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不好卖了砸地里,提心吊胆的。不然人渴望种稻谷几十年了,你一句话,人为啥子听你的?你说好卖就好卖?红薯还能做出个啥玩意。
人上门推销着,谁不是拿着样品去,空口无凭的,即使说得天花乱坠,把东西夸上天,世无仅有,人光听你忽悠就买了?当人傻的吗?
就算是先头帮着引过水,人念着恩,可这恩能让人填饱肚子?能让人赚银子?最多就是空出一两亩地种上红薯卖个面子。
不过因着先头河道一事,各村子对方子晨是信服的,都差点为他马首是瞻了。怕着人想着种庄稼弄了田埂,后头白忙活一场,从老王家出来,赵哥儿又马不停歇的去了兴平村,这会儿酸辣粉一上,赵哥儿刚说两句,铁大还抱着碗,舔着嘴,朗声道:“不种水稻了,继续种红薯。”
旁儿几人也附和:“对,种红薯。”
有什么好犹豫的?
方夫郎说的清清楚楚,稻谷种了,卖不出价也是白瞎。
他们想着种谷子为个啥?
就是谷子比红薯好卖,又比红薯贵,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赚银钱,现在有更好的法子去赚钱了,就不一定非得死磕在谷子上。
各个村子都离得远,一一解释也要废不少时间,赵哥儿这次带了周哥儿一起来,算是让他跟着学。晚上两人在下方村村长家住下了。
村里人没什么威严,但到底是德高望重的人,平日严肃着一张脸,小辈见了都怕,以前还在小河村时,周哥儿跟着村长说话,都不敢太放肆,可赵哥儿同着他们说话,总是侃侃而谈,游刃有余,丝毫不局促和紧张,说啥子都清晰,有条有理,一点也没怕的,总是掌握着话语权。
这跟以前不一样。
赵哥儿变了。
而且一路走来,周遭百姓那发自肺腑的恭敬和热情,周哥儿是看得明明白白,外头官老爷如何他不懂,但他在源州那会儿,知府夫人逛过胭脂铺,大多老百姓们只瞧了两眼就过去了,只几人嘀咕两声穿着真富贵,再多的就没有了。
都是知府夫人,周哥儿觉得做人能做到赵哥儿这地步,真是不枉此生了。
周哥儿想着来涸洲后听的种种,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老百姓们总是怕官的,在跟前总是唯唯诺诺,可在安和村老王头家,大概是把赵哥儿真当后辈,又或者熟悉了一激动,那声儿都大,几人围着赵哥儿七嘴八舌的,像骂人一样,周哥儿当时眼尖,还看见大王氏两人都似乎有些怕。
赵哥儿自是不用怕他们,他身份摆在那,但到底是村里出来的,不是一开始就站在高处。
在京城那会儿,赵哥儿接待过那些官家妇人,先头也不是不紧张,方子晨晓得的,就算赵哥儿本身就是官家哥儿,但村里住了几十年,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难免会紧张害怕。
但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皇上和‘鬼’他都见过了,还怕个啥?
中午赵哥儿一走,老王头拿着铜锣在村里一敲,到了晒谷场坐了没一会儿,村里人就都过来的。
村里人听到铜锣声,就知道村长有事儿要说了,而且中午还见了方夫郎€€€€€€€€€€€€
几个族长和谢老头他们都在。
村长把这事儿说了,不过刚起了个头,就有人不太乐意了,蹙着眉头垮着脸。
“不种谷子种啥子?黄豆花生也不好卖啊,这事儿不成。”
“是啊是啊!”
有一老头道:“我年轻还没娶夫郎那会儿,那任知府大人下了令,让我们涸洲种桑,可后头没成。”
相反的,那一年还饿死了更多人。
下阳那边会养蚕,听说拿蚕丝做的被子又轻又暖和,做衣裳也是好,软和、透气轻柔,上色鲜艳,外头人很喜欢,卖得好。
大家都种下去了,结果安和县这边太干旱了,种下去的桑树枯死了大半,后头存活的,没有雨水,那叶子小得紧,不仅如此,那蚕实在是不好养的,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死,大家都不晓得是为啥子,养猪那是喂饱了就行了,要是死了还能整活口吃的,那蚕能不能吃大家不知道,就算能,小小一只,能整饱?上报上去,知府老爷也懵了:“不是摘叶子喂了就行吗?”
那那行啊!这玩意儿难养得很,要讲究技术的。
北淮县那边属北了,更是养不了。
地里大多拿来种了桑树,结果蚕养不出来,银钱没挣到半个,庄稼也没了,可不得是死人。
老头子这么一说,村长也隐隐记得这事儿。
那是不靠谱的,同方大人不一样,要说没吃到酸辣粉,他信大人自家做,什么结果自家承担,万万不敢拉旁人下水,因为一旦真不好卖了,他就要被埋怨。
可这会儿酸辣粉就揣肚子里,那劲辣爽口的味儿都还记得呢!
村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三两下把赵哥儿先头的话儿原原本本的说了。
大家都静了下来。
片刻才有人问:“那红薯粉真能卖出去吗?”
“那一斤红薯粉方夫郎给我们什么价?”
村长犹豫了一下:“那红薯粉我和谢老哥他们吃过,好吃的,我也问过石哥儿他娘了,说那酸辣粉不用啥整活,就是放点醋,一些辣椒面,一些香菜,搅合搅合都好吃了,外头人没咱们这么穷,我觉得定是能卖得出去。”
几个族老也点头了:“那味儿实在是好,吃得爽,要是家里银钱宽松些,别人如何我不懂,但我定是要买的。”
几人都这么说,那这事酸辣粉定是好吃的。
“老王头,那酸辣粉什么味啊?跟咱们说说。”
“先谈正事。”
“还是先说这粉吧!俺现在比较在乎这个。”
“对对对。”
老王头:“€€€€€€€€€€€€”
怎么说嘛!
他也就会说好吃两字,形容不出来,硬要说,也还是好吃。
“方夫郎说,要是咱们种,两斤就给咱们一文钱。”
以前一亩地儿种不出两百斤红薯,但引来水后,田头有水了,红薯长得好,上月他们挖了,一亩,称过了,有个一千来快两斤。
红薯两斤一文钱听着好像很少,可在涸洲这地儿,谷子也不过一斤四文钱。
往常卖都没什么人卖,如今这个价行的。
村长又道:“方夫郎说,等开春我们种了红薯,再买些化肥来放,到时候应该还能再翻一番。”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有人都不敢喘气,问得都小心翼翼:“那化肥也能拿来种红薯吗?”不是只能放庄稼地吗?
怎么不能?
有机肥和尿素除了对人没作用,放啥子不行?不怕猪死,拿去喂猪都行。
如今一亩算是两千斤,翻一番就是四千斤,两斤一文钱,那一亩地就是二两银子。
种庄稼四百多斤,也不过一两多银子。
有人快速算了一遍,加上村长和几个族老都这么说了€€€€€€€€€€€€
干!!
有啥卖不出去的,方大人山都能移平了给他们把水引过来,更难的事儿都做得,方大人即是觉得做这红薯粉能卖得出去,他们就信。
赵哥儿这边都进行得顺利,方子晨却是忙得不行,同知的折子是一堆堆的送来。
乖仔是懂事的,趴在窗口,露着一双小眼睛,看见方子晨跟前山一样的折子,原是想找他玩,想父亲了,这会儿没出声,乖乖做了作业后就带两弟弟出去逛,不让他们吵着方子晨。
小风和唐阿叔领着人去镇上了,要给工厂里的工人置办年货。
乖仔刚牵着滚滚蛋蛋到造纸厂外头,一禁卫军匆匆赶来。
见了乖仔,行了一礼:“见过三位少爷。”
乖仔见他似乎有些急,问:“王伯伯,是出什么事了吗?”
禁卫军点头:“化肥厂那边有人在门口闹事,属下劝不开,想回来同方大人禀报一声。”
乖仔蹙起两道小眉头,想了想:“父亲很忙很忙,乖仔同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雨
闹事的是村民,禁卫军得了令,一般情况下,不得对着老百姓动粗,而且人也不是骂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禁卫军才不晓得怎么做了,打架护行他在行,真遇上村里刁蛮耍泼的妇人,说实话,他都怕,这会儿满头的汗。
乖仔背着滚滚,让禁卫军抱着蛋蛋,往化肥厂那边去,两村离得不远,走小半会儿也就到了,离得还有些距离,就已经听着前头闹哄哄,还围着好些人。
一老妇插着腰,嗓门似铜锣,大得很。
“你们几个哪家的?我倒是要上门去看看,哪家的能教出你们这样的来,都成婚了不呆家里伺候当家的和公婆,跑这边来,化肥厂里都是汉子,你们臊不臊?要不要脸?”
几个小媳妇小夫郎站在化肥厂门前,脸通红,有的还在抹眼泪,对方一大帮人站后头,他们却只几人,显得有些无依无靠。
“你凭啥这么说,我们怎么不要脸了€€€€€€€€€€€€”
老妇一大嗓门压过去:“要脸你跑这里来?镇上人咋的说来着,哦,抛头露脸,抛头露脸就是不守妇道,不在家伺候家里人就是不对,我看你们几个就是骚浪蹄子,家里男人满足不了,才跑这里头来勾引汉子来了吧,呸,真是不要脸。”
几小媳妇小夫郎没那么泼辣,人声儿大,一句叠着一句,口水唾沫满天飞,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被这么多外村人为观指指点点,他们已经又慌又怕了,先头说啥都被骂了回来,这会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来。
老妇一瞧就是悍的,似乎声音大她就有理,这会儿见人无法反驳,越发嚣张。
禁卫军呵了一声,外圈人群让开,乖仔背着弟弟进来了。
这边村子乖仔没有来玩过,可谁不晓得他啊!
知府大人家的小少爷,前几天同着村里娃子去掏马蜂窝被蛰得满头包,这会他脸还肿的,太好认了,而且敢走官老爷前头,除了小少爷,怕是只有方大人和方夫郎了。
乖仔放下滚滚,才仰头看着老妇,路上已经听禁卫军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婆婆,你在这边闹什么?”
“哎呦小少爷。”老妇换了张面孔,脸上堆着笑:“不是老妇闹啊!”她一指那几人:“我就是看不过,在劝他们回去呢!”
乖仔仔细看她,见她旁边站着两汉子,长得同老妇相似,秒懂了。
“为什么要劝他们回去?”
“这化肥厂里都是汉子,她们在里头干活不合适,而且哪有人媳妇夫郎跑出来干活儿的,这不像话。”老妇一脸好像都是为着别人着想的模样说。
乖仔又问:“哪里不像话?”
“这€€€€€€€€€€€€”
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不像话,自古都是嫁做人媳妇,就是房里的,她们就是专门伺候家里的汉子,做屋里的活,汉子做外头的活。
方子晨建厂前期没想那么多,后头招工人实在是多,造纸厂和化肥厂这边招工他都在,赵哥儿看着招工的名单发愁,方子晨想了想,便说了,虽是村里人都穷,但再穷,它都有个高中下。
像以前小河村,也是穷,可村长和河大愣家就是村里的‘富户’了,比外头人过得差,可比村里人都过得要好,家里田多,吃不得好,但能温饱,可村西头那几家,田地少,吃都吃不饱,那孩子八/九岁大了,衣裳鞋子都没有,还光着屁股蛋,知事了,没衣裳,都不敢到村里来,怕着别人笑话,就在山坳那边活动。
方子晨当年考上秀才后,免田税,就是村长做主,分给了这几
如今招工的话,先扶贫,紧着那些田地少,家里人多的来吧!
赵哥儿便照着办了,他在安平村招了些人,又在隔壁村招了些,这些来上工的妇人夫郎和落山村那几个在水泥厂干活的情况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