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孩子一句都不说,赵哥儿没由来的一阵窝心,有些酸楚难言的感觉。
两封信来回的看,刘小文半年前给家里来过信,跟着周哥儿说乖仔如今大了,那模样简直跟方子晨一模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方子晨,毕竟方子晨天天的忙,问乖仔,乖仔眼神就开始飘忽,这事儿不能传出去,刘小文是诧异得不行,拜托路正仁的心腹帮忙写家书时,就忍不住问了一嘴。
过年那会儿赵哥儿带着小风和杨铭逸去了安和村,周哥儿拉着赵哥儿,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许久不见乖仔了,刘小文信上说差不多一模一样,周哥儿想不出来怎么个一模一样,但也直觉这事儿不对劲。
赵哥儿没有说,周哥儿仔细看他,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赵哥儿不晓得他想了什么,可是一听他说乖仔越发的像方子晨,心里感觉就稳了。
虽然他儿子如今不是农民攻了,可杨铭逸瞧着不是贪恋权富之人,若是爱慕权财,当初怕是也不会背井离乡,跑涸洲来投奔他们。
杨铭逸这几年五官是完全长开了,那模样晃眼得很,前头同知家还托了人来,不过被小风拦住了,这小子估计也是得了乖仔叮嘱,他儿子要是差一些,那估计是没戏了。
剩下两封信他拿给了小风和杨铭逸,这会儿正忙,可杨铭逸一得了信就匆匆忙忙拆开了,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又见信封里还有些鼓,伸手掏了一下,是一捧已经风干了的花,不知名,也从未见过,应该是大凉那边的特有的,淡红色,花苞也不大,虽是风干了,但挺好看的,上头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小风见他嗅了两下,而后珍而又珍的收了起来,唇边挂着浅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头那几月,赵哥儿为着筹粮和吉洲的事儿都忙坏了,可一闲下来,便担忧不已,小风都看得出来,可后头他发现,杨铭逸却是比他赵叔还要慌,忙完了就走神,常跑去问赵哥儿,粮食运过去了吗?前方可是有来信,一听没有,原显得冷清寡淡的面庞上,眉梢眼角却全是失落,之前瞧着就冷,后头整个人周身就像是都冒着寒气,小风看着都不太敢靠近,如今总算是见他笑了。
他不知道杨铭逸是单纯的担忧乖仔和方叔,还是有其他。
四月,天气彻底暖和了,已是春天了,到处一片绿意,路边开满了小花,路上常有孩子跑来跑去,嬉嬉闹闹,大人们则在地里忙活得不行。
大辽北契被攻打下来后,朝廷立马就派人过来接管了,人手不太够,吉洲知府在敌军打进来时就被砍了头,方子晨出征后,涸洲的事几乎都是赵哥儿和同知在全权管理,偌大的涸洲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夏景宏想了想,最后下了令,让赵哥儿先接手吉洲,大臣虽是哗然,但到底也没反对,这不是封官,虽是也有些荒谬,可这两年那帮医疗队是真的出了名了,唐大丫跟着秦家军,柳哥儿、陆大丫另一批人则是跟着方子晨,这期间,不知在战场上救了多少人,也不知立了不少功,对这帮姑娘哥儿,大家私心里都是敬重的,也晓得他们一旦随方子晨班师回朝,怕是要大赏大封,这会儿即使是言官,都说不出‘荒谬,不可,姑娘哥儿岂能插手政务’这种反对的话来。
赵哥儿一直在忙,那些被焚毁的村子要重建,坍塌的城墙也要修复,吉洲那边的石灰少,水泥只能从涸洲这边运过去,为了方便,水泥路也从涸洲修到了吉洲,赵哥儿招的人多,吉洲重建得很快,三年时间,陆陆续续的,难民们已经全部返回故土了。
五月份,大凉传来捷报,西北军绝地反击,一路势如破竹,只两月便到了大凉北部,大凉猛将达哈鲁被方将军一拳头给打死了,听说那一拳过去,达哈鲁头颅都转了整整三圈才倒下去,次子哈尔特和心腹则是被小公子乱棍子打死了。
六月,整个大凉彻底沦陷。
第448章
西北军一路攻进大凉皇城,提出断其西北军后路的‘劫粮计划’的几个大臣,虽是没有反抗,可也被方将军和小公子砍了头。
大凉皇室全被处死了。
虽是残忍,可留着,便是前朝余孽,总想着复兴,这帮人留着多是后患。
原以为西北军大获全胜,该班师回朝,可谁知涸洲军却是直接回了涸洲。
落叶总是要归根。
那些牺牲掉的战士们的骨灰,被带回了涸洲,而西北军则是直接饶过大夏后方,直击大朝北部。
涸洲军从大凉回来那天,百姓夹道迎接,没谁说话,只是默默相送。
七月,西北军抵达大朝北部。
当初大朝想联合三国对大夏进行两面夹击,如今却反被大夏军围剿了起来。
方子晨刚率军到大朝北境边线,就听说李原被释放了,他是当场就怒了,让路正仁接手,带着乖仔即刻回朝,进京后直接冲到了侯府,将李原毒打了一顿。
“方子晨€€€€€€€€€€€€”李原躺在地上护着头,护卫们全部带来的涸洲军给控制住了,人上过战场杀过敌,寻常护卫哪里是对手。
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拳脚,李原是痛得嗷嗷直叫。
“放肆。”他呵道:“方子晨,啊……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李志城听着前院动静大,推着轮椅也过来了,见乖仔骑在他爹身上,拳头不停往他身上招呼,方子晨则是‘助纣为虐’摁着他爹的手,他顿时怒目圆睁。
以前就看方子晨不顺眼,如今晓得他身份,那更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他刚想说方子晨虽是被封为将了,可他们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没来得及说,方子晨余光一瞥见他,立刻松了李原,朝他过来,一拳头就朝他脸上呼去。
李志城连人带椅倒了下去。
李原嘶吼道:“方子晨,别动我儿子,有什么你冲我来。”
方子晨一路打马进京,街上不少百姓都看到了,又见他直冲侯府,就晓得是为了什么事儿,左相一得了禀报就赶忙过来了,一进到李府里,见着方子晨还要对李志城下手,左相赶忙呵了一声:“小晨,快住手。”
方子晨看着他。
左相过来拉开他,又把乖仔叫过来,仔仔细细看他拳头,见没伤着,这才瞪着方子晨:“你太冲动了,他好歹是你表兄。”
李志城厌恶方子晨,方子晨对他同样讨厌至极,当初一见李志城,他就觉得这人八字跟他相冲,明明没招惹他,可他就是想冲上去给人一板砖:“屁个表兄,这种尖嘴猴腮的阴险样,我宁可跟鬼做兄弟,我都不跟他做。”
“就是咯。”乖仔说。
左相拍了他屁股一下,这死孩子,就会瞎起哄。
乖仔捂着屁股躲到了方子晨跟后去。
左相让小厮去把李志城扶起来,又派了人去喊大夫,才问他要不要紧,那语气客气又疏离,同着方才判若两人,他对着方子晨和乖仔,明明是无奈又慈爱的,可是€€€€€€€€€€€€
李志城手背青筋暴起,在左相要牵着乖仔和方子晨走时,忍不住道:“外公。”
左相转过头,就听着李志城道:“您未免也太偏心了吧,他是您外孙,我就不是吗?”
当初未相认,左相就对着方子晨好,后头就更不必说了。
左相没说话,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他被他父亲教坏了。”路上他突然对着方子晨道:“心胸狭隘,实在难成大器。”
方子晨想了想:“外公,那狗日的娘啊不是,是你女儿,真被我爷爷砍了?”
他这话听着不对味,左相瞪了他一,眼才叹了口气:“那是你姨€€€€€€€€€€€€”
话未尽,便又觉得这声姨,他女儿估计也是不配。
哪有姨这般对外甥的?
“真是我爷爷砍了他吗?”方子晨又问,他觉得秦老将军应该不至于如此,即使恨,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可能直接就把人砍了吧。
左相上了马车后才道:“不是,是她自己自尽了。”
“啊?”方子晨眉头微蹙,八卦之火都燃烧起来了:“可外头人都说是我爷爷派人砍了她的头。”
左相:“你爷爷当年很生气。”
秦家四代单传,对于孟如清肚子里的孩子,秦老将军是千盼万盼,结果一出生就被人扔了,岂能不气,原是派人来讨个说法,再要孟如秀脱层皮,可孟如秀到底是心中有愧,在把孩子扔下崖后,就被秦家军给控制住了,后来被押送回京,左相和左相夫人去牢看过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是你弟,一个是你外甥,你怎么能€€€€€€€€€€€€”
“娘,我对不起你,不该给你下药,也对不起清哥儿,他不肯见我,我也没脸见他,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我对不起他。”
“你也知道你对不起他,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们拿志成威胁我。”
“什么?”
任由左相怎么询问,孟如秀却是没再说了,李志城被人挟持了,她虽是不晓得对方怎么闯进侯府的,但为了孩子就是她的命,她知道朝国人想做什么,就是想绝了秦家后,如同周家那般,西北军没了周家带领,如今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秦家若是也绝了,秦家军便也不足为惧了。
孟如秀本不愿,可李原劝她,哥儿生子虽是难,可€€€€€€€€€€€€也许清哥儿还能有。
她知道孩子就是娘的命,她对不住青哥儿,晓得李志城没事儿后,在左相跟着秦家派兵前往牢房想要对她进行盘问的时候,便夺了人腰间佩剑,在牢房里自刎了,秦家军开了门进去想阻止,可到底是慢了一步,正巧李原带着李志城来,见着孟如清倒在血泊中,便以为是秦家军把孟如秀给杀了。
后头这事儿不晓得怎么就传出去了,民间直说是秦老将军派人砍了孟如清的脑袋,虽然这事儿很快就被压了下来,但没有用,还是传出去了。
有人觉得孟如秀该,也有人觉得秦家到底是过了些。
当初查不出什么来,只以为孟如秀是被细作给威胁了,可若是李原通敌,那没准的便是他拿着儿子自导自演。
左相只要一这般想,就恨不得刮了李原的皮,但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只得安耐下来。
左相以前念着李志城年幼丧母,对他多有关照,可李志城大概是怨他‘袖手旁观’,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如狼一般,如此几年,李志城虽是学会掩饰了,可左相在朝中混了大半辈子,哪里看不出来,解释了也不听,以前想着孩子还小,不懂事,可大了还是这般,左相渐渐的也不爱喊他过府了。
“乖仔€€€€€€€€€€€€”
正说着,外头有人喊,乖仔一撩车帘,就见几皇子站在宫门口,乖仔立时冲下车,高兴得不行,激动问:“你们怎么来了?”
“想你咧。”四皇子说。
儿时好友,几年未见,好似并未生疏,几孩子在宫门口抱成了一团。
方子晨下了车略显纳闷:“不回家?”
“皇上召你进宫。”左相看他有些疑惑,道:“你一来他就懂了,先去见见皇上吧!”
方子晨眉头拧起来:“正巧的我也想见见他。”
李原犯了这么大的错,只降官,罚三年俸禄,皇上是不是被李家人收买了?
夏景宏就知道方子晨会气,早准备招了,见着人气冲冲的从外头来,砰的一声,一大金块搁在了御案上。
方子晨脚步一顿。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见了一块金条就走不动道的人了。
夏景宏见他不为所动,又把两块金条搁桌子上。
方子晨脚步又是一顿,声音硬邦邦的给他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生气了?”夏景宏又在桌上搁了好几块金条:“上前来些,让朕好好看看你。”
方子晨走到了御案前,目光直勾勾看着那几块金条,要是以往,他指不定要扑上去了,反正是不要白不要,可这会儿,要了他便对不起跟他混的兄弟姐妹们,瞟了两下他就移开眼了。
夏景宏仔细看他几眼后笑了笑,和蔼道:“几年不见,你长大了。”
方子晨丝毫不客气,直接趴在御案上,闷闷道:“你为什么要放了李原?你这样寒了我的心,我不太高兴。”
“我知道。”夏景宏说:“上次收到你父亲来信,朕派人着手查了,李原确实有些问题,可他在朝中与好些官员交往甚深€€€€€€€€€€€€”
方子晨顿时明白了,凑过去:“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嗯!所以你忍忍,等真的证据确凿了,朕定是不会放过他,即使他真的没有和大朝大凉有勾结,他失职一事,也该是砍头的。”
不然,不说方子晨,怕是整个西北军都会觉得寒心。
方子晨点了点头,表示懂了,夏景宏看着他,微微笑道:“听说你在涸洲的时候,打着是我兄弟的名誉,占了好些便宜啊!”
方子晨噎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确实是贪了好些地皮和公款,这会儿难免的有些心虚:“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为官最是清廉正直,大公无私,两袖清风了。”
夏景宏才不信他的邪:“我和你父亲才是兄弟,你算朕半个儿子了,别老想着占朕便宜。”
“可是我穷啊!皇上,臣这些年可谓是呕心沥血,任劳任怨的给你卖命,你不表示表示啊?”他拇指和食指不停的搓着。
夏景宏:“€€€€€€€€€€€€”
这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两在书房‘讨价还价’半天,乖仔则跟着几个皇子吹大炮,剿过匪,赶过狼,打过仗,传奇得很,几孩子在乖仔走后,就鲜少出宫了,就像笼里的鸟儿一样,虽是不缺吃喝,但到底是没什么自由,日子是重复无趣,这会儿听得双眼亮晶晶。