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迟迟不来,吉成良先头还不晓得为啥,照理路途也不远,大夏军应是该来了,这会看着士兵这般,他算是晓得了。
方子晨虽是没到,但人已经和他们打了一场心理战。
吉成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方子晨了,他想鼓舞士气,可没用,说再多都不行,这会儿同着大夏打,是以卵击石,一点赢面都没有,要是有老百姓支持和鼓舞,都还有些动力,可这会儿老百姓自顾不暇,也认为他们赢不了了,到处的闹,士兵们能不丧吗?
如此过了七天,方子晨终于领兵来了。
还没瞧见人,可五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厉害了,路上干燥,对方率领的兵马应该尤为多,那尘土飞扬得跟龙卷风过境似的,远远的都能瞧得见。
城墙上的士兵死死的盯着远处看,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沉重的铁蹄声。
大军越来越近了,地面上的沙石都在轻微的颤动。
终于,西北军闯进了他们的视野。
方子晨领着三十万大军压境,黑压压的一片,望过去都瞧不见尽头。
他们兵强马壮,红色的旗帜随风飘扬,装备又齐全,长枪枪头锃光瓦亮,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投石车一辆又一辆,那些军个个昂首挺胸,士气盎然,精神抖擞,步伐迈得是齐整又铿锵有力,每一步踏下去,大地似乎都为之一震,远远瞧着,他们如同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北契士兵们都怕了。
士气低落,战局可想而知了。
人在炮火前是渺小的。
他们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抵抗显得微不足道,敌军立于城门上,见着他们弓箭军已经瞄准了,方子晨在射程外示意大军停下。
吉成良阴沉沉的看着他,方子晨一脸玩味的跟他对视。
“要投降吗?”
他一身铠甲,骑在战马上,脸上挂着浅笑,当的是英姿飒爽,当年打马游街,可是迷倒了无数少男少女,这会儿风姿绰约不减当年,要是换往常,吉成良定是要多看两眼,再叹一句,他娘的这小伙子真帅,可这会儿吉成良却是欣赏不来,只觉得这人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恶狠狠的瞪着方子晨。
不战而降,怎么行,这传出去,他们北契人还要不要脸啊?
起码都得打个几战先嘛!
第442章
方子晨看他不说话,笑了:“倒是有骨气。”他打了个手势,前头士兵往两边退开了一条路,投石车被推到了前头。
吉成良对投石车并不陌生,毕竟打过两次交道了,这会儿目眦欲裂,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普通弓箭射程在几十米到一百三左右,大型投石车射程却是在两百米以上。
吉成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北军装了弹,然后朝他们投来。
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朝城门抛去,十几个炸包同时炸开,‘砰’的一声,剧烈的爆破声传了开来,一瞬间天地变色,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浓烟直冲云霄。
哀嚎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听着城门处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有敌军杀进来的声音,城里的百姓顿时感觉有一股灭顶之感笼罩在头上,那声音让他们止不住的心惊肉跳,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炸药这玩意儿防也防也不住,北契军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城墙被炸塌了,城门也毁了,北契军被炸得魂飞魄散,死伤无数。
西北军冲了过去,残存的北契军立刻整队朝他们射箭,阻止他们前进,西北军却是突然蹲了下来,最前头的士兵护盾挡在跟前,后头的便举着护盾,整个军队严防得密不透风,箭矢穿不透护盾,西北军未伤分毫,他们慢慢的向前挪近,炸药又朝城上砸了过去,弓箭军被迫进行防护,趁着这一空档,西北军迅速的冲进了城里。
落后就要挨打,也只能被动的挨打。
吉成良跟方子晨过了两招,发现不敌,立马带兵撤了。
只一天,北契安山县就被西北军全部给占领了。
将士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北契军狼狈的撤了,却抛下了城中的百姓。
西北军将他们一一揪了出来,北契的百姓抱着头蹲在地上,惶惶不已,只觉得要完了,眼神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孩子也怕得慌,埋在大人怀里,怯怯不安。
方子晨带队朝衙门而去,北契人听见马蹄声,偷偷抬起头,方子晨策马与烈日下一晃而过,并未过多的停留,可就这么一眼,老百姓们却是不由瞪大了眼。
他们是听说过方子晨的,这几个月他名声大得很,大夏皇让他率军征战西北,外头都传他极及年轻,可如今一看,哪里是年轻,简直是年轻得过分,在老百姓眼里,那将军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胡子拉碴的猛汉,他们北契的吉将军确实也是如此。
可大夏的这位将军,手提长枪,身着红衣,马尾高束,眉宇之间熠熠生辉,高高的鼻梁,神态刚毅自然,浑身仿佛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比初晨的第一抹阳光还要耀眼几分。
这就是那个打得大辽军抱头鼠窜的方将军啊?简直好看得紧。
看着像个文人,不太像是很能打的样子啊!
方子晨刚到衙门外,路武涛就跑过来了。
“将军,这些百姓该怎么处置?”
方子晨想了想:“先其中押起来,派兵看着。”
“啊?”
“啊什么啊?”
“不,不直接杀了吗?”
路武涛刚一说完,方子晨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杀了?那你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反抗者格杀勿论,可他们反抗了吗?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等把北契打下来,他们便也是我大夏的百姓和子民,你懂不懂?男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打这帮手老弱妇孺的,要是谁敢私自对着老百姓出手,我便砍了他的脑袋。”
这话很有道理啊!
先头是想着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但这会儿大人说的是。
不能这么干,他们大夏人不能做畜生。
路武涛原本还想着要是方子晨下令格杀勿论,他还有点下不了手,如今立刻站直了身体,看向方子晨的目光满是崇拜。
老百姓们害怕得紧,觉得落入敌军手里要死定了,可大夏军没对着他们动手,只是把他们集中看管了起来,到了时辰,粮食也照发,这些米粮都是从安山县衙门里收缴上来的,本就是北契人的东西,方子晨倒也不心疼。
只是发粮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哟!”见着来排队领窝窝的队伍中站着一个姑娘,一大夏军惊呼起来:“挺漂亮的啊!不过你一边脸怎么脏兮兮的?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得讲点卫生啊!”
这糙汉子在军营里呆得久了,说话直来直去,他不觉得有啥,可北契百姓一听,就是轻浮得不行了。
街上的混混就最爱这么调戏人。
那姑娘和他爹娘直接慌了,怕着对方抢人,正要下跪,谁知那士兵一点都没怜香惜玉,又厉声囔道:“领了窝窝就赶紧让一边去啊!每人只能一个窝窝一碗粥,咋滴,你们还想多领不成,小心我一个锅铲给你。”
“€€€€€€€€€€€€”
见着一家三口呆愣愣的,负责发粮的小兵又开始催:“赶紧让一边去啊。”
那姑娘试探的走了两步,见人真阻拦,赶忙跑去了后头蹲下来,旁的几个西北军瞥了她一眼,继续守着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
老百姓们面面相觑。
不对啊!
豆腐西施谁不晓得啊!镇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原是以为她脸上的泥掉了,大夏军们瞧见了,怕是要迫不及待,猴急猴急的马上扑上去,没成想€€€€€€€€€€€€
这和想像中的咋滴不一样?
这发展不对!你们应该过来抢一下啊!不抢一下,这么搞,弄得好像是来振灾似的。
刘小文又送了两筐窝窝头过来,见着老百姓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正要走,一微弱的哭声传进耳里。
刘小文寻声看去,只见最后头躺着许多老百姓,好些都受了伤,特别是几个孩子,应该是投石车把炸药抛进来时,抛得远了落在城中,有些百姓来不及跑被误伤到了。
有一孩子五六岁的年纪,那腿大概是被坍塌的碎石压到了,一整条腿血淋淋的,身下都是血,见他看过来,立马害怕的缩到他爹爹怀里,没敢再哭出声来,大概是怕引起注意,或者又怕他们西北军嫌吵砍了他,小脸都憋红了。
那夫郎也是一脸恐惧,都没敢看刘小文,只紧紧的抱着孩子侧过身去。
刘小文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不忍心,去找李艳梅,让她派几个人过来看看。
李艳梅立即吩咐让柳哥儿带几个人过去。
柳哥儿一来,立马对受伤的百姓进行救治,那孩子伤得种,先头他想那孩子抱走,可那夫郎死活不放手,还一个劲儿的磕头,说孩子还小,求求你们放了他一命。
柳哥儿本是想把人带回后方跟他们的伤兵们一起接受治疗,西北军常年驻守吉洲,又常和北契军打交道,北契话和吉洲本地话也有些相似,西北军都会说些,可柳哥儿一行人却是半句都听不听,不过见着人如此,柳哥儿大概也晓得人误会了,只能在原地给孩子进行止血和包扎。
等着柳哥儿一行人走了,北契人又再次愣住了。
什么意思啊?
没屠杀他们,还€€€€€€€€€€€€还救了他们。
这一刻大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就是不好受。
集中关押了两天,见着他们毫无反抗之心,叫干啥干啥,也没乱起来试图偷袭他们西北军,那些汉子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有畏惧,恐慌,担忧,还有些好奇和疑惑,方子晨也不愿白养人了,便下令让他们回去了。
老百姓感觉做梦一样,浑浑噩噩回了家,家里没有乱,丝毫没有翻动打劫的迹象。
这会儿大家心里说不出个什么味,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原以为敌军要坏得流油,也会像他们北契军所到之处都会将百姓杀戮个干净,可大夏军没有。
见他们构不成威胁,还把他们放了,可先头他们晓得大夏军要打过来,想逃出去,官爷却是都不给,军队撤出去时,也没把他们带走€€€€€€€€€€€€
老百姓是不识字,但不是不晓得事儿,也不是没有国家情仇。
大夏军打进来,他们晓得是他们活该,惹怒了大夏人,人才会打过来,但知道是一回事儿,却又控制不住的去仇恨大夏军。
他们北契军进了吉洲是一路的烧杀抢掠,可再看人大夏军€€€€€€€€€€€€
他们明明是北契的百姓,可吉将军领军撤退的时候却是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抛弃了他们,见他们追着军队跑,还叫士兵打他们。
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老百姓这会儿心里是说不出的矛盾。
……
安山县很快被朝廷派来的人接管了,方子晨又继续领兵打过去。
不过一个月,北契接连失了四城,北契皇赶紧给大夏递交降书。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北契时臣进了大夏,入了京城,老百姓都晓得了。
这是想干嘛呢?
估计是打不过了,想投降。
真是想得美。
听说朝中有人劝停,说北契既然都投降了,算了。
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