选出来,然后保存好,这种谷子就是谷子种了,卖得比寻常谷子要贵些。
还带黄壳的谷子,一斤四文,去了壳的,能直接下锅的大米,一斤六文,都是不一样儿的。
若是不种稻谷了,买了谷子种,可就亏了,白瞎好几文钱呢!
老人家都坐不住,一边嚷着一边往外跑。
话都说清楚了,赵哥儿也起身了:“村长,你们考虑考虑,要是觉得行,就跟村里人说说,若是大家都同意了,这事儿才好定下来。”
要是就几家愿意种红薯,那建厂就不得行了不划算。
村长晓得,赶忙道:“您放心,等会儿我就通知大家,给大家说说,您是要回去了?”
赵哥儿摇头:“没,还要去旁的村。”
第383章
别的村子还是要去说的,想让老百姓老老实实、心甘情愿,没有埋怨的顺着‘政策’来,就得掰扯清楚,让他们都明白其中利弊,见着好,他们才心甘情愿的去做。
文书下达过去,老百姓晓得啥是红薯粉啊?
好不好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