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官位要到了一个饱和的程度,可每年千万书生参与科考,题目简单了,没官职给,只能把门槛抬高了,这会儿众多书生也不只要学着作诗了,还得学着解题,可这大家都不怎么拿手。
方子晨实在年轻,大家崇拜的同时,又忍不住隐隐怀疑,先头大家还是试探性的发问,看看他是不是‘真材实料’,问到文章造句方面的,方子晨还会思考一二,问到算术方面的,那真是张口就来。
几个问题下来后,大家算是彻底佩服了,把方子晨都给围了起来,怕儿砸被一众激动的书生给挤着,方子晨直接让乖仔猴子似的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
要是头脑清醒点,大家估计要收敛些,让书童先把乖仔带出去,吃吃糕点啥的,不能慢待起码得规矩,可这会儿大家激动,也忘了礼数了。
方子晨悟性是一等一的,什么问题都是一点既透。
张院长和两夫子在外头看了一下,实在感叹这人的厉害,胸有笔墨,在算术题上真是涉猎甚广,好像没什么能难得住他的,也难怪了,不然没点本事,就冲那张嘴,怕是早在官场里混不下去了。
“院长,这方大人文采着是是厉害啊。”一夫子听得眼睛发亮,真心实意感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是厉害。”张院长说:“不过他那张嘴更是厉害。”
刚几个夫子作陪,也领教过方子晨的‘本事’了,那张嘴确实是气人的。
这一交流就直接到了下午,方子晨说时辰不早了,他要走了,不过来一趟,看大家都很热情,那就写两字赠给大家吧!
书生们一听就高兴了,心噗通噗通跳,还想献上自己笔墨,可乖仔动作更快,直接放下书包,从里面把纸和笔拿了出来递给方子晨。
方子晨直接在讲坛上专供夫子放教案的桌子上写了起来。
乖仔哇塞一声:“父亲,你写的字好好看哦,怎么比之前好看了捏?”
众学子:“€€€€€€€€€€€€”
他们甲子班授课的两位夫子个头比较高,那书桌当初让木匠打造的时候自是也高了些,乖仔小公子个头都没有桌面高,这会儿望过去,就看见乖仔小公子头顶上的那撮小揪揪,那么乖仔小少爷是怎么知道大人书法造诣又有进步了呢?
难道乖仔小少爷的两只眼睛是长在小揪揪上的吗?
第411章
方子晨面上波澜不惊:“不是父亲有了进步,是这纸好。”
“嗯?是这样吗?”乖仔跑到旁边,又放下书包,从里头掏了一张纸出来,抓着纸张左右两边,朝着空中举,全方位又无死角的转了一圈,才道:“哇塞,父亲父亲,这是什么纸呢?怎么这么白呀?啊!摸着还好舒服啊,滑滑地,跟乖仔以前用过滴纸都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了。”方子晨说:“这是我们涸洲特产的宣纸,润墨性强且光洁稠密,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水墨作画书写时,墨迹扩散的很匀称,着墨的渗透力与吸附力很强,墨色浓淡分明、层次清晰、立体感丰富、即使层层加墨也能保持浓淡笔痕不交叉,具有浓中有淡、淡中有浓的润湿感和质感,使书画艺术达到意想不到的理想化境地。”
“哇,这么厉害呀?”乖仔眉毛翕动,笑了起来:
“那以后乖仔用纸,就用我们涸洲滴纸,写得棒棒滴,这样父亲和爹爹就再也不用担心乖仔地学习了。”说到这里,他两道小眉毛蹙了起来,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不过这纸这么好,会不会很贵呀?”
方子晨手上不停,回:“不贵,一刀才一百二十文。”
乖仔问:“啊!这么便宜,真是太好咯,那要去哪里买呢?”
“去新原路,好运来客栈就可以买到了。”方子晨说:“用了我们涸洲特制宣纸,写字骨神兼备、作画神采飞扬,聪明人的选择,你值得拥有。”
乖仔点着大脑瓜子:“对头对头。”
众书生:“€€€€€€€€€€€€”
张院长:“€€€€€€€€€€€€”
张院长先头收到方子晨的信,那是激动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可冷静下来也不由好奇,大人怎么突然来了他们上阳,派人去打听,知道人是来卖货的,但百忙之余还能抽空来他们书院参观指导,张院长便觉得这人也不像传言那般€€€€方子晨美名传得远,可有点门道的人也都知道,这人是个极度爱占人便宜的,而且是无利不起早。
可他不觉得他怀安书院有什么便宜能让人占的,大人之所以会来,恐怕只是想看看他们怀安书院学子们的文采学识,想与之交流探讨一二。
文人墨客最是喜欢如此了。
传言也是有误的,怎么能把一小六元说成那等子只会钻钱眼子里的市侩呢!
简直是对方大人的污蔑。
这会儿,污蔑是没污蔑的,这人确实是无利不起早,竟是来他们书院推销来了,还带着儿子,看这父子俩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啊!
甲子班的学子多数已经二十好几了,也有少部分块而立了,不过文学上是达者为先,方才对着方子晨是对夫子般的恭恭敬敬,现在再看人,是颇有些哭笑不得。
方子晨写完了字,对着众人说:“相逢即是缘,今儿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来,我给你们每人送一张纸,不要客气啊!”
众书生:“€€€€€€€€€€€€”
送礼就送一张纸,他们是想客气都客气不起来。
送完纸,方子晨领着乖仔走了,张院长要送他,方子晨摆摆手说不用。
可张院子礼数到位,还硬是把人送到了院门外,方子晨对这老头印象挺好,这会儿语重心长:
“张院长,不是每个人都能老夫聊发少年狂,这做事啊还是得量力而行,你以后还是悠着点吧!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别玩得太厉害了,这房事该节减就节减,不然马上风挂了,你做了鬼恐怕都要被人臊。”
“是滴是滴。”乖仔也跟着说:“老爷爷,不要给奶奶绑你多了,你看你手手都黑咯。”
张院长:“€€€€€€€€€€€€”
他手腕上有些青,是被他老伴绑的,先头领着方子晨逛书院的时候方子晨无意间瞧见,大吃一惊,问他怎么回事,张院长一说,方子晨脸色就耐人寻味了:
“张院长,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得这么变态!”
张院长有夜游症,以前年轻倒是无甚大碍,最多就是发作起来跑院子外头逛一圈,然后回来继续睡,不过今年倒春寒那会儿夜里他又跑了出来,那会守夜的下人打盹了没瞧见,台阶湿滑,他没注意,不慎摔到了台阶下,之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后来怕人再跑出去出了事,每晚睡觉前他老伴都会给他手腕上绑上布绳,不过前儿他夜游症又发作了,挣扎间布条不小心越勒越紧,手腕上就青了些,结果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说他挺会玩啊。
张院长真是想给他一拳头。
这会儿见他走了,他儿子还在他旁边一蹦一跳的,两人面相光是瞧着就相当的温和无害,可一开口,真真是欠收拾的。
目送人回了马车上,他才领着几个夫子回了甲子班。
刚到外头,就看到大家没了往日的文人沉稳样,失了风度一样,面红耳赤的激烈的讨论着。
“这是何种字体?我竞是从未见过。”
“是啊!瞧着仿佛直立与纸上似的,当真神了。”
这什么字?怎么还能这般写呢?‘活着’的一样。
太神了,实在是太神了。
“怎么了?如此吵吵闹闹。”张院长出声。
“院长。”众人让开了一条路,竖立在纸上的苍劲有力的四个字直接映入眼帘€€€€天道酬勤。
张院长和身后几个夫子瞪大了眼,呼吸顿时粗重了。
方子晨写了个立体的,还有影子,可把众人看得震撼又惊叹不已。
“院长,您见多识广,可知晓这是何种字体?”
张院长目光不错,盯着字看了半响,长缓了一口气,摇着头吐了八个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慎重的把那纸拿起来,想收了回头让人裱起来挂书院大墙上,可刚触及那纸张,他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方才看着,这纸确实是比外头卖的宣纸白好些,但张院长没放心上。
字想要写得好,大多还得是看人,这得多练多学,跟用何种纸张有关系,但并不大,要是没那本事,用的纸即使镀了金,那也只是暴殄天物。
张院长刚觉得方子晨也就是吹的,可这会儿一上手,滑顺不粗糙,如此书写时笔尖能游走顺畅€€€€€€€€€€€€
“刚方大人送了你们纸?给我写一字。”
这么一写,自是立马能感觉出不同来了。
这纸吸墨姓好,完全不洇墨,写的字是瘦得很,而且比得外头卖的纸要厚些,墨的走向很均匀,看着就是很舒服,书写体验感非常不错。
是上等的好纸!
方子晨上门来推销,要是回头他们书院不过去买些,这便是不给面子,张院长送人时还想着回头让书院管事的去买些回来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会儿是立马吩咐,买,有多少买多少。
其他书生见此,赶忙的也试着书写了下€€€€€€€€€€€€
不行不行,他家书童呢?跑哪里去了,得赶在院长出手前买两箱回来才行啊!这纸简直是比他们先头用的那些纸好上太多了。
街上人多,马车行得慢,方子晨都还没回到客栈,那帮书生派来的书童大汗淋漓的先跑了客栈外头。
涸洲来卖纸的商队是不是住这里?
是的!
你们家纸怎么卖?张泉都没来得及回话,那书童见后头跑来好几个熟人,先急了,把自家少爷给的荷包掏了出来,催命一样。
“先给我来一百两的,快快快。”
“郝家的手下留情,上次我请你喝过酒啊!你给我留点吧!买不着我家公子怕是要骂死我了。”
这是夫君出手了,赵哥儿赶紧的让禁卫军去后院把装着宣纸的麻袋搬来。
纸张本来就重,箱子装了更沉,赵哥儿便下令让人用干净的麻袋装。
这会儿几个书童见了,那是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
几个书童刚买了纸,怀安书院的管事就来了,晓得赵哥儿是方子晨家的,态度那是客客气气。
听他道完来意,赵哥儿都惊了:“你全要?”
“嗯!”
“我们有六车货呢!”
“这么多?”
“是啊!”
“那,那我先要一车。”那管事的见禁卫军把货搬出来,差不多十几个麻袋,身子是摇摇欲坠。
这读书人少,寒门难出士子,为什么?归根结底,就是读书贵,可读书为什么贵?
因为纸造的难,造的少。
大多纸商造纸多是用苎麻,少些用楮树皮、芦苇。
苎麻可造纸,但它对生长环境有所要求,不是大量分布,加上也可拿来做麻衣麻绳,导致原料又被分刮去了大半,这手艺也不是啥子人都懂,要经过层层工序,而且会做的人的就那么些,做的难,做的少,用的多,自是就贵了,而且,管事的从没见过哪个商人能一出手就是这般多的。
六车货,一车十来袋€€€€€€€€€€€€
方大人去了涸洲才多久啊?
管事的头上冒汗,跟赵哥儿套话,赵哥儿瞧出来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次出来带的少,我们造纸厂里还有十来车呢!哎,大叔,大叔你怎么了?”
管事的被连货带人抬回了怀安书院。
张院长过来一问,又想起化肥,不由说:“这小子怕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这要是给皇上晓得了,怕是又大功一件啊!”
正感叹着,有学子来敲门,问方大人明儿还来吗?
他们还有些问题,今儿人太多了,没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